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陣之所以是劍陣,便是因為其可以將布陣之人的力量,盡數融合起來,形成一個整體。
整座劍陣便如一個人,卻又比一個人多了許多手腳,許多把兵器。
若無這個功效,那就不叫劍陣, 叫圍毆。
但也因此,整座劍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要麼一人不死,干死闖陣之人。
一旦布陣之人死掉一個,就等于劍陣形成的那個強者已死,劍陣再不成劍陣,反而會被闖陣之人斬盡殺絕。
便如一台精密的機械, 一旦中間少了個零件, 那機械自然便無法運轉。
此時被徐鳳年擊殺一人,玉霄劍陣當即潰散,剩下的十七人氣機斷開聯結,劍陣變成了圍毆。
可是不能合十八人之力,達到二品以上的戰力,這些平均功力不過中三品的女冠,又怎麼可能擋得住徐鳳年?
劍陣一破,他左手拔出春雷,展開斬風式,整個人幾乎化為一道旋風,卷入十七名女冠之中。
「噗噗噗……」
「唔……」
「呃……」
鮮血飛濺,悶哼聲不斷響起,當徐鳳年的身形止住,場中已經沒有一個站著的女冠。
十八名布下玉宵劍陣的女冠,全部倒地身亡。
正如剛才徐鳳年所說的那般, 他當真沒有絲毫留情, 出手便是斬盡殺絕。
殺不殺皇帝親封的青城王吳靈素, 還得好好考慮一下後果利弊,可殺十幾名女冠,又算得了什麼?
徐鳳年將滴血未沾的雙刀舉到面前,刀身輕輕一踫,霍然轉身望向李飛,眼中充斥著興奮莫名的光芒。
「我現在終于明白你那句話的真諦了。」
李飛微笑道︰「天下武功,無堅不摧,無招不解,唯快不破。」
徐鳳年重重點頭,道︰「不錯,在破天式未大成前,斬風式才是天地風流刀的核心。」
「若能將斬風式與刀招完美融合,即便功力比我強一些的,我也能佔盡上風。」
「哪怕面對大軍,在有足夠輾轉騰挪空間的情況下,來一千我殺一千,來一萬我殺一萬。」
破天式是天地風流刀殺傷力的極致,而斬風式卻是速度的極致。
方才他施展的斬風式,就只是單純的斬風式, 僅得一個快字,並無刀招配合。
只是以最簡單的劈、斬、撩、削、掠等基礎刀法動作攻敵。
而若是能將斬風式,與天地風流刀那精妙的刀招融合起來,發揮出的戰斗力,絕對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這也是為何,李飛在傳授楚狂奴時,只傳給他斬風式的原因。
楚狂奴本身就是個刀道宗師,刀法已經形成獨屬于自己的路子,走出自己的道,沒必要再學別人的刀法。
斬風式只是能讓他的刀法,快上許多倍而已。
但武功這種東西,在不減損殺傷力的情況下,每快一倍,那戰力便是呈幾何倍數提升。
上方為首的中年女冠怒目圓睜,爆喝道︰「神宵劍陣,起陣。」
所謂神霄,便是那九天中之最高者,積雲成霄,罡氣所持,萬鈞可支。
仙人以九天天雷作劍,劍雨直下百萬里,凡間無人可擋。
便見三十六名女冠迅速變幻各自位置,當三十六人氣機融為一體,連為一片,一股強橫氣勢沖霄而上。
而這還沒完。
便在布陣完成之後,三十六名女冠紛紛將手中長劍拋上半空。
三十六柄青罡長劍凌空懸浮,竟有道道閃電從天而降,打在長劍上。
三十六柄長劍電蛇纏繞,又互相牽連,呈現出滔天氣象。
李飛見此情形,依舊沒什麼緊張神色,反而道︰「花里胡哨。」
說完又對徐鳳年笑道︰「小心些,這次你要面對的,怕是凌空馭劍的手段。」
馭劍,而非御劍。
這兩者最大的區別便在于,前者是依靠氣機牽引,後者則是依靠心神靈識控制。
以氣馭劍,以神御劍。
看似效果相同,實則天壤之別。
依靠氣機牽引飛劍,需要極快的真氣搬運速度,對真氣的運用掌控,要求也極為苛刻。
否則飛劍便極不靈敏,斧鑿痕跡極重。
跟手持兵器短兵相接唯一的區別,便是能遠程攻敵。
而以神御劍,卻是如臂使指,飛劍動念即至。
這兩者便如秋名山車神和賽博坦汽車人的區別。
你車技再好,也不過是在駕馭汽車,人家自己就是汽車。
即便沒有李飛的御劍術,原劇情中的徐鳳年,以後也能明白這個道理。
鄧太阿會送他十二柄袖珍飛劍,只不過鄧太阿不懂祭煉法器,養劍之法實在太過低端。
還需要以血喂劍,養出劍胎,才能做到與自身心神相連,以神御劍。
