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出了大事情,結結實實的大事情。少帥居然被當街槍擊,這一下事情鬧大了。
張煌言還是第一次來鄭芝龍家,一進門就被巨大的水晶吊燈震撼到了。地上鋪著波斯地毯,一腳踩上去長長的絨毛可以蓋過腳面。
屋里的家具,哪怕只是一個花架,不是紫檀的就算是黃花梨的。甚至還有黑檀和極其罕見的綠檀木料!
就連牆壁上的壁燈,都是鎏金和措金銀掐絲工藝,華美得一塌糊涂。張煌言覺得,這手工的費用要比材料費貴多了。
以前就听說過鄭家富可敵國,日子過得十分奢華。現在看起來,傳言不需!不過這一次,就要看鄭家能不能過這一關了。
鄭芝龍坐在寬大的真皮沙發上,整塊的瑪瑙茶幾上擺著香茗。不用喝,只看那金黃色的茶湯和濃濃的茶香就知道是好東西。
「首輔大人,今天怎麼有工夫來老夫這里坐坐。來來來,正宗武夷山大紅袍,嘗嘗!」鄭芝龍笑眯眯的,好像一尊彌勒佛。
「呵呵!鄭大人好興致。」張煌言看著鄭芝龍,心想這貨是裝傻,還是真的一無所知?不管怎樣,一會兒自己把此來目的說出來,估計這位鄭大人哭都哭不出來。
張煌言很想看看,接下來鄭芝龍的表情。
在沙發上坐定,接過鄭芝龍遞過來的茶湯喝了一口。的確不錯,是個好東西。
「怎麼樣,不錯吧!」鄭芝龍很是顯擺。
「茶湯不錯,不過老夫今天來是有事情。不知道令佷是不是在府里面?」張煌言放下青瓷茶盞,盯著鄭芝龍的眼楮看。
被老狐狸盯著,任誰都不會覺得舒服,哪怕對方也是一只老狐狸。
「鄭莽?這孩子從小沒了爹,又在福建待得時間長了,老夫疏于管教。是不是這孩子闖下什麼禍事來?
張首輔您請放心,等他回來老夫會親自打他一頓,然後給予對方足夠的賠償。」能讓張煌言親自來問罪,看起來麻煩不小。
不過鄭芝龍不太在乎,畢竟這是在大明。講究人情的社會,誰也不想把事情做絕了,誰都有走窄了的時候,誰求不著誰啊!
再說,鄭家在大明也不是普通人家。混了一輩子,鄭芝龍覺得自己這張老臉還是有幾分薄面。
退一萬步,就算是不給自己面子。兒子鄭森的面子,還是有一些的。畢竟,他可是大帥唯一的弟子。
「鄭大人,這件事情恐怕不是賠禮就能過去的。你可曾听說,今天在街上有人打砸了大帥親妹妹的藥鋪,而且還當街開槍打傷少帥。」
通過鄭芝龍的口氣,張煌言就知道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鄭芝龍的表情精彩極了,先是木雕泥塑一樣的愣著,緊接著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在然後,雙眼一翻向後仰倒。
「大人!大人!」身旁的官家,立刻撲過來,用手指掐著鄭芝龍的人中。
「哎呦……!」過了兩三分鐘,鄭芝龍才行傳過來。
「張大人,你不要告訴我這件事情是那孽畜做下的。」饒是飽經風雨,鄭芝龍說出來的話里面仍舊帶著顫音。
「正是鄭莽所為,大帥極度震怒。老夫不想朝廷過于動蕩,所以請命而來。不然,來的應該是敖滄海。
目下,敖爺可能已經將隊伍集合完畢。如果他沖進這里,跟狼進了羊圈沒區別。你知道的,敖爺久經戰陣殺心很重。」
張煌言說完,鄭芝龍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兒又昏過去!
敖爺對少帥李麟,那是疼到了骨子里面。如果真是那家伙來了,那鄭家跟抄家也沒啥區別了。
別看鄭家看著財雄勢大,而且位高權重。
在那些當兵的眼里,他們啥都不是。李梟吹口氣,就能把偌大的鄭家吹成飛灰。
「少帥沒事吧!」鄭芝龍顫聲問道。
「令佷開槍的時候,護衛拼死擋了這一槍。子彈穿過護衛的身體,擦傷了少帥的胳膊。現在正在陸軍總醫院治療!
