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梟萬萬沒想到,南海居然成了這樣。不過這也可以理解,畢竟收取商船保護費這里面有巨大的利益。既然有利益,必然會有人爭奪。
都是天不怕地不怕,飯碗拿命拼的創海人。在海上械斗,實在是算不得什麼的事情。
對他們來說,真的是生死尋常事。
「鄭芝龍兵強馬壯,又繳獲了那麼多火炮。應該打得過那個什麼張寶仔吧!」鄭森是自己的學生,李梟內心還是比較傾向鄭芝龍。
「這倆人,還真是龍爭虎斗。鄭芝龍有火炮,人家張寶仔身後有佛郎機人的支持。火炮只比鄭芝龍多,不比鄭芝龍少。兩個人那是斗得旗鼓相當,誰也奈何不了誰。我看,東南戰火還得再彌漫些日子。最後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老陳福勸酒的本事很高,阮大鋮這會喝了不少酒,話也多了起來。
「這張寶仔很有錢啊!」購買火炮什麼的都需要錢,李梟不認為海上的張寶仔有自己制造火藥的能力。按理說,一個海盜是很難拿出那麼多錢來購買裝備的。
「他有什麼錢,還不是江南的那些……!哦,喝多了,喝多了。」阮大鋮還沒喝多,一時最快說漏了,立刻剎車。
「哎呀!忘記了,衙門里面還有公事。今天喝多了酒要耽誤事,巡撫大人多謝款待。下官還有差事,若是大人暫不離京。阮某人做東回請!」阮大鋮知道再坐下去,說不定就會說出什麼要命的事情來,還是趁著沒喝多趕緊溜號。
擺月兌了李梟和陳福的挽留,阮大鋮告辭而去。
這邊阮大鋮剛剛走,菜還沒撤完。王承恩就來了,李梟趕忙帶著陳福去迎接這位皇帝的貼身太監。
「呵呵!咱家給巡撫大人送人來了,來人吶!把他們兩個帶上來!」見到李梟,王承恩深施一禮。轉頭對身後的人吩咐道!
兩個腦袋上蒙著黑眼罩的家伙,被推了出來。距離兩米多遠,李梟就聞到了他們身上的騷臭味兒。
那天在牢里光線昏暗,李梟還沒看清楚。現在大太陽下面,李梟倒是看了個清楚。這兩位哥們頭發根獅子一樣蓬蓬著,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剪。外面一層已經 氈成了氈片片,曹變蛟還好些,畢竟年青。
身材曹文昭那家伙竄得滿臉都是胡子,根本看不出來人模樣。如果光看腦袋,李梟絕對猜不出來這是個什麼生物。曹變蛟一看就是曹文昭的親佷子,別看年歲小,身板跟他叔叔有得一比。高大魁梧,只是瘦的厲害。從胸口露出來的地方,可以看到根根肋骨。
渾身上下的衣服,比乞丐的都差。根本看不出來原本的顏色,好多散碎的布片片在陽光下反射著光。這他娘的都穿出包漿了!
光禿禿的腳板上根本沒有鞋,雖然沒有戴腳鐐,但仍舊有腳鐐的痕跡。那雙腳連帶露出來的小腿,全都是黑乎乎的不明成分物體。李梟用肉眼就能看到,上面有小生物不停的蹦跳。
至于腦袋上,更是微生物的集散地。最夸張的就是,李梟居然看到有蟲子在曹文昭的耳朵里面爬進爬出。
我的個老天!這哪是倆人,根本就是地獄里面放出來的小鬼。這也就是大白天的,如果是晚上出來,估計能嚇瘋一兩個。
這詔獄還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萬歲讓老奴轉告巡撫大人,你要的人萬歲交給你。山東一定要管好,不要出亂子。京城的事情要是都辦清楚了,就趕緊回濟南。現在大亂初定,濟南需要有巡撫大人這樣的重臣坐鎮。」王承恩有些女性化的捂了捂鼻子,手指還捻成了蘭花指。
「臣謝皇恩!也謝謝王公公親自把人送來,請進去喝杯茶。」人家大老遠給自己送人來,怎麼說也得請進屋子里坐坐。
「謝巡撫大人,不過老奴還有別的差事,就不叨擾您了。人交給你,咱家告退。」王承恩還是那麼有禮貌,和李梟說話的時候腰都是躬著的。身為朱由檢的貼身太監,現在還能這麼謙遜,實在是難得。
「王公公等一下。」李梟攔住了王承恩,身後的陳福很快遞上來一個小袋子。
李梟把袋子塞在王承恩的手里,大老遠的來給送人,沒點兒儀程,那李梟這人就丟大了。
王承恩在手里掂了掂,這麼一小袋份量居然還挺重。不用問就知道,這是金沙。朝廷里面封疆大吏不少,到京城述職也大多大把的撒銀子。可一出手就是一袋子金沙的並不多見,饒是最近行情看漲的王承恩也有些心驚肉跳。
「巡撫大人,這……!」王承恩有些猶豫,畢竟這還是第一次收這麼貴的儀程。
