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古爾泰有些後悔這次魯莽的追擊,剛剛過黑山時候還好,一路上追得算是順風順水。可過了黑山五六里地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路上經常出現人頭大小的時候,有時候分布得很密集。戰馬快速奔跑,很容易就踢到石頭馬失前蹄。問題是黑燈瞎火的,誰能看清楚地面上有沒有石頭。
更讓人頭疼的是,只要離開大路,說不準路邊就會炸那麼一兩下。
也不知道埋的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反正爆炸一下就會噴出無數的鋼珠。瑣碎的鋼珠打在人身上,雖然不致命但那種疼絕對不是人能受得了的。別說是人,馬都受不了。
更缺德的是,沒石頭也沒陷坑。戰馬也會忽然間出問題,它們會瘋了一樣把主人顛到地上。然後用梯子猛踩,又或者直接跪倒在地上。被背上的騎士直接甩出去!
這年頭,人都信一些鬼神之類的東西。尤其是女真人,幾乎人人篤信薩滿。恐慌的情緒在隊伍中蔓延著,更讓人不敢快速奔馳。
莽古爾泰親自檢查過,發生這兩種狀況的地面。不是被灑了三角釘,就是在路中間刨了一個碗口大小的坑。最可恨的就是那種小坑,只要戰馬的蹄子踩進去,能活活的把馬腿別折。
三角釘這東西是老對手了,李梟經常用這玩意。一共四個尖,不管怎麼扔都有一個尖朝上。黑燈瞎火的撒一地,這簡直就是騎兵的噩夢。
連李梟的影子都沒看見,莽古爾泰就損失了二百來人。最讓莽古爾泰惱恨的就是,這二百來人真正被弄死的只有十幾個人。剩下的都是各種各樣的傷!為了照顧這些傷員,莽古爾泰還得撥出二百多人。
現在他已經有些後悔了,可想到自己和豪格打的賭,加上代善那張欠揍的臉。莽古爾泰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面咽,狗日的李梟,老子抓住你一定把你點了天燈。
莽古爾泰正氣得腦袋冒煙,李梟卻已經趕到了大凌河。
大凌河原本是錦州外圍的一個村鎮,現在早就沒人了。偶爾還能看到孤零零的白骨在地上閃著磷火!
這里的地形很怪,鎮子外面兩側有兩座山。因為一左一右形狀非常相似,所以被稱作**山。大凌河穿過兩山之間流淌不息,靠著南山有一條路直通錦州。北山隔著大凌河,俯視著整條大路。
對于大凌河,袁崇煥早就偵查了八百回。這一帶的地形,都在袁崇煥的腦子里面。
現在是冬天枯水季。大凌河的河面只有幾十米。
袁崇煥所部步兵全都渡過大凌河,集中在北山山腳下埋伏。大凌河就是天然的屏障,唯一的一座橋,李梟走過之後就給拆了。
格日圖所部集中在南側山頭上,他們砍了好多的樹。故意淋了火油,然後就鑽到山背後,等著莽古爾泰過來。
祖大壽這一路干得非常漂亮,陷坑,石頭,地雷。被他應用到了極致,短短的三十多里路。莽古爾泰所部騎兵,居然整整走了三個多時辰。
「啪!」天空上有煙花炸響。
李梟站在山頭看到煙花,知道這是祖大壽到了。同時也說明,莽古爾泰就在不遠處。
黑暗中敵我識別不清楚,為了避免誤傷煙花就是訊號。祖大壽所部馳過大路的時候,步兵們沒有一個人開槍。
遠處有隆隆的馬蹄聲傳來,听聲音就知道至少有幾千人。韃子兵們打著火把,蜿蜒如一條火龍。星星點點的隊伍,足足有好幾里地。
「迫擊炮來了沒有?」李梟有些擔心的問了一句。
「還沒有!」
「不等了,靠手里的家伙吧。」眼看莽古爾泰已經到了一兩里外,李梟讓人開始準備煙花。
放過了前面探路的數十名騎兵,後面第就是長長的正藍旗隊伍。不知道哪個是莽古爾泰,但李梟還是放過了幾百人之後,才命人點燃了煙花。
「吱!」「啪」火紅的煙花在天空上炸開,隔著河的步兵開始射擊。
老式的前膛槍,只能用老式的三段擊戰術。火槍一排排發射,火把就是最好的靶子。借著火把的映照,馬上騎士紛紛中彈。只是首輪射擊,就有數十名正藍旗騎兵栽落馬下。還沒等騎兵們反映過來,就是第二輪第三輪。
掉落的火把掉在路邊,很快引燃了灑了火油的枯枝干草。大火迅速彌漫起來,這一下好了。借著火焰的背景,黑暗中後金軍的身形暴露無遺。
火槍打得更加準了,正藍旗的騎兵知道敵人就在對岸。可卻沒有絲毫辦法,大凌河雖然不寬也不深。但也絕對不是騎馬能蹚得過去的!
