看起來京城是必須要去一趟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都是錢逼的。為了這八十萬兩銀子,李梟決定好好的忽悠一下這位崇禎皇帝朱由檢。
不過在去京城之前,還得有些事情要處理才行。
「參見總兵大人!」德川勝賴見到李梟之後,學著大明人的樣子躬身施禮。
對于這支倭兵,李梟還是非常欣賞的。到了山東之後,沒有一起襲擾老百姓的事情。反而積極的跟老百姓做生意,後來一打听才知道,這些家伙都來自大阪。
「當初答應德川將軍,你們出兵的費用就從陳海龍的家產里面出。現在,他的家產歸你們了。你們可以帶著他的家產回國!」看到陳海龍高達十幾萬兩銀子的家產,李梟有些肉疼。
可沒辦法!信用這東西比較重要,盡管對面的家伙是倭兵。可畢竟李梟已經答應了德川家康,這一次讓他們佔些便宜,下一次有事情要他們出兵,應該也不困難。
「多謝總兵大人!不過,勝賴還是想請求總兵大人,能不能把銀子換成等量的軍火。我們只拿這次出兵的費用回來就好!」
「哦!」李梟看著德川勝賴,現在他都後悔死賣給史可法那麼多軍火。現在倭國人又來,史可法好歹算是大明人,這倭兵……!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
看到李梟的表情,德川勝賴眼珠轉了轉。「總兵大人,我們只想買火槍和手榴彈。」
「噢!」听了德川勝賴的話,李梟的臉色好了點兒。
火槍和手榴彈這東西,在李梟的軍隊里面絕對屬于近戰武器。即便是在蓬萊港那麼慘烈的戰斗中,槍械發揮的作用也極其有限。
事後打掃戰場,受槍傷死的人雙方加起來也不過兩三百人。更多的人是被炮彈破片殺傷,這和戰斗的雙方都動用的大量火炮有關系。李梟這邊的傷亡,大多數其實是迫擊炮造成的。
那東西是曲射火力,破片還多。如果不是李梟準備了好多鋼盔,傷亡還得大。被彈片擊中身體,跟擊中腦袋,兩者的死亡率不可同日而語。
還算是德川勝賴有自知之明,沒有張嘴要買迫擊炮。
德川勝賴有他的打算,迫擊炮這東西雖然好。可炮彈這東西倭國造不出來,只能從李梟手里買。
而且炮彈這東西賊貴賊貴的,哪個炮手不得拿銀子喂飽了,才能把炮打的準。
如今的倭國,大家都沒有李梟這種威力強大的大炮。最多也就是佛郎機人的大炮,而且數量還不多。火槍這東西,算是性價比最好的東西。
李梟的火槍,結構結實裝藥量足。遠距離殺傷威力大,只有槍藥需要向李梟購買。剩下的槍彈可以自己制造,使用費用成倍減少。而且也可以裝備更多的人,在和李梟作戰的時候,排槍的威力給了倭國人深刻印象。
至于手榴彈這東西,那更是喜聞樂見。結構簡單,使用簡單,爆炸威力強勁。實在是單兵武器的王者,無奈倭國仿制了很多次,都沒有成功。
「既然只要火槍,我答應給你們。不過這一時半會兒的,我可湊不齊那麼多。」李梟記得,他和史可法還有軍火訂購合同。人家連定金都付了,那可是好幾萬兩銀子。現在錢花了,想撕毀合同太傷人品。
「總兵大人不必擔心,您可以延遲一些付貨。」听到李梟吐了口,德川勝賴大為興奮。有了這一批軍火,他們對毛利家就會重新佔據優勢。
「那就沒問題,你們這次出兵的軍費清理個數給孫老,他會給你們結清。剩下的部分,會拿槍支和彈藥頂上。具體的數目,你們去和孫老算清楚。」算賬這種事情,李梟覺得還是讓孫承宗這個老狐狸來做。
想要在這老狐狸身上拔毛,那是相當困難。自己在這方面,比起孫承宗要差遠了。
「多謝總兵大人!」德川勝賴深施一禮走了。
殺了這麼街頭混混,濟南城的治安空前好轉。李梟沒工夫去看趵突泉,也沒時間去逛一下大明湖。盡管李梟很想看看,大明湖畔到底有沒有夏雨荷。
有騎一師和第一師守著,李梟不怕濟南出問題。現在的問題就是趕緊去京城,都他娘的快揭不開鍋了。
