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事兒?」李梟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究竟出了什麼大事情。
「孫傳庭那小子讓生員們給圍住了,滿桂帶著人已經過去了。咱們也快著點兒,晚了怕是會出大事。」
李梟一下子就從躺椅上竄了起來,蹬上鞋子就往外跑。德川千姬攆著,才算是給披上了件衣服。孫傳庭讓人圍了李梟還不怎麼擔心,以那家伙的智慧足夠應付任何事情。
不過滿桂就讓他很擔心了,一個只會拿刀砍人的屠夫。你讓他去解決事情,用想都會知道會是人頭滾滾。
這些不是普通人,而是讀書人知識分子。如果真殺個人頭滾滾,絕對是大事情,尤其是現在東林黨當政。更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李梟現在雖然兵強馬壯,可還斗不過東林黨那幫王八蛋。
還沒走到春闈考場,就看到道路兩邊圍滿了老百姓。牆頭樓上,到處是看熱鬧的人。不遠處紅袖招的姑娘們,甚至在大聲的叫好。手里的手帕,搖得像是戰場上的旌旗。
李梟懸著的心終于放下,看這情況滿爺應該還沒有拔刀砍人。如果砍人了,這時候街道上應該一片狼藉才對。
敖爺指揮著壯碩的軍卒在前面開路,擋住路的都被拎著脖領子推開。有脾氣大的頭還沒扭過來就罵,等扭過頭來的時候腿肚子就開始轉筋。
走到大街正當中,之間百十個生員高舉著一塊牌子,一個個胸脯挺著趾高氣揚得一塌糊涂。
這邊是孫傳庭和幾個隨從,被滿桂帶著的騎兵團團護住。還好,手里的刀沒有抽出來。滿爺的脾氣,抽刀那就是要見血的。
「怎麼回事兒?孫傳庭被一個牌位給困住了?」李梟往看熱鬧的孫承宗身邊靠了靠,難怪還沒出事兒。原來這老狐狸就在現場!
「生員們鬧事要游街,我就派孫傳庭過來瞧瞧。結果沒想到,就被圍住了。那是孔聖人的牌位,孫傳庭是讀書人當然不敢造次。」孫承宗也沒辦法,他也是讀書人。面對孔子這樣的絕對學術權威,別說是孫承宗。就算是皇帝見了,也得施禮。
「生員們鬧什麼?」
「就是找由頭,說什麼你亂挾農桑。置百姓死活于不顧,他們要游街,號召濟南的百姓都到巡撫衙門找你要個說法。」
「這幫小子懂個屁!」這李梟就怒了,老子讓農民們種土豆和玉米,那是在救這些連年挨餓的農民。這幫讀書人,不繳稅,不服徭役。就知道整天之乎者也的鼓搗八股文,他們不知道農民們過的是半年糧半年菜的苦日子了?怎麼推行兩種高產作物就這麼難?
「這就是個由頭,我不相信背後沒人鼓動,這幫人心能這麼齊。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平日里互相看著都不順眼的家伙,今天這麼團結,你不認為這里有問題?」
兩個人正在說話,忽然間舉著孔子牌位的那個家伙對著孫傳庭吼道︰「孫傳庭,你也是兩榜進士出身。現在見到聖人的牌位不跪拜,難道說你自認為不是儒家弟子了麼?跪在聖人面前回話!」
孫傳庭臉上的肌肉抽了一下,這話算是把他擠到牆角了。這幫小子進入考場,第一件事情不是考試,而是把孔聖人的牌位給扛了出來。這個牌位每個省就這麼一面,上考場的學子們都要跪拜。他孫傳庭當年也是拜過的!身為儒家弟子,在這面牌牌面前毫無抵抗能力。除非你自認不是儒家弟子,真要敢這麼干,後果會非常嚴重。
