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在城里的人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沖進去,對婚姻也罷,職業也罷,人生的願望大都如此。
錢鐘書先生的理論,其實也適用于戰爭。
身處戰爭中的人,會無比厭惡甚至痛恨戰爭。因為每天見到的都是血腥、殺戮、還有各種各樣的陰謀詭計。
大家都在努力釋放著人類內心最惡毒的本性!
普通人長時間處于戰爭狀態,發瘋是必然,不發瘋才是偶然。
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那麼的奇妙。
每當和平降臨人間的時候,短時間之內人們還會珍惜和平。可時間長了,大家又把戰爭掛在嘴邊。
就好像早餐攤上的這兩位,一邊喝著豆腐腦,一邊指點天下。一個說應該征伐車臣人,另外一個又說,應該把整個中亞都打一遍。
言語之中滿是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的強悍。
不過這兩個蠢貨,似乎從來沒有看過地圖。
廣袤的中亞是如此是龐大,同時也是如此的貧瘠。雖然這里有大片的良田,可也有浩瀚的沙漠,和一眼望不到頭的戈壁。
李梟淡定的喝著豆腐腦,听著兩個民間政治、軍事家胡吹亂侃。
兩個一大清早就要來二兩的酒蒙子,他們並不知道戰爭的真諦。
發動戰爭的理由,只有三個︰
金錢!
金錢!
更多的金錢!
李梟很佩服這句話,各種礦產資源,還有各種保持,工業原料都算是利益。
不過究其根本,還是為了金錢。
當人們遠離戰爭時間長了之後,連兩個市井小民都會輕言戰爭。
而身為大帥的李梟卻不敢這樣做!
因為兩個酒蒙子說要打仗,那只不過是一句酒後的狂噴而已。
李梟說是要打仗,那他娘的真就是要打仗了。
一直以來,遼軍都是依靠武器上的碾壓性優勢作戰。
從最開始的滑膛槍,一直到後來的大炮。
靠著武器的優勢,遼軍打敗了強悍的八旗軍,進而奪得了整個大明的控制權。
皇位上沒有了朱家的皇帝,國家甚至連名義上的君主都沒有一個。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李梟發現自己的武器翻新變化。而敵人的武器也在翻新變化!
從吳三桂叛逃開始,世界的武器在二十年間正迅速走向全面火器化。
甚至,某些國家已經在討論,要不要摘掉步槍上的刺刀。
在武器裝備差距越來越小的情況下,想要再像以前那樣,以小代價換取大勝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從歐戰和圍攻俄國的戰爭中看起來,雙方都動員了超過百萬人參戰。
而戰損,輕易可以突破十萬。
索姆河戰役當中,英軍一天的傷亡就達到了六萬人。
凡爾登戰役,更被稱作是絞肉機。雙方傷亡超過七十萬人!
李梟不想大明軍隊陷入這樣的苦戰,因為大明軍隊還沒有準備好,付出這樣沉重的傷亡。
過多的資源傾斜到了國家建設上,到處都在修橋、修路、修鐵路。
可以說李梟是在吸全世界的血,在對大明進行現代化改造。
同時普遍義務教育,也被提上了日程。而且在最為安定的北方省份,已經全面鋪開。
就在前幾天,李梟還在謀劃著建立一兩所女校。招手一些聰明的女童讀書!
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海量資金的支持。
李梟不大懂經濟運行原理之類的學問,因為他就是個純粹的軍人。
好在歷任首輔,還有艾虎生都是能干的。
如今大明的三家制錢廠,都在開足馬力生產銀元。為了防偽,大明銀元用的其實是復合材料。
同體積的金屬硬幣,只要上天秤一稱就知道。大明銀元絕對是輕的那個!
