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要守到半夜?我只剩下不到六十個人!」听到校尉的吩咐,李定國差點兒傻掉。今天晚上是十五,大月亮天的韃子絕對不會浪費這麼好的月亮。夜戰必然會發生,六十個人守住三百步長的一段寨牆,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想要人,老子算一個。」校尉瞪著眼楮。
李定國沒辦法了,他就是個苦大兵出身。能混到哨長祖墳上已經是濃煙滾滾,校尉的老爹是什麼爵爺還是侯爺。反正李定國也不知道這兩個爵位哪個大,反正有一次校尉喝大了。吹噓說就算是大帥見了他老子,也得恭恭敬敬的喊一聲大真先生。
看到李定國不說話,校尉從懷里掏出了三枚手榴彈塞進李定國的手里。
「活著把任務完成,我帶你去秦淮河耍樂。讓你小子也嘗嘗,什麼叫做揚州瘦馬。」男人的話題總是離不開女人。
校尉以前吹牛的時候,總是說揚州瘦馬什麼的。好幾次,李定國哈喇子都饞出來。
李定國走到史德威面前,一坐到地上。從送上來的筐里面拿出一個饅頭就開始啃!
火柱十分狗腿的給李定國盛了一碗米湯,史德威把裝著咸菜的碗遞過來。
咬一口饅頭,李定國就覺得舒坦。他是陝西人,最喜歡面食。這些年在江南混,很是討厭米飯。現在終于有機會吃上饅頭,就算今天晚上要死,也對得起自己的肚囊。
咸蘿卜條子吃在嘴里「咯吱」「咯吱」的,吃一口饅頭順一口粥,這才是活人的感覺。死人他娘的再也吃不成飯嘍!
「校尉大人說要咱們守到半夜,這三百步的城牆就是咱們的死地。先說好,我要是死了德威代替我的位置。至于德威……,你自己到時候臨時抓人吧。」李定國一邊吃饅頭咸蘿卜,一邊對著大家伙說話。
他說得很平淡,就好像是在說明天早上吃什麼一樣。
所有人都不說話,新兵們把火藥搬到牆角。這樣他們就能接著牆垛的掩護裝彈,老兵們圍著彈藥箱子分手榴彈。整個過程非常安靜,你一個我一個平均分配。沒人想要多搶一個,當然少分了他們也不干。
「再熬三天,李大帥的兵就到了。」史德威忽然冒出來一句話。所有的人眼楮都亮了一下,還有人向南邊張望,眼神悠遠好像能看穿千山萬水。
「什長,真的!」火柱瞪著眼楮,看著史德威。
「滾!」史德威踹了火柱一腳,靠在牆垛上閉著眼楮歇食兒。
天知道李大帥會不會來,史德威不擔心三天之後的事情,他更加關心自己能不能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
月亮順著山頭爬了上來,非常圓也非常大。帶著明黃色的光,將光明帶給這片被黑暗籠罩的世界。
史德威從來沒有這麼恨過月亮,尤其是這種又大又圓又他娘亮的月亮。
眼楮閉了還沒有兩分鐘,對面就響起了地動山搖的炮聲。史德威想也不想,整個身子就趴在了城牆上。順手還劃拉了一塊盾牌,直接頂在腦袋上。
過于遙遠的射擊距離,嚴重干擾了射擊精度。炮彈依舊不是擦著腦袋飛到城里,就是落到城牆下面。真正打到城牆上的,少之又少。
每一枚炮彈打在城牆上,史德威就感覺城牆跳動了一下。胸口被震得發悶,有一種喘不上來氣的感覺。
炮彈炸起的泥土,砸在盾牌上「砰」「砰」做響。史德威心里非常得意,如果沒有這塊盾牌。要麼弄個灰頭土臉,要麼就被碎石砸得頭破血流。
炮彈爆炸的聲音剛剛停下,史德威就扔掉盾牌大吼一聲︰「火柱,你他娘的死沒死。」
「俺沒事兒!」火柱的聲音就在史德威腳下。
這貨已經有了些躲炮的心得,整個身子恨不得擠進牆里面。听到史德威喊他,還不忘記把上了子彈的火銃遞過去。
史德威借著月光,腦袋向外探了一下,趕忙又縮了回來。也不知道多少子彈,把他背靠的城垛打得碎石亂飛。史德威重新趴到城牆上,腦袋都不敢抬一下。
下面的韃子兵密密麻麻的,足足有一兩千人。無數桿火銃對著城牆,只要有人探頭就是一頓密集的彈雨。不少人反應慢了半拍,腦袋被子彈打得像是摔在地上的西瓜。
「操他娘的,打炮!打炮啊!」這時候就不能探出頭去射擊,只要腦袋露出城垛,就一定會被子彈找到。
李定國也趴在城牆上不敢動彈,幾乎就在一瞬間。他手下就被干掉了十幾個老兵,這段城牆顯然是敵軍重點照顧的對象,下面的韃子兵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就在史德威罵娘的時候,忽然間一個閃著火花的東西落在他面前,彈跳了兩下在地上亂滾。史德威瘋了一樣把那東西撿起來,揚手就給扔了出去。
這他娘的是韃子兵的手榴彈,他們的手榴彈沒有拉火裝置。只能用明火點燃,然後扔上來。只不過,這些韃子兵怎麼有這麼大的力氣,手榴彈硬是可以扔到城牆上來。
沒等史德威想明白,城牆上此起彼伏的炸了起來。爆炸的氣浪卷著煙塵,把人吞沒掉。四散的彈片,讓人更加的不敢動彈。史德威重新把盾牌擋在腦袋上,看到火柱抱著腦袋,努力把身子往牆里面擠。就拽了一把,讓這王八蛋跟著自己一塊趴著。
這盾牌能不能擋住彈片不知道,反正有總比沒有要強。
城牆上炸成了這個樣子,城里的迫擊炮卻沒有發射。史德威久久沒有听到迫擊炮的聲音,心里「咯 」一下,別他娘的是沒有炮彈了吧。
史可法听著城牆上密集的爆炸聲,痛苦的閉上了眼楮。他在這里已經堅持了八天,所部傷亡過半,現在炮彈也打光了。他感覺自己已經到了極限!
「今天就算死,也是戰死的史可法。九泉之下,亦不能愧對吾師。」史可法操起一桿火銃,腰里別了兩枚手榴彈,迎著爆炸聲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