「孔子的牌位這麼厲害?」
「你說呢?」孫承宗沒好氣的白了李梟一眼,現在連他都不敢出去。
「您說孔子的牌位厲害,還是孔子他爹的牌位厲害?」李梟若有所思。
「你小子還真……!來人,找塊木牌過來。」孫承宗一聲吩咐,順子就沖進邊上的酒肆里面。牌位沒找到,只能扛了一跳板凳出來。抽出刀「 嚓」「 嚓」幾下,凳子腿就被削了下來。刀子刮了幾下就露出了白茬,有些猶豫的遞給孫承宗,匆忙之間也只有這東西。
孫承宗倒是不在乎,拿過筆墨在凳子背面的白茬上端端正正寫了叔梁紇。
「叔梁紇是誰?」
「不學無術,這是聖人他爹。」孫承宗看著李梟,就想看一坨大便。
「孔子不是叫孔丘,他爹怎麼姓叔,難道說這里面還有不為人道的秘密?」
「滾!」孫承宗鄂下長髯無風自動,這是要發飆的前兆,李梟只能閉嘴。
牌子被順子夾著跑到孫傳庭身前,孫傳庭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過來,把板凳改裝的牌子一舉。「張正秋,你看看這是什麼?」
舉著孔子牌位的那家伙一看到這質地簡陋的牌位,立刻愣住了。
孔子是牛逼,可再牛逼也沒有孔子他爹牛逼。
圍觀群眾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許多人竊竊私語。這時候有些學問的就開始顯擺,搖頭晃腦的告訴大家,叔梁紇老先生到底是何許人也。
「哎呀!我說張正秋,你帶頭搗亂可知道這事情的後果?還有你們,春闈會試如此國家人才大典,你們就這樣做。知道不知道,這會毀了你們的功名。都回去,都回去考試去。本官會稟明巡撫大人,讓他從寬處置給你們一個機會。」
李梟冷眼看著馬士奇,這家伙早不出來玩不出來,現在才出來。估計是看到自己已經來了,這才出來息事寧人。想要調和,剛才他娘的干啥去了?
看起來,自己手里的把柄,還不能讓這王八蛋服軟啊。
「哼!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等讀書人,就是看不得巡撫大人禍亂農桑。百姓們一年的收成,都在這土地里面。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百姓口中無糧身上無衣。你讓我等讀書人,如何看得過去。難道說,非得讓李梟那廝將山東禍害得百姓饑啼號寒,流離失所才算嗎?
學政大人,這山東芸芸百姓千萬父老,您就能忍心看著史書上易子而食重現今日?我等讀書人,斷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敢請學政大人,將我等今日之事上奏朝廷。讓朝廷諸公,還有萬歲知道山東巡撫的惡行。」
「呃……!」馬士奇為難的向李梟這邊張望了一眼,這事情絕對不敢答應下來。真要是答應了,在山東也別干了。更加讓馬士奇懼怕的是,這往死得罪李梟,萬一真報復起來……,自己是絕對吃不了兜著走。沒見陳洪綬有首輔大人做靠山,如今還是在詔獄里面押著。上下活動打點,銀子流水一樣的花卻沒有效果。沒皇帝的話,誰敢放他出來?
「張正秋是吧,你怎麼就知道這玉米和土豆是禍害農桑的事情?你如今這麼說,萬一玉米和土豆今年大豐收你該如何自處?」李梟走了出來,站到張正秋的對面。馬士奇立刻退到一旁不言語!
