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此事關系重大,黃某需要和幫中長老們商量一下再做決定。」听了李梟的話,黃月生波瀾萬丈。
能在強手如林的漕幫里面稱王稱霸,怎麼會是一個簡單人物。在李梟面前乖得像只貓,那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李梟的大軍就在鎮外,在強大的遼軍面前,漕幫根本沒有任何實力。
黃月生清楚,以前漕幫能跟著東林黨鬧騰。那是因為朝廷沒有能力解決江南問題,現在帶兵的扛把子親自下場,這就說明朝廷現在開始著手解決江南問題。再這樣跟朝廷對抗下去,只能是給東林黨陪葬。
幫著東林黨對抗朝廷,那是因為沒飯吃。而東林黨的大佬們有錢,可以給漕幫人馬提供飯轍。現在財主們自身難保,還跟著他們混個啥勁兒。
這位大帥看著笑吟吟的好說話,可黃月生知道。笑面佛一樣的臉後面,是一顆冷酷到不能再冷酷的心。午門前,一殺就是好幾千人。還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雖然沒讀過書,但黃月生也知道這種事情除了秦始皇干過,就沒人敢這麼干。
「可以!這種事情,總得和幫里的人商量好的再說。不著急,我在揚州還會停留七天。」李梟笑著拍了拍黃月生的肩膀。
黃月生心里一顫,七天就是最後通牒。無論如何,都得在七天之內給這位笑面閻王一個交代才行。按照這家伙的脾氣,如果還想繼續和朝廷為敵,那就等著收尸吧。
「後宅略備酒飯,還請大帥賞臉……!」
「算了!你們漕幫也不富裕,就不叨擾你們。剛剛路上吃了些,听說你手下人有作奸犯科的。還干打斷孩子手腳,讓他們沿街乞討的事情。
知道你漕幫上下數十萬人,你這個幫主就算是有八只手也管不過來。可我還是勸你要約束手下,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還是少做。不要因為一顆老鼠屎,腥了你們漕幫這鍋粥。」
「大帥教訓得是,他們這樣做,也是我們漕幫幫規所不容的。請大帥將人交給我們漕幫,幫規所在定然給大帥一個交代。」作為地頭蛇,黃月生已經听說李梟處置癩頭阿三的事情。很不幸的,這位癩頭阿三就是漕幫的一個小頭目。
黃月生氣得腦袋冒煙,這時候居然還跳出來鬧事兒,簡直就是腦子進水了。黃月生很想把那位癩頭阿三的頭皮掀了,看看那些癩痢是不是長進他腦袋里。
「好啊!這事情交給你們處置,這是我最後一次徇私。今後國法大于天,就算是我也不能違反《大明律》。」
「是是是!大帥您給漕幫這個臉面,漕幫定然不會讓大帥失望。」黃月生躬著身子,腦袋都要塞到褲襠里了。
看了一眼黃月生,李梟拱拱手走出了大門。僅僅一次見面,李梟就知道這位漕幫大佬不會和自己作對。這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和國家機器對抗的下場。
面對凶悍的國家機器,任何所謂手眼通天的家伙,都會像盛夏的冰霜一樣迅速瓦解蒸發,最後連渣都剩不下。
「大當家!已經走遠了!」李梟的人馬幾乎走出了視野,黃月生仍舊躬著身子不敢站直。馬副幫主小聲提醒一句,這邊上可有無數雙眼楮在看著,今天這位大當家似乎太慫了些。
「哎……!好險,如果剛剛說錯一句話,咱們今天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黃月生抹了頭上細密的汗珠,後背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大當家,不至于吧。咱們好歹有數十萬弟兄,朝廷真就算是想要平定江南,也不敢把咱們漕幫一網打盡吧。」馬副幫主有些不解,明明漕幫手里面還有籌碼。
「兄弟啊!你還沒看明白,今天他出手收拾了癩頭阿三,就是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咱們漕幫有幾十萬人,午門前他可一夜之間就殺了好幾千讀書人。他能殺好幾千讀書人,就敢殺咱們幾十萬泥腿子。
駱養性跟咱們聯絡的時候,你也派人打听了。這一次他是帶著兵來的,就是來殺人的。你以為,咱們的腦袋真掛在旗桿上,會有多少人想著為咱們報仇?
