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听說過金陵城的繁華,可李梟進城的時候看到的是滿目瘡痍。金陵城好像一個受刑嚴重的囚徒,軀體上布滿傷口。
幾乎所有建築都有被子彈擊中的痕跡,無數房屋冒著濃煙。地上遍布著沒有收拾的尸體,大白天老鼠在街道上跑,活著人卻要到處躲藏,生怕被別人找見。
老鼠啃噬著遍布街道的殘肢斷臂,黑暗中的人則是到處抓老鼠在充饑。
巍峨的宮牆聳立在金陵城中央,朱元璋老先生修建的皇宮,靜靜臥在那里好像一頭洪荒巨獸。呃……一只缺了門牙的洪荒巨獸!
瓖滿銅釘的朱漆大門碎成了八塊,上面全是腳印。有幾塊上面還有燒焦的痕跡,甕城里面幾乎被尸體塞滿了。牆上全都是觸目驚心的血跡,各種人體器官散落在石板上,腥臭的氣味燻得人要昏過去。無數蒼蠅在這里肆意繁衍,李梟走過去的時候,蒼蠅的「嗡」「嗡」聲有轟炸機的效果。
進入皇宮之後,李梟更是感覺到頭疼。遠處都是亂竄的太監宮女,還有無數馬士英的手下,獵犬一樣到處搜尋。
什麼人玩兒什麼鳥!
放在馬士英身上,那就是什麼人帶什麼兵。
李梟絕對不相信,這些鬼鬼祟祟的家伙是在鍛煉身體增強體質抵制肺炎。
「把那幾個兵帶過來。」李梟馬鞭一指,祖寬催馬就奔了過去。
那幾個兵還想抵抗一下,看到騎兵手里拿的是長管左輪步槍,立刻變得服服帖帖。他們知道,長管左輪步槍那可是遼軍的制式裝備。今後就要加入遼軍,千萬可別得罪這些大爺們。
「搜!」拉到李梟面前,李梟連問都懶得問。兜里揣得鼓鼓囊囊,有兩個都快走不動道兒了。
一串串的珍珠項鏈,一顆顆的金釘子。那個偷的少了,懷里掏出了兩枚玉佩。其中一枚上面沾滿了鮮血,如果仔細看還能看到鮮血上印的指模。
「知道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麼?」李梟冷著臉。
身後的馬士英和阮大鋮沒有一句話,只是仰頭看著天。好像地上跪著的,不是他們的兵一樣。
幾個家伙茫然的搖搖頭,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是啥?沒听過!
「一切繳獲要歸公,你們不知道?」李梟陰冷的看著這幾個倒霉蛋兒。
阮大鋮和馬士英繼續研究天氣,遠處有他們的手下聚集起來觀望。鬧哄哄的十分雜亂,像土匪多過像軍隊。
「回大人的話,啥是一切繳獲要歸公。不是打下金陵,讓弟兄們快活三天的麼?」一個傻大膽兒詐著膽子問,他只知道眼前這個是遼軍大官兒,並不認識眼前這人是誰。
「混蛋,大帥面前也敢胡沁,老子撕爛你這張嘴。」听到傻大膽兒的話,阮大鋮當場就要昏過去。馬士英感覺渾身上下的血都涌到腦袋上,他不是說笑,他是真想撕爛這張臭嘴,然後再把舌頭給拔出來。
「大帥?」小兵還沒鬧明白,馬士英不就是自己的大帥,這位大帥又是哪位。
「算了!就地槍斃,傳令下去不準肆意搶劫。誰敢把皇宮里面的東西帶出去一件,就把這條命留下。馬士英,把你的兵帶出城去。等著改編!」李梟吩咐一聲,李虎立刻跳下馬。掰開擊錘,一槍一個都打在腦門兒上。幾個小兵的尸體接二連三的倒在地上!