就是這種簡單的防偽,讓世界各地的仿冒者抓耳撓腮。
沒辦法,材料學跟不上。就是造不成這樣輕,而且還堅硬的貨幣。
最重要的就是,大明銀幣不怕火燒。在火里炙烤一會兒再拿出來,只要擦掉上面的煙灰,還是 明瓦亮宛如新錢。
而仿冒的銀幣,因為工藝的問題。被火焰鐐銬之後,被燻得漆黑如炭,怎麼擦也擦不出正版銀幣的效果。
憑借這兩項技術防偽,大明銀幣縱橫天下,居然鮮有偽造的。
海外掠奪,以及海外貿易,已經不能滿足大明日益龐大的需求。
沒辦法,印錢就成了唯一的辦法。
不過大明的銀幣,如今是世界通用貨幣。也就是說,大明制造出來的銀幣,會在全世界範圍內流通。
艾虎生強硬的規定,只要跟大明交易,就必須使用大明銀幣。這導致大明銀幣在經濟繁榮的歐洲,成了交易必須的硬通貨。
而在大明的藩屬國,朝鮮、倭國、交趾、暹羅、緬甸,還有東南亞諸國。
他們壓根就沒有自己的貨幣,所用的全都是大明銀幣。
這樣大明只需要不停的開動鑄錢機,就可以從世界各地搜羅到各種各樣的物資。
艾虎生管這叫做鑄幣權!
李梟可以肯定,這家伙是沒有學過經濟學的。可肯定沒有听說過誰叫科斯!
可他的理論,讓李梟的確是佩服。
這些年,大明就像是一個無底洞一樣吞噬著無數錢糧物資。雖然手頭緊吧,但卻從未出現斷糧的情形。
不得不說,艾虎生功不可沒。
日子已經很艱難了,在大明沒有渡過建設期之前,李梟還不打算卷入一場大規模武裝沖突當中。
俄羅斯對車臣的戰爭,李梟很想親自去看看。那個叫做格羅茲尼的地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堅固堡壘。
不過李梟去不了,所有人都會反對。
「爸!你想什麼想的這樣出神?」李麟看到李梟心不在焉的喝著豆腐腦,又看看那兩個早晨就開始喝酒的酒蒙子,有些費解。
兩個酒蒙子的話,居然也能引起英明神武父親的沉思?
「我在想,不了解戰爭的人,總是輕言戰爭。就好像邊上那倆人!
這次讓你去車臣,也是讓你看看,戰爭到底是什麼樣。戰爭的殘酷,戰爭的熱血,以及戰爭的一切。
見識過了戰爭之後,發動下一次戰爭的時候,你會謹慎很多。」
李梟吃了一口大餅,接著喝豆腐腦。
大餅
豆腐腦,這是遼東最普通百姓的吃法。
在京城,人們更喜歡喝豆汁吃油餅或者油條。
不過李梟就是好這一口,大餅豆腐腦,加上點兒小咸菜就是一頓不錯的早餐。
「爸!我也覺著打仗沒啥,我們以前總是打勝仗。這次去新家坡,二叔說全世界沒人是我們的對手。
以色列那個國家,二叔經常派軍艦在他們的港口游曳。還派出飛艇,整天在他們的頭頂偵查。
他們連個屁都不敢放!只要我們大明的軍隊出動,車臣就會踏成齏粉。」李麟看了一眼旁邊那兩個人,他們強烈的漢民族優越感,非常適合李麟的胃口。
「你二叔是海軍司令,他不用管陸軍的事情。
大明海軍,的確是縱橫天下無敵手。而且我們的海軍,不但控制了制海權,而且還控制了海洋上的各個節點。
當年你老子我,可是挖空了心思,才從法國人手里把蘇伊士運河硬生生的摳了過來。
新家坡、蘇伊士,加上直布羅陀,還有海軍最新設立的好望角軍港。
這幾個地方,鎖死了從大明到歐洲的貿易通道。
所以啊,大明海軍是所向無敵的。他們不但有山一樣的鋼鐵巨獸,還在南海到印度洋上,有無數的補給基地。
可大明不光有海洋,還有陸地!
好像我們和俄羅斯!
俄羅斯是大明前進歐洲的落腳點,如果走海路的話,不但不穩定而且時間還要長。
所以我們需要一條鐵路,這就是中亞大鐵路。
而中亞大鐵路的缺點就是太長,漫長的鐵路沿線要經過許多部落。
這些人很容易被人收買,成為別人手里的槍,來對付這條鐵路。
怎麼辦呢?
那麼我就需要殺雞儆猴,車臣人就是那只雞。
我們要殺了這只雞,讓所有的猴子知道,破壞這條鐵路的後果是什麼。
這就是大明要出兵攻打車臣的目的!