「你是誰?」張正秋上下打量著李梟,這年青人雖然年紀不大,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質。讓人不自覺的,心里就產生一股敬畏之心。
「我就是你嘴里,禍亂農桑的山東巡撫李梟。怎樣,我就站在這里。你敢不敢跟我打賭,若是今年玉米和土豆大豐收,畝產達到五百斤以上,你就把你項上人頭拿下來,讓我把玩幾天如何?」李梟看著張正秋,臉上陰惻惻的笑。土豆的畝產正常情況下都能達到一千斤,玉米畝產五六百斤也不是問題。
至于張正秋的腦袋砍下來把玩幾天之後,能不能再好好的安上,這就不在李梟考慮範圍之內的事情了。
「原來你就是李梟,我且問你。如果土豆和玉米畝產達不到五百斤,又當如何?」張正秋咬著後槽牙,惡狠狠的看著李梟問道。
「達不到五百斤,我的腦袋同樣借你玩兩天。算起來,老子怎麼說也是朝廷從三品大員。跟你一個小小的生員打這個賭,虧嘍!」
「好!我張正秋就算是舍下這可頭顱又當如何,巡撫大人可敢與我張正秋擊掌盟誓?」張正秋把手中的牌位交給旁邊的生員,走到李梟面前伸出爪子。
「好!」李梟痛快的跟張正秋擊掌盟誓。
「抓起來!」雙方擊掌盟誓之後,李梟冷喝一聲,立刻就有虎狼一樣的軍卒沖上來。拎雞崽子似的把張正秋抓了起來,好多生員愣了一下,立刻搶上來救人。結果被敖滄海手下的特務連打了個人仰馬翻,論打架。八百個生員,也不是這些每天練武殺才的對手。
一百多生員,被這十幾條大漢打得是人仰馬翻。就這還是特務連的殺才們留了手,李梟知道他們大多數時候練得都是一招制敵。真要是放開手腳來干,現在不應該是滿地哀嚎,應該是遍地尸骸才對。
「巡撫大人,您這是……!」馬士奇就看不明白了,不知道李梟這是演的哪一出。剛剛他還以為,把生員們弄回春闈考場,這件事情就可以揭過去。
「呵呵!春闈乃是堂堂國家選拔人才大典,豈容宵小之人破壞。現在把張正秋拿了,發赴有司衙門治罪。待罪名下來之後,再稟報朝廷。」
「大膽李梟,我雖然只是生員。但也是有朝廷功名在身的人,你這樣隨意抓捕,可知已經觸犯大明律條?」張正秋腮幫子上帶著鞋印子,仍舊嘴上不饒人。
「哦!對了,你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正好學政大人在這里,學政大人你這就革去他的功名。」李梟轉眼看著馬士奇。
馬士奇臉色變了又變,最後變得跟便秘一樣難看。這件事情幕後是新任督察院左都御史錢謙益,張正秋就是他的一個學生。現在大庭廣眾之下,要革去他的功名。這件事情讓錢謙益知道,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馬士奇,給你兩條路選。一是你現在革去他的功名,二是我把你在逍遙樓的所作所為,編成九集十八段,在京城和濟南的茶肆酒樓里面讓說書的同步播放。每天循環不止,您看怎麼樣?」李梟湊近了馬士奇,小聲提醒這位學政大人,您老的小尾巴還攥在老子手里。
馬士奇的臉立刻就白了,老百姓最喜歡這種話題。如果被說書的循環播講,那自己這輩子還有馬家下一代,就不可能再有名聲這東西。甚至馬家的女孩子,就算生得像花一樣,也絕對嫁不出去。
狠!這招兒真他娘的夠狠!
「嗯……!」李梟玩味的看著腦門兒冒汗的馬士奇,手里的黑材料這時候不利用一下,那還啥時候利用?
「諾!謹遵巡撫大人的話。」馬士奇最終下定決心,被錢謙益盯上也就是今後沒好日子過。可被李梟這麼搞,今後就沒他娘的日子過。不但自己倒霉,甚至是整個馬氏家族都會倒霉。
「巡撫大人有令,革去生員張正秋功名。因張正秋破壞春闈大典,特此收監押赴有司衙門審訊以正國法。」馬士奇耍了一個心眼兒,這里說是巡撫大人有令。
今後辯解的時候,也會說這是李梟強令他干的。反正一句話,老子當初是被逼無奈,內心絕對是拒絕的。
到底是官場老油條,走一步看三步的招式玩得精熟。
李梟不會管這些事情,他的目的達到就成。看著被捆住的張正秋齜牙笑道︰「我知道你就是一條狗,大狗看主人。如今我打你這條狗,就是打給你主人看的。現在你沒有功名在身,當街鬧事本官身為一省巡撫,下令打你二十板子,這不為過吧。」
「李梟,你……!」張正秋還在掙扎,一邊的軍卒就扒下他的褲子。據說練過少林棍法的一名軍卒,操起一條扁擔掄圓了就打。張正秋罵李梟的話,一下子就被打回到肚子里。再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慘叫。
這是當街扒下褲子打板子,馬士奇心里範苦。這哪里是在打張正秋的,這就是在打錢謙益的臉。現在摻和到朝廷大佬的爭斗中,這可怎麼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