「諾!」馬士英嚇得渾身哆嗦,這李梟瞪眼楮就宰活人。
城破之日搶三天,這是他畫的一個大餅。原打算趁著城破的機會,搶三天不行,搶一天還是沒問題。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李梟居然在槍聲還沒完全停下來的時候就進了城。
現在怎麼跟那些丘八們交代,成了馬士英的頭等大事。
阮大鋮看到馬士英顫抖的雙腿,繼續研究今天的天氣。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個忙他可幫不上。
「阮大鋮,你立刻把皇宮里面的宮女太監都找出來安頓好。讓他們打掃皇宮,有需要修繕的你也找人修繕一下。兩百年的皇家建築,不能毀在你們手里。」
「諾!」阮大鋮也答應一聲,給了馬士英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兒之後。帶著隨從就跑去抓到處跑的宮女太監!
見到了溫體仁的尸體,上面布滿了窟窿,跟馬蜂窩區別不大。另外那個經過介紹才知道,是溫體仁的佷子,十三師師長溫濤。這兄弟還算是好,除了下巴掉了半個之外,似乎沒什麼不對勁兒。不管從哪個角度上來看,這家伙都是死有全尸。
「人都死了,找副棺木葬了。」看了看溫體仁的尸體,好歹人已經死了,沒有必要玩那些暴尸三日的把戲。這月份放上三天,人都臭了。
「永歷帝找到沒有。」
「回大帥的話,找到了。自縊而死,尸體在偏殿里邊。」阮大鋮非常狗腿的跑回來,對著李梟說話的時候點頭哈腰,跟電影里面的鬼子翻譯官區別不大。
「驗明正身了?」听說人死了,李梟也懶得看。他又不認識朱聿鍵!
「已經驗證過了,的確是永歷帝無疑。」
「虎子,好歹也是一代帝王。你找幾個宮里的老太監,把人給收斂了。」李梟對著李虎擠擠眼楮,李虎立刻明白,不理會躬著身子的阮大鋮,帶著人抓老太監問尸體的真假去了。
「大帥京城一別,下官……!」李虎走了,阮大鋮打算趁著這機會套套近乎。永歷皇帝的尸體是他看著掛上去的,驗明正身不會出現半點兒問題。
「是啊!京城一別,你也沒想到南明朝廷兩年都沒挺過去。想想那時候,也真是怪不得你。京師、山東、河北疫病橫行,遼軍的兵加起來不過五個師,五萬人而已。更何況,山東情勢不穩。誰能想到,兩年後老子能攻佔金陵。遼軍各師橫行天下,不日將會統一大明江山。
說到這里,阮大人當初在京師的話,我李梟還是言猶在耳啊!」李梟斜著眼楮瞄著阮大鋮,阮大鋮嚇得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二話不說就是磕頭。
「功是功,過是過!不管怎樣,這一次金陵的事情你和馬士英都是有功勞的。內宮的事情都處理完了,我剛剛可是要你把宮里的內侍都召集起來,讓他們看守好宮室,不要亂竄。」
「回大帥的話,這差事本就不難。只要找到尚膳監的首領太監和宮女首領善儀,再由他們兩個去辦事。宮里很快就能平靜下來,屬下擔心大帥這里沒人侍候,特地過來幫忙。下官沒什麼本事,不過在這金陵城里面住了幾年,人頭和地面熟悉些而已。」阮大鋮肥臉上每一根神經,都努力展現出一副諂媚的笑來。
「你倒是會辦差!既然是這樣,馬大人在收攏他的部隊撤到城門外等待整編。我怕他一個人忙不過來,既然你人頭地面熟,那你也去幫幫忙。」李梟鼻子里面哼了一聲。
「諾!下官這就去,這就去。」阮大鋮應了一聲諾,趕忙躬身施禮,連跑帶顛的去幫助馬士英收攏部隊去了。
忙活了一個下午,皇宮里面才算是消停下來。
「奴才尚膳監首領太監崔泰炎叩見大帥,不知道大帥是否要傳晚膳。晚上是否安排宮女侍寢!」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監,和一個同樣是五十幾歲的老嬤嬤站在李梟面前。
這就是宮里面的尚膳監首領太監和管理宮女的尚儀局女官,這倆人倒是精干。大兵撤走之後,他們兩個人迅速穩定住了後宮混亂的局面。各個宮女太監各回其位,並且迅速盤點損失,有損壞的地方力所能及的維修。
「不用了!這是皇宮,我住這里可不行。」李梟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大帥,您為國操勞,您最有資格住在這……!」崔太監還想再說,李梟卻已經走出了殿門。誰沒事兒找個滿是尸體的地方睡覺,晦氣!