遼軍以殺人起家,不要低估了他們的殺心。」
「大當家您想答應他們的條件?」馬副幫主趕忙追問,身為副幫主他的手下人也不少。
「老馬,咱們還有選擇麼?咱們漕運是干嘛的?不就是把南方的糧食,往北方運?你我都清楚,漕運之所以停,那是因為北方的糧食夠吃,不再需要咱們南方的糧食。他們甚至有余糧養豬!
漕糧肯定是沒了,這大運河我看能存在多長時間都是問題。漕幫想要生存下去,就要找其他的飯轍。我想好了,我去下南洋去那個叫做新家坡的地方。
前年的時候,見過一個海商。他以前跟著鄭家跑船,如今在南洋做生意。他說的新家坡和大帥說得差不多,朝廷派了洪承疇為總督,修造新家坡城。那地方,咱們漢人的地位高。當地土人就是奴隸,任憑咱們漢人處置。
那里要地有地,要糧有糧。甚至連房子都不用咱們操心!咱們數十萬人過去,那是多麼龐大的一股勢力。如果運作的好,咱們在海外就是土皇上,想要怎樣就怎樣。」
「可屬下听說,夷洲那地方也不錯。總督何可綱原先也是遼軍的將軍,跟韃子作戰的時候傷了雙腿留下殘疾。大帥照顧他,才把他送到夷洲去。現在地方到處是莊園,種植出來的東西,朝廷都會派船來收購。
前兩年一個朋友過來,我听說那里的人都發了財。現在干活,全是從紅毛人手里收買昆侖奴。他們平日里根本不勞作,只要監督昆侖奴干活兒就好。
只要咱們漢人去了,每人分二十畝田。自己開荒開出來的田,就算是自己的。似乎去夷洲也是不錯的選擇!」
「二位幫主,咱們都是漢人。去蠻夷的地方做什麼,俗話說人離鄉賤。好多老兄弟年紀都是一把年紀,如今要背井離鄉,這……這怎麼行嘛。
老夫看,去關中河南都不錯。好歹是咱們華夏故土,咱們老兄弟里面有好多人祖上都是河南人,這也算是落葉歸根。」
「我看去武昌、漢口也不錯,九省通衢之地,發財似乎也不難。咱們漕幫是跑船的,跑了一輩子船,哪會種地啊。去那里繼續跑船,干老本行咱們漕幫還怕過誰來?」
「大當家,我看還是去夷洲的好。」
「去河南好!」
「應該去武昌、漢口。」
「都听大當家的,到新家坡過逍遙日子。」
李梟的身影還沒完全消失,漕幫總堂里面已經吵成了一鍋粥。
看著這些吵成一團的長老們,黃月生痛苦的閉上了眼楮。漕幫困苦了兩年,家里有些積蓄的也都花光了。現在都巴望著有一條出路,朝廷一下子給了這麼多條出路,所有人立刻挑花了眼。
數百年的漕幫,眼看著分崩離析就在眼前。
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里,李梟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覺。相對于坐馬車,他更加喜歡騎馬。可沒辦法,駱養性和順子瘋了一樣拉著李梟坐馬車。
馬車不是一輛,而是足足有十輛。李梟走上馬車的時候,一群人圍上來。沒人知道李梟究竟坐到了哪輛馬車里面,十輛馬車間隔二十米以上,沿途兩邊隔著不遠就站著士兵。更多的差役,把普通百姓攔在外面。哪怕是一只老鼠想要靠近車隊,都會挨槍子兒!
正當李梟覺得,這倆人有些小題大做的時候。前面忽然響起巨大的爆炸聲,「轟」。
李梟感覺腳下的馬車劇烈晃動,趕車的馭手趕忙放下止車木。隔著馬車門,能听見戰馬的咆哮聲。很快,車廂頂上響起泥土石塊砸下來的聲音。
剛要掀開車簾,手一把被駱養性抓住。
「大帥,使不得。這時候不知道多少槍口瞄著咱們,只要您一露頭,就會招來槍擊。這馬車雖然經過改裝,四壁瓖嵌了鋼板,可也不一定能抵擋住步槍子彈。」
「民間有很多武器流散?」李梟皺起眉頭。遼軍的武器管理一向嚴格,丟失一枚子彈都是大事故,怎麼江南還會出現步槍?