听完李飛的話,徐鳳年轉回身來,面向神宵劍陣。
抬頭看了看天上三十六把電蛇纏繞的飛劍,他握緊雙刀,提一口氣,便要沖向劍陣。
可就在此時,一聲嬌脆的呼喚,讓他生生止住了腳步。
「徐哥哥。」
徐鳳年抬頭一看,不由又驚又喜,「小雀兒?」
便見神宵劍陣背後的石階上,一名看上去十二三歲,相貌清秀,還是膚色略顯黝黑的小姑娘,正站在石階上笑吟吟的望著徐鳳年。
但讓徐鳳年目光一凝的是,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名手提長劍,穿一件深藍大氅的道人。
那道人須發盡皆花白,雙頰兩縷龍須則是全白,可一張看不到絲毫皺紋的臉,使他看去猶如三十出頭的壯年人。
道人清 挺立如青松,臉上隱約有一層青氣流轉,神光爽邁,讓人見之忘俗。
見徐鳳年看過來,他臉上帶著一絲冷然之意,抬起一手搭在了小雀兒肩上。
徐鳳年死死盯著他,沉聲道︰「青城王吳靈素。」
吳靈素揚聲道︰「世子遠道而來,何不入青城山,觀賞山色。」
徐鳳年沉吟數息後,應聲道︰「好。」
吳靈素又道︰「世子一人入我青城山即可。」
魏叔陽急道︰「世子不可。」
徐鳳年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道︰「好,我一個人上去。」
魏叔陽擔憂的望向李飛,卻見他老神在在,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看到李飛如此,魏叔陽心下一松,不再阻攔。
李飛跟他們其他人一樣在乎世子的安危,既然他不動聲色,要麼是確定世子不會有危險,要麼就是有把握保世子周全。
原本姜泥也十分憂心,可看到李飛的反應後,同樣鎮定下來。
徐鳳年還刀入鞘,孤身一人順著石階走了上去。
魏叔陽湊到李飛身側,輕聲問道︰「李公子,世子不會有問題吧?」
李飛溫聲道︰「放心,以他的武功,青城山沒人能威脅到他。」
魏叔陽道︰「就怕對方用下三濫手段啊!」
李飛不想多費唇舌,手往天上一指,紫色流光沖天而起,頃刻間消失在雲霄之中。
「道長如此可能放心?」
見李飛祭出雷炎劍,魏叔陽這下是徹底放下心來,對李飛抱拳一禮,便即走開。
李飛也躍下馬背,坐到馬車上青鳥身旁,跟李淳罡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靜候徐鳳年下山。
「吼……」
便在徐鳳年進去小半個時辰後,青城山中突然傳出一陣震天獸吼。
姜泥被嚇了一個激靈,驚問道︰「什麼東西?吼聲這麼恐怖,老虎嗎?」
見多識廣的魏叔陽道︰「這是青城山上的異獸虎夔,已經在這山中做了兩三百年的獸王。」
青城山以前是九斗米道的地盤,他年輕時便在此修行,自然是知道這虎夔的。
姜泥咋舌道︰「這麼厲害?」
魏叔陽道︰「當然厲害,成年虎夔的戰斗力,可比一品高手,遇水不溺如龍,入山則稱王稱霸,尋常指玄境高手都對付不了。」
「龍虎山上代掌教齊玄幀座下有一頭黑虎,便是此類異獸,這虎夔,可一點都不比那頭黑虎差。」
「嗷吼……」
說話間又是一聲吼叫傳來,魏叔陽驚異的道︰「听這吼聲,像是在爭斗,而且還遇到了絕境。」
「奇怪,這山上有什麼東西,能跟虎夔爭斗,還把它逼入絕境?」
李飛目光一閃,對眾人道︰「你們在這等小年下來,我去看看。」
說完跳下馬車,順著山道往前奔去,到得青羊宮山門視線不可及之處,這才施展五行遁術,向著吼聲傳來的方向遁去。
目前來說,飛天稍稍有些高調扎眼,遁地就很合適。
……
青羊宮後山,一片密林之中。
這一片山林古木悉數折斷,鮮血滿地,一頭加上尾巴長達兩丈,通體赤紅的巨獸,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在這巨獸不遠處,還蹲坐著另一頭異獸,這異獸身高只丈余,皮毛黑白交雜,長得圓滾滾,憨態可掬。
可它兩只前爪上的血跡卻表明,這異獸絕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麼萌。
畢竟連虎夔都倒在它的爪下,又怎麼可能是祖星那種,靠賣萌為生的牢底坐穿獸能比的?