「遠道而來,王公公辛苦。替李梟回去稟報萬歲,兩日後李梟便啟程回濟南。只要我李梟在,確保山東不出事情。請萬歲放心!」李梟對著王承恩抱了抱拳,本來心里還看不起太監。可人家王承恩對自己尊敬,如果對人家不敬,那就是他李梟不懂得禮數了。
傲慢需要看對象,至少王承恩這樣的人,李梟覺得應該以禮相待。
面子這東西,從來都是互相給的。
「如此!咱家謝過巡撫大人,您的話老奴一定帶到。告辭!」王承恩帶著人走了。
五爺想把曹文昭和曹變蛟臉上的眼罩摘下來,卻被陳福喝止住。
「他們在大牢里面黑慣了,現在你把眼罩摘掉,說不定當場就瞎了。吩咐人整治出一間屋子出來,帶著他們兩個好好洗洗。再把醫官找來,他們身上有傷口的地方都給處置了。
好好的一條漢子,被折磨成這個樣子。」還是老陳福懂得這里面訣竅,連李梟都不明白,為什麼好好的兩個人要蒙住眼楮。
「敢問是哪家大人救了在下,曹某也好知道您的名號。」人剛剛過來,曹文昭忽然開口問道。
「我家大人是那天你在牢里見過的,官拜山東巡撫。」李梟沒說話,五爺在邊上回答了曹文昭的問話。
「巡撫?李巡撫?」曹文昭立刻想起,那個年青得不像話的大官兒。沒想到,居然是一省的巡撫。
不過對于李梟的身份,曹文昭沒有絲毫懷疑。自己的事情,家里不是沒找人奔走過。可一來家里實在是窮,二來魏忠賢時代沒人敢給他的案子平反。
就這樣曹文昭被關在詔獄長達五年之久,既沒人審判,也沒說關到多少年。曹文昭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會被一直關到死。
身在詔獄,曹文昭居然還不知道魏忠賢已經被干掉。他還以為,能把自己弄出來的一定是個大人物,比熊廷弼還牛逼的大人物。
「好了,多的話不用說了。帶下去!」陳福揮了揮手,這二位身上的味兒實在是太大了。
兩個人被帶遠了,陳福看著曹文昭的背影。「梟哥兒好手段,到詔獄探監都能挖到這麼個家伙。」
「你認識?」
「不認識,不過在詔獄關這麼多年,還能自己走路的並不多見。而且他听聞自己出獄,重新獲得自由。居然沒有大喜大悲,與你說話不卑不亢。這份沉穩氣度,戰場上將士無雙戰將。」
老狐狸精!
李梟看了老陳福一眼,這貨早已經成精了。看人奇準無比,是騾子是馬,不用拉出來溜就知道。什麼樣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成色。
「給他們好好治療一下,然後給喝兩頓粥。好不容易求著皇帝才弄出來,別讓你們給撐死了。京城的事情辦得差不多,讓醫官好好診治一下。後天離京的時候,我要帶上這兩個人。」
「諾!」老陳福躬身應諾。
「哦,對了!你那個佷子陳老虎,我家老二用著很順手。有意思讓他接替劉老六當船長,你的意思怎麼樣?」李梟忽然間想起李休跟自己說的話,畢竟陳老虎是老陳福的佷子。這事情得跟老陳福說一聲,听听他的意見。
劉老六這個人膽子太小了,現在看起來根本不適合當戰艦的艦長。李休準備讓他去炮運輸船,性格上的東西遠不是歷練能夠解決的。蓬萊戰役劉老六糟糕的表現,讓李休和李梟都對他放棄。
念著他的功勞,還是讓他去開運輸船。那東西不是戰艦,卻需要跑船經驗。劉老六干這差事,算是人盡其才。
沒了劉老六,二號艦就需要一個新的艦長。李休強烈推薦了陳老虎,這家伙在蓬萊戰役中的表現,讓李休非常滿意。
既然是李休提出來的,李梟也就沒反對。反正提拔上來都要在李休手下干活,他用著誰順手,那就用誰好了。
「多謝大人提攜!」老陳福明顯很激動。
李梟現在手下船很多,但大多是商船和運輸船。還有數量不少的漁船,忙碌在渤海和黃海。可戰艦目前就三艘!
這三艘都是從荷蘭人手里繳獲來的,一號艦是李休的座舟。二號艦原本是劉老六在指揮,至于三號艦現在還沒有完成 裝。
漁老最近調用了大量的銅,導致鑄造銅炮的銅嚴重不足。加上兵工廠的生產能力就那麼大,導致三號艦遲遲不能使用。
把僅有的兩艘戰艦,分給陳老虎統領一艘。這是多麼大的信任,難怪老陳福會這麼激動。
「陳老你在這京里也不容易,我走之後你要獨自撐著這里的局面。咱們的軍費,很大一部分都要靠京城的生意。尤其是煙草和酒,哦,對了西便門外的那處工地怎麼樣了?」
「已經大致完工,正想著這幾天請您去看看。」
「那就明天去看看。」李梟對于自己的第一個房地產工程,非常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