「操!」莽古爾泰罵了一句。又被李梟這家伙給陰了!
被打急了的正藍旗騎兵揮舞著馬刀,沖下了大路沖向冰冷的大凌河。十一月寒風刺骨,可大凌河這時候還有沒有結冰。戰馬走了十幾米就走不動了,畢竟馬就是馬,不是兩棲動物。
當然,排槍也會優先照顧這些想要游過來的韃子兵。
後來大家發現,似乎不需要用排槍來對付那些彪悍的韃子兵。因為正藍旗的騎士們,都穿著厚重的棉甲。棉甲這東西一旦蘸了水,份量足足會重上好幾十斤。那些企圖游泳過來的家伙,無法克服地球吸引力。紛紛從狗刨,改成了潛水。
潛水這東西,一是靠肺活量。顯然,韃子兵們的肺活量還不夠大。被沉重鎧甲拽到水底的人,沒一個能冒出頭來來的。
「繞過去,繞過去。」莽古爾泰急得大吼,卻沒有辦法。因為借著火光他看到了一座橋,一座被拆掉的橋。
「貝勒爺,想要繞過大凌河,需要再走二十幾里路。」熟悉地形的手下人指著遠處黑黝黝的山坳。
「他娘的!」莽古爾泰看到黑洞洞的地方就頭疼。現在他覺得,也許代善是對的。白天干事情,總歸還能看清楚。這黑燈瞎火的,太他娘的適合伏擊了。
「撤!」莽古爾泰不得不宣布撤退,這里有人伏擊。難道說在錦州經營了幾年,地形模得精熟的李梟不會在山坳里面有伏兵?
「貝勒爺,可咱們都沖過去三百多人了。」
「那你去把他們都喊回來?他們還過得來麼?」莽古爾泰狂暴的大聲喊。
的確沒辦法過來,路已經被大火給封住。一切企圖穿越火焰背景的人,都會被排槍照顧。棉甲很厚實,不過也不是子彈的對手。很早以前,正藍旗的重甲騎兵就證明過這一點。
一想到真讓豪格說著了,莽古爾泰心里就惱火。不過仔細想想,似乎又有些不對勁兒。給自己送信的那個奴才,以前好像是正白旗的。那時候的正白旗旗主,還是皇太極。難道說這個奴才……!
聯想到跟豪格打的賭,莽古爾泰似乎明白了點兒什麼。
「走!回去!」莽古爾泰爆喝一聲,調轉馬頭就往回奔。他要回去,找皇太極豪格這對父子算賬。他娘的,這一對鳥人。當老子是好欺負的!
正藍旗沖過去那三百多人也回不來了,因為格日圖正帶著數千蒙古騎兵對他們進行追殺。在得知這些家伙是正藍旗之後,格日圖爆發了極大的戰斗熱情。
他的草原,就是被這些正藍旗的家伙給奪了去。他們殺死高過車輪的男人,奸婬見到的一切女人。甚至格日圖听說,有女真人拿蒙古嬰兒在火上烤著吃!
以前沒辦法對付你們,現在七千對三百。如果再打不贏,格日圖覺得自己可以自殺了。
祖大壽狼一樣的跟著莽古爾泰,只要莽古爾泰回頭有攻擊的意思,祖大壽會就迅速逃竄。直到莽古爾泰撤到黑山,祖大壽這才撤了回來,向李梟發送象征著安全的綠色煙花。
李梟帶著人在寒風中守了一宿,天色微明的時候才修好渡橋,重新渡過大凌河向錦州急行軍。這時候要是被人追上,那可就是全軍覆滅了。
剛剛進城門,就看到了半夜到達的洪承疇。昨天還文質彬彬頗有風度的洪承疇,現在衣衫上滿是塵土,一雙靴子上滿是污泥。看得出來,這位洪大人的確跑路跑得很認真。
看到自己身後疲憊且狼狽的手下,李梟嘆了一口氣。
本來就是為了給皇帝一個交代,卻沒想到打成這德行。戰爭這回事兒,根本就不是想當然的事情。後金軍進步太快了,尤其是有了荷蘭人加入之後。他們的火器水平堪稱一日千里,以前連們炮都不趁,現在居然可以和自己來一場炮戰。而且還能干掉自己的炮陣地,讓自己陷入被動。
可以說,後金軍已經迅速從冷兵器時代,進入到熱兵器時代。這樣的敵人,自己這點兒家底還真搞不定。
遠處,格日圖已經大呼小叫的跑了回來。七千對三百的戰役,以格日圖的完勝告終。看看蒙古人馬上掛著的人頭就知道,三百正藍旗騎兵,沒有一個能夠逃過去。
「洪大人,奏疏的事情……!」
「已經擬好,今日就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