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吵吵什麼?」門簾一挑,李自成走了進來。剛剛走進屋子里面,立刻打了一個酒嗝。從室外走進昏暗的帳篷里面,眼楮黑乎乎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邢氏手扶在箱子上,身上穿著一襲紗衣。酥胸半遮半露,拿著油燈的手有些發抖。
「大白天的穿成這樣,等著老子干你?」看到邢氏的打扮,李自成的眼楮立刻眯縫起來。
「看你喝成那樣兒,啥事兒能干成?這熱死人的天,我正準備洗個澡擦擦身子,趕巧你就回來了。我听說李先生和劉宗敏回來了?你這是喝了多少?」邢氏給李自成解開袍子,沖天的酒氣燻得她差點兒昏過去。
「別提李岩那個窮酸秀才,他還想著回大明去當官兒。老子可不上那個當,他娘的,老子手上人命上萬條。到了西安,還不扒了老子的皮去?草原挺好,就他娘的在這待了。」李自成張開手腳,大字型的躺在毯子上。
邢氏趕忙給他托靴子扒衣服!就在邢氏扒李自成身上袍子的時候,打雷一樣的鼾聲響了起來。
「醒醒!袍子還沒月兌呢?醒醒!」邢氏拍打著李自成的臉頰,依舊鼾聲如雷。
丟下李自成,邢氏趕忙把箱子蓋掀開。高杰的頭露出來,魚一樣大口喘氣。
「趁他喝多了!穿衣服快點兒走。」邢氏翻騰出來帳篷角落里面的衣服,一股腦的塞給高杰。
高杰看了一眼呼嚕聲打得震天響的李自成,在邢氏胸前擰了一把,這才穿上衣服。
「可人兒,你等著……!」穿上衣服,高杰掀開門簾兒走了。
邢氏臉羞得猩紅,厭惡的瞧了一眼李自成。伸腳在李自成的腿上踹了一腳︰「果兒,進來給大當家的月兌衣服。」說完,穿上衣服捂著鼻子也走了。
高杰一邊走,一邊想著邢氏說的事情。
想讓李自成離開十天,這基本上不可能。
遠處的草地上,戳著十幾個十字架。每個十字架上,都掛著一具尸體。烏鴉落在十字架上,肆無忌憚的啄食尸體上的肉。
這些都是企圖偷偷遛回關中的人,結果被抓回來痛毆一頓之後,就被掛在十字架上展覽。草原上酷毒的日頭把人的皮曬得干裂,到了晚上就有無數蚊子趴在蝦一樣的身體上吸食人血。
半夜時候听到這些人絕望的慘叫非常人,好幾次高杰這樣殺慣了人的都覺得毛骨悚然。
人心思變,尤其是這些人听說關中現在吃得飽穿得暖的時候,大家伙就更想回關中去。漢人住不慣草原上的帳篷,也過不慣逐水草而居日子。
高杰也想回關中去,尤其是邢氏告訴高杰,她手里掌控著那麼大一筆錢財的時候。高杰就更想回去了,就算是不當官兒,一輩子當個富家翁,過上安安穩穩的日子多好。比現在流浪在草原上,得強上一百倍。
走著,走著,高杰忽然抬起頭,拐了個彎兒走向李岩的營地。
李岩正在帳篷里生悶氣,當年李自成擁兵十數萬的時候,李岩就建議李自成去四川。天府之國物產豐富,加上四周群山環繞蜀道天險。佔據四川之後,進可攻退可守,無論時局怎樣變化,都有一塊根據地。
可李自成偏偏想著佔據關中,還說什麼關中也是群山環繞。還有潼關天險固若金湯!
結果被李梟打得灰頭土臉的韃子跑回來,鳩佔鵲巢把李自成趕到了甘肅。現在更慘,遼軍追著韃子打到甘肅。李自成只能待在鳥不拉屎的草原上,跟蒙古人一樣過著放牧的生活。
如果當初李自成听自己的,還用住在這悶熱的帳篷里?
越想越生氣,找了一瓶酒自斟自飲起來。
「李先生好興致,怎麼一個人就喝起來。」高杰拎著一壇子酒,直接坐到了李岩對面。
李岩鼻子里面「哼」了一聲︰「哼!這鳥不拉屎,蚊子滿天飛的地方,不喝酒還能干啥。」
「呵呵!李先生說得對,你看看外面的天多藍,咱們去外面喝。帳篷里面黑乎乎的,悶得慌!」高杰說著拽著李岩來到外面的木頭條案上。
「高大當家來我這里,有什麼事情?」因為兩個人平日里接觸不多,李岩對高杰的印象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今天高杰忽然過來,李岩非常警惕。
「也沒啥,剛剛看李先生似乎心結沒有解開。轉了一圈兒,還是想著陪李先生喝一杯,您是讀書人有見識。俺這個大老粗,就愛听您說話。
不像劉宗敏那些人,張口娘們兒閉口娘們兒,腦子除了貪財就是屎。跟他們喝酒,時間長了我都怕自己變傻。
您看看這酒還是前幾年我藏下的,西安一個官兒家里弄出來的五糧液。現在草原上,可沒幾壇這種酒嘍。今天咱兄弟兩個就把這壇子酒干了,我先給你滿上。」高杰拍開封泥,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溢了出來。高杰捧著壇子,給李岩的酒碗滿上。
李岩看了看酒,又聞了聞酒香。點了點頭!
「虛長你幾歲,做哥哥的先干為敬。」高杰給自己也倒上一碗酒,端起酒碗一口抽干。
看著高杰干了這碗酒,李岩這才端起來放在鼻子下面又聞了聞。
「這酒的確是香,但這酒肯定不是五糧液。
這五糧液酒產自遼東虹螺山,號稱是用虹螺山上的山泉水,合著五種糧食釀造而成,所以稱作五糧液。剛剛有五糧液的時候,琉璃還是稀罕物。除了西洋來的一些之外,我大明根本不出產。
所以,這五糧液從剛剛出產那天,用的就是玻璃瓶盛酒。從來沒听說過用瓷壇子裝酒,所以您這壇子五糧液,八成是假的。」李岩笑著呡了一口。
「呵呵!沒想到,這假酒還有這樣回味甘甜的,不錯!不錯!」李岩「咂吧」「咂吧」嘴,又灌了一大口。
「要不怎麼說您讀書人有見識呢,老子當寶貝似的藏了好幾年。他娘的,還是一壇子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