現在李梟是巡撫,自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樣隨意進京。老陳福在京城里面運作了一下,一道讓李梟進京述職的旨意就到了濟南。
帶著特務營,清一水的騎兵。李梟急吼吼的奔向京城,要錢不積極腦瓜有問題。
帶人來到了通州,先期回來的老陳福和五爺迎出來老遠。
「听說京城現在很亂?」李梟進入便宜房總部大廳,接過小廝遞過來的毛巾一邊擦臉一邊問。
「是有些亂,魏忠賢被貶去鳳陽路上的時候上吊自殺了。現在閹黨人人自危,南邊來了個叫錢謙益的,上躥下跳的十分活躍。不過很奇怪,他並沒有擔任首輔。而是舉薦了禮部尚書李大人,卻又不知道為什麼。
李大人上任僅一個月,就請辭高老還鄉。現在的首輔是文淵閣大學時,來宗道,來大人。朝廷里面的官員,也是走馬燈似的調動。一天也沒個準譜!」
「哦,這樣……!」李梟想過京城會亂,卻沒想到會這麼亂。首輔李國干了一個月就不干了,顯然這個皇帝不是那麼好侍候。
「客氏被抓了起來,供出許多事情。听說魏忠賢府里面養了幾個孕婦,準備送進宮里面當成是先帝種的。結果還沒開始實施,先帝就駕崩了。
後來听說客氏被關進了養蜂夾道,後來就死了。她死了之後,她兒子也被斬首了。」
李梟點了點頭沒說話,客氏有這樣的下場也算是罪有應得。
「崔呈秀怎麼樣了?」李梟記得,好像是最先遭到攻擊的就是這家伙。
「好像是有人保他,彈劾他的人很多,但萬歲一直沒下旨抓。只不過讓錦衣衛看著,不讓他出門。
噢!對了,錦衣衛都指揮使田爾耕也被抓了,現在關在詔獄里面。許顯純,崔應元這些人也都被抓了。孫元鶴跑了,下落不明!」
「哦,崔呈秀居然還沒被抓起來。」李梟愣了一下,看起來這家伙不簡單。高智商的人,總能知道怎麼在風浪中活下來。
李梟卻不知道,就在此時。崔呈秀正在跟錢謙益做最後的撕逼!
「錢大人!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難道說萬歲真的就這麼想要我的命?我都說了,楊鏈、左光斗的死和我沒關系。」
「崔大人,不是萬歲想要你的命。而是天下人想要你的命!楊鏈、左光斗是怎麼死的,你比我清楚。現在說這些都沒用,即便是我錢某人信了你,試問天下人會不會信你?」
錢謙益也是無奈,他並不想讓崔呈秀死。這個家伙絕頂聰明,而且是一個能干事的人。東林黨那些人,平時瞎嚷嚷或許可以,但處理朝廷政務就是抓瞎。
黨爭要搞,可活也要有人干。在錢謙益的眼里,崔呈秀就是那個干活的。
可沒辦法,崔呈秀的實在不干淨。這些年跟著魏忠賢做盡了壞事,江南那些名仕听到崔呈秀的名字,就想把他扒皮抽筋。
這些天錢謙益磨破了嘴皮子,想要把崔呈秀保下來。可惜,這仇結的太深了。
靠嘴皮子就想化解,談何容易。
單單是幾個所謂名仕,錢謙益也不會買賬。畢竟現在老子是皇帝面前的紅人,給你面子是人情,不給你面子是本分。
可當幾位背後的大金主出面說話的時候,錢謙益就坐不住了。畢竟,有了這些大金主的支持,他才能拿出錢來支持朱由檢上位。現在剛剛登基,就想卸磨殺驢?
這些大金主個個都是家資巨富,誰家沒養著一些江湖豪客類的人物。真要是惹惱了他們,說不定哪天半夜就被人給黑了。
本著寧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錢謙益這才來到崔呈秀的家里。他不是來勸崔大人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而是來勸崔呈秀自殺。
這家伙知道太多朱由檢奪位的事情,如果真要是被人帶走,這家伙走了極端,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那可怎麼得了!