「都是當年南京禁軍潰散的時候流落到民間的,全都是前膛裝填的燧發槍。不過這種槍裝藥比較足,遠距離上穿透力特別的強。我和楊總督,好幾次都差點兒喪命在槍下。」說起民間散落的槍械,駱養性現在還覺得脊背發涼。
李梟點點頭,這車廂板雖然瓖嵌了鋼板,可也擋不住燧發槍的子彈。更何況,對方是南京禁軍的潰散部眾,槍法更是沒的說。
自己出來時小心翼翼,卻沒想到剛剛暴露行蹤就被人埋伏。
這時候外面已經響起爆豆一樣的槍聲,甚至有迫擊炮彈的爆炸聲傳過來。大約亂了十幾分鐘,這才慢慢安靜下來。車隊繼續前進,直到揚州城再也沒有受到襲擊。
回到揚州府衙里面,順子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大帥!第一輛馬車壓上了地雷,結果整輛車被炸得四分五裂。車上的人和馬全都完了,四周有人趁機槍擊我軍。結果,都被迫擊炮干掉了。弟兄們陣亡了三個,受傷十一個。刺客被打死了四個,還有十幾個老百姓遭了秧。」
「鼻子還挺靈,初來乍到就給我來個下馬威,厲害!厲害!」李梟看到白布抬著的三個人,還有十幾個被擔架抬進來的傷員。恨得牙癢,卻沒有任何辦法。總不能把揚州老百姓都殺了吧!
「大帥!這樣的事情,我和楊總督經常遇到,可以說每一天我們都生活在殺手的注視下。這些年,被抓到的刺客,大多是漕幫弟子。一個個死硬死硬的,不管怎麼刑訊都不肯說實話。」駱養性想起這兩年提心吊膽的生活,差點兒哭出來。
任誰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精神都有崩潰的可能。駱養性能堅持到今天,已經要感謝錦衣衛衙門多年來的歷練。
「難為你們了!明天貼布告出去,收繳全揚州的火銃,火槍,還有一切槍械、炸藥等物,有私自暗藏隱匿者,斬立決!如有人檢舉揭發有功,朝廷將會獎勵兩個銀元。」李梟知道,這種游擊戰看著每次只能殺幾個人。可帶來的影響卻非常惡劣,駱養性這樣神經大條的人都快受不了,更不用說那些普通的士兵和差役。
「收繳一切武器?」駱養性眼前一亮,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頭豬。禁槍這件事情,應該早就開始進行。也不至于李梟出去漕幫,車隊還得遭受地雷和槍支的攻擊。
他娘的,仗著有槍和老子干,現在老子就先收了你的槍再說。
「私人不允許持槍,這要作為一個制度保存下來。找人擬個奏章,八百里加急送往孫先生那里。就說要在全國禁槍,和一切爆炸物,火藥等等東西。」必須把這些危險品管制起來才行,不然受到傷害的人會更多。
「諾!」傳令兵應了一聲諾,轉身就跑了出去。八百里加急,那是歇馬不歇人。得找幾個可靠的人手才行!
「大帥這一招兒可算是釜底抽薪,禁了槍和違禁品,只要這兩樣東西不流入民間,治安會好上許多。官兵們再也不用被人打黑槍。大帥英明!」駱養性躬身施禮,久久不願意起來。
「你也通知江南各省,無論是什麼樣的火器,都得交出來才行。要注重發動老百姓監督,只要查證百姓們的爆料屬實即可。還有,不要忘記保護和獎勵舉報人。我要你用最短的時間,消滅民間私自保存的槍械。」
「諾!」
看到駱養性走出去,李梟氣得發狂。當年一念之仁,沒有對南京禁軍趕盡殺絕。沒想到,這些家伙的生命值跟小強有一拼。短短幾年時間,居然就敢公然刺殺自己,還想要刺殺英國國王和法國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