你在軍中歷練的時間也不短了,對咱們遼軍的火力配備還有武器也都熟悉了。
現在,是讓你見識一下真正戰爭是什麼樣的時候了。」李梟拍了拍李麟的肩膀。
不知不覺間,兒子已經是十七歲的大小伙子了。
他小時候的樣子好像就在昨天,轉瞬間怎麼就成了大小伙子。
有苗不愁長,苗長大了,老子也他娘的老了。
「知道了!爸!」
「我知道,年青人很容易沖動。但我不準你去第一線!
即便遼軍打死了一百萬人,他們打死你就算是值了。」
「那我去前線……!」
「就是讓你感受一下,有些事情,不管我們怎麼說你都不會有真實的印象。
只有真正見識過戰場什麼樣兒,你才會有真實的印象。
記住!不準干涉孫之潔的指揮,不準你去最前沿。記住了?」李梟最後的話,說得十分鄭重。
「記住了!爸!」
大明的習慣是叫爹爹,或者是阿爹。
只有李梟讓李麟這樣稱呼自己,開始李麟還對這個新鮮的叫法有些排斥。後來叫得時間長了,也就沒那麼排斥了。
吃掉茶雞蛋,干掉最後一塊餅。李梟感覺自己能打的死老虎!
今天他並不需要打老虎,而是要去送行。
孫之潔動用了孫承宗的關系,從眾多競爭者手里,搶到了帶隊去車臣的機會。
這一次是車臣,遼軍動用的部隊並不多。
可以說,這一次是個大雜燴。
畢竟多年沒打過仗了,軍官需要錘煉,所以這一次,並沒有動用那些功勛卓著的部隊。
也沒有動用祖寬和曹變蛟的裝甲部隊!
敖爺的一師出兵兩個營,一個營作為警衛營,負責保護孫之潔的安全。
當然孫之潔知道,更多的可能是為了保護李麟的安全。
另外一個營作為預備隊,一旦戰事不順,也有一支能征善戰的部隊兜底,不至于發生全軍覆沒的慘劇。
三師和四師各出一個團!
三師和四師有近十年沒打過什麼正經仗了,戰斗力下降的厲害。尤其是基層軍官們,幾乎全都沒有實戰經驗。
按照李梟的話來說,是讓他們見見血。
就連袁崇煥也派了一個營過來,除了海軍陸戰隊,現在作戰的機會不多。
能有仗打,全軍上下都樂瘋了。
終于有了撈軍功的機會!
三師和四師的部隊,已經通過鐵路去了烏拉爾斯克。
二師的一個營,全部的輕裝步兵。他們乘坐飛艇,直接去西安,跟著三師的部隊一起行動。
只有敖爺的那兩個營,是在薊門上車。
唯一的兒子要獨自去前線了,李梟當然要送上一送。
薊州火車站的站台上,擠滿了前來送行的人。
士兵們排成了列,正在魚貫登上列車。
在客車車廂的後面,是一連串兒的托秤車。上面停滿了拉炮的拖拉機,還有各種火炮。
李梟知道車臣那地方是山區,這個年月不要指望那地方有公路。
所以汽車是沒有的,有的只是越野能力更加優秀的拖拉機。
從這些就可以看出來一師火力的強悍!
雖然只有兩個營,但每個營卻有六門一百二十毫米榴彈炮,還有十二門雙二五高射炮。
盡管知道,高射炮那東西帶到車臣意義不大。但敖爺還是讓人帶了過去!
高射炮這東西是高平兩用,因為彈道平直。用來平射對方的機槍火力點,還是非常不錯的。
至于迫擊炮,更是達到了每個連六門的恐怖程度。
如果論起火炮火力輸出,遼軍一師堪稱此時的世界之最。
孫之潔對著李梟敬禮!
他是遼軍中和俄軍打交道最多的人,這也是李梟力排眾議,讓孫之潔帶隊進行這次軍事行動。
「俄軍已經到達烏拉爾斯克,並且展開部署。
你的任務已經部署過了,就不再多說。
我兒子交給你了,讓他也見見血,知道打仗是怎麼回事兒。
總是听我們說教,和書本上的描寫,未免有些偏頗。實際上戰場好好看看,才會對戰爭有正確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