李梟今天晚上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哪里有時間在皇宮里面居住。
馬士英所部在城外的營房,正是原先遼軍十三師的營房。原本這是聶大虎部的駐地,遵照李梟的命令把這里給騰了出來。
能夠住上現成的房子,馬士英還是比較滿意。城外的遼軍大部分還住著帳篷,夏日里的金陵號稱火爐。帳篷被曬了一整天,住在那里面簡直就是倆字兒——遭罪。
「看得出來,大帥對咱們還是很滿意的。」馬士英笑眯眯的看著阮大鋮,白天這貨不講流氓義氣,沒幫著自己說話的事情,好像沒發生一樣。
「那是,全靠兵部大人運籌帷幄指揮有方,這才算是過了關。不然,咱們的下場……哎……那溫體仁死的也夠慘的,身上中了四五十槍。打得跟篩子一樣,那臉上就挨了三四槍。幾乎看不出來人模樣,一代首輔落得這個下場,慘啊!」阮大鋮看到溫體仁的尸體,頗有感慨。
「哼!誰讓他不識時務,腦袋里面就剩下弄權兩個字。兩榜進士的聰明人,最後就毀在貪權兩個字上。咱們不學他,把錢弄得足足的,將來子孫就算不做官,也能富貴一生。阮兄!這才是人生謀略!」
「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當初為兄何曾不是在宦海里面沉浮,滿腦子只有攬權兩個字。整天爭來斗去的,最後還不是一場空?還是馬大人您看得開啊!」阮大鋮對著馬士英拱拱手,表示十分欽佩。
兩個人正在說話,忽然間外面吵嚷起來。開始還只是一兩個人口角,後來居然發展成亂哄哄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參與。
「怎麼回事,什麼人在外面喧嘩。雖說今天交出了武器,可軍紀還是要講的。」馬士英這就怒了,好歹老子現在還是這里說的算的人物。
「回大人的話,外面一些士卒吵鬧。說是大人答應過的,讓他們三天不封刀。如今這一天都沒搶完,就帶著他們出城。說大人說話不算數!」外面看門的小軍官有些為難的說。
馬士英用想都猜得到,那些丘八嘴里都能說出什麼話來。說不定,自己家里的女人都被這些丘八在心里問候了個遍。
「大人,士兵們吵鬧著要見大人。外面有些攔不住了!」馬士英剛剛暗憋了一口氣,忽然間外面又有人跑進來稟報。
「混蛋,告訴那些混蛋。再敢鬧事兒,就把他們抓起來軍法從事。」馬士英氣得腦袋發昏。這才第一個晚上,這幫當兵的就給自己上眼藥。如果讓李梟知道了,自己對部隊這樣沒有控制力,那李梟絕對會看輕自己。到時候哪弄高官厚祿去!
「告訴軍卒們,明日就給他們一個交代,現在讓他們回去睡覺。」阮大鋮還是聰明,現在的辦法就是一個字拖。只要把時間拖過去,明天這麻煩就是李梟的。這兩萬多人,李梟是願意清蒸還是紅燒都隨他。只要安安全全的把軍隊交到李梟手里,他才不管這些人的死活。
「對!跟那些人說,明日里本官自然會給他們一個交代。」馬士英何等聰明,立刻明白了阮大鋮的意思。現在拖延,遠比出去彈壓來得容易。
「諾!」小軍官立刻走出去。
不過很快,小軍官兒又跑回來。「大人,那些軍卒們不買賬,還是堅持要大人出去答話。」小軍官進來的時候,臉上有了傷痕,隱隱還滲出血跡。
「混蛋,本官官拜正三品兵部尚書,是他們想見就能見的?讓他們滾,不然軍法從事。」馬士英火冒三丈,這是上眼藥,這純粹是給自己上眼藥兒。
「你立刻派人去聯絡附近遼兵,就說這里的南京禁軍要叛亂,請大帥速速發兵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阮大鋮听了听外面的聲音,那聲音沒有五千也有三千人。軍隊里面這麼多人一起鬧事兒,這件事就是災難。
「大人,都被圍住了出不去啊。」
「不好了!他們打進來了。」一名軍卒跌跌撞撞的跑進來。
「打進來了,這是要造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