醫生說只要不患敗血癥,就不會有事情。大帥如今也在陸軍總醫院,老夫剛剛從那里趕過來。」
李麟沒受太重的傷,這對鄭芝龍來說是標準的好消息。
「鄭二,那孽畜在哪里?趕快給我抓過來。」鄭芝龍手指顫抖的指著管家。
「老爺!小的正想回話,今天少爺回來取了一些細軟就出去了。說是要乘飛艇回福建,那時候老爺您正在沐浴,小人就想著等一會兒跟您說。
這事情一多,小人就給忘了,想著晚膳時候回您。」管家鄭二也是渾身哆嗦,他哪里知道那位混世魔王居然闖出這麼大的禍事來。
那可是少帥,身份跟皇太子也差不了多少。現在居然被人當街開槍打傷,還他娘的砸了大帥親妹妹的藥鋪。
這是要作死啊!
「快去給老夫抓回來,立刻給芝豹發電報,只要這小子一落地,立刻押解回京。」鄭芝龍氣急敗壞的吼到。
「諾!」管家鄭二應了一聲諾,趕忙一溜小跑的出去發電報去了。這事情,絕對耽擱不得,否則鄭家有滅頂之災。
「其實,老夫說的還只是小事兒。」看到鄭芝龍這樣,張煌言也看出來他不是裝的。
只要不是有心布置的就好,張煌言最怕的就是鄭家生出了要與李梟分庭抗禮的心思。
福建山高路遠,又多是山區交通不便利。鄭家如果真要在福建搞事情,還真是一個大麻煩。
大明正是高速發展的時候,華夏民族也處在歷史上最為有利的地位上。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出內亂。
鄭芝龍听到張煌言的話,腦袋立刻有炸裂的感覺。小事兒?打傷少帥這還是小事兒?那他娘的什麼才叫是大事兒?
「這孽畜還做出什麼事情來?」問出這話的時候,鄭芝龍口氣里面充滿了絕望。
「令佷打砸藥鋪的時候,還打傷了李虎之女虎妞。現在,虎妞還躺在陸軍醫院里面昏迷不醒。
鄭大人知道,李虎生前大帥就最為疼愛這個佷女。李虎身死之後,大帥更是把這孩子寵到了骨子里面。
現在……!醫生說腦部受到重創,病情不容樂觀哦。鄭大人還是趕快把令佷找出來,不然被李虎的那些部下找到了,會被直接撕成碎片。」
「啊……!」盡管有心理準備,可鄭芝龍听到這個消息,仍舊是感覺晴天霹靂一般。手捂著胸口,一口血噴了出來。
鄭家上下頓時亂成了一團,張煌言看到鄭芝龍吐血也有些慌。可不能讓老家伙就這麼死了,他必須要把鄭莽交出來才行。
不然,整個鄭家會遭受滅頂之災。
不過看眼前的情勢,鄭芝龍也得送陸軍總醫院才行。
鄭家如今已經沒了主事的人,鄭芝龍的幾個老婆,只知道圍著氣若游絲的鄭芝龍哭。
「別哭了!」張煌言一聲厲喝。
大廳里面的鄭家人全都愣住,直勾勾的看著張煌言,沒一個人敢說話。
「你!讓人趕快準備馬車,將你家老爺送到陸軍總醫院去,救人要緊現在一刻值千金。」張煌言不認得鄭府里面的人,不過他認得剛剛拍完電報回來的鄭二。
「哦!哦!備車,快這些備車。老爺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們這些夯貨全都陪葬。」鄭二吼了一嗓子,慌亂的鄭家人這才想起來備車。
然後一群人簇擁著,將鄭芝龍抬進馬車里面,向陸軍總醫院疾馳而去。
張煌言回到了陸軍總醫院,這個時候陸軍總醫院里面里里外外都是大兵,一個個荷槍實彈的。樓頂的高處,甚至有人架起了機槍。
在陸軍總醫院門口,張煌言看到了剛剛裝備給一師的兩輛坦克和幾輛裝甲車。
李梟臉色鐵青的守在病房外面,里面湯若望正在親自給虎妞診治。李麟肩膀上打著繃帶,坐在李梟身邊。
「大帥!」張煌言看到李梟的表情,就知道李梟現在的心情已經惡劣到了極點。
「人呢?」閉目養神的李梟眼楮都沒睜開。
「听說乘坐飛艇向福建逃竄了,臣已經派人去追。鄭芝龍也電告了鄭芝豹,只要人落地立刻鎖拿送回京城。」
「跑了?」李梟睜開眼楮,一瞬間張煌言看到了一抹凶光。