「我就是想活命而已!就這麼難?」崔呈秀苦著一張臉,眼淚都快下來了。
「你走之後,你的家人我會盡力保全。絕對不會讓他們受折辱,我以我錢謙益的性命作保。若是我錢謙益有違誓言,願受天雷轟頂。死後墮入畜道,永世不得輪回。」錢謙益逼得沒辦法,只能是指天發誓。
崔呈秀痛苦的閉上眼楮,身子一軟一坐到了椅子上。
「崔兵部!錢某的話已經說完,個中利弊你自己考慮。」
錢謙益什麼時候走的,崔呈秀不知道。他只是痴呆一樣的坐在椅子上。看著玻璃窗里面太陽,從東走到西,天光逐漸的暗淡。
腦子里一片空白,崔呈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好像想了很多東西,好像又沒想。反正腦子空空的,失去了思維的能力。
「老爺!老爺!」管家崔福乍著膽子走進來,老爺已經這樣呆呆的坐了一個下午。從那位錢大人走了之後就是這副模樣,現在是多事之秋,可別得了病才好。全家人都指望,這位大人施展手段,帶領崔家渡過這最難熬的難關。
「噢!崔福,什麼時辰了?」崔呈秀的聲音,好像是從喉嚨里面擠出來的一樣,非常難听。
「還差一刻酉時!」
「今天晚飯做得豐盛一些,把夫人和那幾個都叫上。孩子們也叫上,老爺我有話說。」
「諾!」
崔福听了崔呈秀的話,心里「咯 」一下。他本能的覺得,今天晚上要出大事。
趕忙退出去,張羅幾桌上好的飯菜。叫上夫人和幾位姨娘,連帶府里的小姐公子們也叫上。
崔呈秀的老婆多,孩子自然也多。在京里全都召集起來,足足有二十多人。頗大的飯廳里面擺了三桌,所有人都神情緊張,不知道老爺為什麼要叫全家人在一起吃飯。
所有人都到齊了,崔呈秀才姍姍來遲。
讓所有人震驚的是,崔呈秀的身後跟著一長串兒足足有好幾十個丫鬟僕役。每個人手里都捧著一個盒子,看那些華貴的盒子就知道,里面裝著的東西肯定不是什麼凡品。難道說,今天晚上就要分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麼?
崔呈秀也不說話,走進來之後。徑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手模著酒杯一墩,旁邊的小妾趕忙給他倒了一杯酒。
「愁起听初更,鼓正敲,心兒懊惱。
想當初,開夜宴,何等奢豪。
進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如今寂廖荒店里,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濃也,怎把愁腸掃?」
崔呈秀一邊說,一邊打開一個錦盒。拿出里面裝著的一盞玉如意,這玉如意的先帝御賜,用的是上好的和田玉。玉質白中帶著青,溫潤如處子之胸。
「啪!」玉如意狠狠的砸在桌子上。
所有人都驚著了,故意損壞御賜之物,這可是大罪。
「淒涼二更時,展轉愁,夢兒難就。
想當初,睡牙床,錦繡衾稠。
如今蘆為帷,土為坑,寒風入牖。
壁穿寒月冷,檐淺夜蛩愁。
可憐滿枕淒涼也,重起繞房走。」
崔呈秀又拿起了一個唐代的琉璃盞,這是他生日時,魏忠賢送的生日禮物。喜歡古玩的崔呈秀,看到之後愛不釋手。
「啪!」琉璃盞被狠狠摜在了地上。
「三更,飄零夜將中,鼓咚咚,更鑼三下。
夢才成,又驚覺,無限嗟呀。
想當初,勢頃朝,誰人不敬?
九卿稱晚輩,宰相為私衙。
如今勢去時衰也,零落如飄草。」
又在錦盒里面拿起一副字帖,旁邊的崔夫人看到上面的瘦金體,一下子就呆住。這可是宋徽宗的真跡,平日里老爺視若珍寶。
接著蠟燭上的燭火,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崔呈秀點燃了字帖。
「爹!不能啊!」崔蘇剛要上前去搶,被崔呈秀掄圓了就是一個嘴巴。嚇得崔蘇趕忙跪倒在地上不敢再動!
「四更,無望城樓上,敲四鼓,星移斗轉。
思量起,當日里,蟒玉朝天。
如今別龍樓,辭鳳閣,淒淒孤館。
雞聲茅店里,月影草橋煙。
真個目斷長途也,一望一回遠。」
這一次,拿出來的是唐宋八大家米芾的真跡。沒人敢攔,大家只看著珍貴的字帖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五更,荒涼鬧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氣。
正寒冬,風凜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溫彼此。
隨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馬聲嘶。
似這般荒涼也,真個不如死!
五更已到,曲終,斷魂。」
崔呈秀一邊唱,一邊喝,一邊喝,一邊砸。
滿地的紙灰和各種珍玩的碎片,全家人沒一個敢上前。夫人哭著暈了過去,老爺這是瘋了。
或許瘋了,或許沒瘋。對于崔呈秀來說,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吃完了,喝完了,也砸完了。崔呈秀踉踉蹌蹌的回到了書房里面,吩咐人不準進來。
三尺白綾懸掛在房梁上,腦袋伸進去,雙腳猛的一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