「天網恢恢,他跑不掉的。鄭芝龍完全不知情,老夫告訴他這些事情之後。鄭芝龍被氣得吐血,如今已經被送到這里急救。」
「哦!鄭老沒什麼危險吧。」李梟皺著眉頭問道。
「還不知道,人送過來之後老夫便過來,醫生正在檢查。」
「嗯!知道了。」李梟說完之後,繼續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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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莽乘坐在飛艇上面,心好像小鹿一樣亂蹦。
當那侍衛喊了聲少帥之後,他就知道今天的事情大條了。雖然不認識李麟,不過作為高官之後,鄭莽也知道少帥意味著什麼。
回到鄭家之後,鄭莽匆忙收拾了一些細軟。靠著家里的關系,搭上了這艘郵遞飛艇。
直到上了飛艇,慌得一逼的鄭莽,這才算是稍稍放下心來。
「現在到了哪里?」鄭莽看著下面不斷起伏的山巒問道。
「現在……!快到即墨了吧。」領航員看了一眼時鐘,又看了一眼地圖回答這位衙內。
「在即墨停一下,我要下去。」鄭莽想了一下,對著領航員吩咐道。
「少爺,我們是要直飛福建的。這要在即墨降落……!」領航員有些為難,在即墨降落的話倒是沒有多大的困難,不過會浪費一些時間。
整天乘坐飛艇,早就膩歪透了。整個機組,都想著趕快飛到目的地,然後就可以迎來長達三天的假期。
「讓你降你就降,嗦什麼?」鄭莽不耐煩的隨手扔過去一小袋子銀幣。
領航員雖然被懟得不爽,可結果銀幣之後,不爽立刻就消失了。
一小袋子銀幣入手很沉,怕是要有個三五十枚。到底是鄭家的少爺,就是有錢。
看在錢的面子上,被懟根本就不算什麼,至于降落多浪費一些時間,那就更加不算什麼。
飛艇降落場只不過是一片平整的水泥地面而已,並不佔多大的地方。
黃昏中,飛艇開始降落。在夕陽下,巨大的飛艇氣囊完全遮蔽了陽光。
鄭莽和狗腿子就在陰影下,走下了飛艇。
寒風吹得飛艇降落場周邊的草地,卷起干枯的草屑滿天飛。兩個人下了飛艇之後,飛艇立刻升空飛走了。
這艘飛艇是直飛福建的,按照道理根本不可以在這里降落。
「少爺!咱們不是要回福建嗎?怎麼在這里下飛艇?」狗腿子站在中間,傻愣愣的看著遠處正在馳過來的馬車。
「笨蛋!這時候回福建,三叔會立刻讓人把我綁了送回京城。就咱們干下的那些事情,咱們還想活?」
「那怎麼辦啊少爺!」狗腿子早就成了驚弓之鳥,听到鄭莽這麼說,立刻四下尋模,看哪個人都像是追兵。
「這里是即墨,咱們雇一輛馬車。然後到碼頭,想辦法雇一艘船。
鄭家在倭國有很多朋友,咱們先到倭國躲上一陣子。然後……然後等過了風聲,咱們再找好地方。
放心,只要有少爺在,就餓不著你。呵呵!」鄭莽深為自己的算計得意了一小下。
「那要不要小的去聯絡,咱們鄭家的即墨的人。」即墨是海港重鎮,這種地方當然有鄭家人在這里辦事。
「你瘋了,咱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隱匿行蹤。你去雇一輛馬車,看看附近有沒有小碼頭什麼的。即墨距離倭國並不太遠,顧一艘大點的漁船,就能到倭國去。
只要到了倭國,咱們就算是逃出生天。」鄭家與倭國關系匪淺,鄭森就是生在倭國。
鄭莽這小家伙,從小也是生在倭國,直長到八歲鄭芝豹殞命才回到福建。他的一口倭國話,說得比鄭森還要流利。
自己這次出走帶出了大筆的金銀,在倭國可以花用好些日子。等風頭過去了,再想想今後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