不過虎夔也不是它獨自一熊打敗的,在它身邊還站著一名身材單薄的秀氣少女。
她左手持著一支向日葵抗在肩上,右手並指成刀,在虎夔倒下後才放松手掌,收去手刀。
在將虎夔打到瀕死狀態後,她便轉身走向那頭,如今還叫食鐵獸的大熊貓。
那大熊貓也是靈性十足,見狀放下前爪,四肢著地,待少女躍上後背,便準備轉身離去。
可就在大熊貓轉過身來的瞬間,一人一熊皆是一愣。
因為不知何時,他們身後站了一個人,一個英俊不凡的年輕男人。
李飛面帶微笑的看著少女道︰「姑娘不在陵州城賣醬牛肉,跑到這里來干什麼?這虎夔招惹你們了?」
大熊貓沒什麼表示,只是扭過頭來,用眼角余光瞥向它背上的少女。
少女微微偏著頭,臉上沒什麼表情的看著他,也不說話。
李飛無奈道︰「姑娘哪怕不說話,呵呵一聲也好嘛!你這反應讓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你交流了。」
呵呵姑娘並沒有呵呵,只是板著臉道︰「你認識我,我卻沒見過你。」
李飛點頭道︰「你沒見過我,但老賈家的醬牛肉我可吃過不少,也听徐鳳年提過你,尤其是這只大貓。」
呵呵姑娘依舊面無表情的道︰「你有什麼事?」
李飛道︰「沒什麼事,只是想告訴你,你師父算的不準,徐鳳年不僅不會早死,更不會慘死,因為這世上多了個我。」
呵呵姑娘目光一凝,右手又有化作手刀的意思,「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李飛微笑道︰「大家都是為徐鳳年好,咱們就沒必要斗了吧?而且真不是我小瞧你,就算是你師父在我面前,也走不過三招。」
「你雖然沒見過我,但也應該知道我的名字,我是什麼人你師父很清楚,而且我猜,他近期一定會來中原見我。」
「呵。」呵呵姑娘終于呵了一聲,她似乎不會笑,呵代表好笑,呵呵代表很好笑,呵呵呵連徐鳳年都沒見過。
李飛好笑的道︰「你不信?以為我在吹牛?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呵呵姑娘沒回應他這話,略一沉吟,道︰「你也會‘算’?」
李飛頷首道︰「我不僅會算,而且算得比你師父準。」
「因為‘一釵之恩’,你想保護徐鳳年,同樣是因為一釵之恩,你又想親手殺了他,心里很矛盾吧?」
「如今你不必矛盾了,因為徐鳳年的命運已經被打破,你師父算到的一切,全部作廢。」
呵呵姑娘的眼楮亮了起來,她深深的看著李飛,道︰「你最好沒有騙我。」
說完這句話,她拍拍大熊貓的背,大熊貓看了看李飛,微微偏轉一些角度,往李飛身側不遠處跑走。
李飛看著大熊貓迅速遠去的背影,還有它背上那個扛著向日葵的單薄身影,不禁展顏一笑。
呵呵姑娘的師父,那個被人稱為黃三甲的黃龍士,跟他一樣是個穿越者,且是來自地球,而非祖星。
因為祖星並沒有《雪中悍刀行》,只有地球才有,因此他才會自稱「翻書人」。
所謂的「算甲」,不是他真有一身卜算的本領,不過是事先看過原著罷了。
不出意外,那首「精忠報國」肯定已經傳入北莽。
听到這首歌,黃龍士絕不會無動于衷,定會主動來見他。
因為在黃龍士看來,李飛是不知道他底細的,所以只能是他來見李飛。
穿越者是孤獨的,沒人能理解當一個穿越者,在異世界遇到另一個穿越者的心情。
那是一種比老鄉見老鄉,更加令人激動難言的心情。
當然了,當穿越者遇到穿越者,也會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極端情況。
要麼湊一塊成為鐵桿,要麼成為死敵,拼盡全力干掉另一個。
後者往往是那種野心勃勃的人,黃龍士大概率不是這種,否則作為一個穿越者,他不至于只有這點成就。
棋甲、算甲、書甲,這對一個穿越者來說,就是一個笑話。
黃龍士只是一個踽踽獨行孤獨者,可如今出現了李飛這個「同類」,他又怎麼可能按捺得住?
呵呵姑娘離開後,李飛沒再耽擱,邁步走到奄奄一息的母虎夔身旁,蹲到它腦袋邊。
探出神識,心神瞬間與母虎夔相連。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我可以救你和你兩個孩子的性命,甚至可以傳你們母子修行之法,讓你們有機會修成正果,成仙作祖,代價是當我的坐騎與護法神獸。」
「第二個選擇,你自己死去,我救你兩個孩子,將它們培養成護法神獸。」
李飛的意思清晰的傳達到虎夔腦中,而這兩個選擇,相信沒有任何生靈會選擇第二條。
是以母虎夔傳出的意念,毫無疑問是第一條。
李飛微笑著點點頭,「明智的選擇。」
他手掌攤開,一團充滿生機的綠色光團浮現在掌心,隨後緩緩漂起,懸浮在母虎夔身子上方,灑下一片綠光,籠罩住母虎夔。
護住母虎夔生機不滅後,李飛走到母虎夔那鼓脹的月復間,劍指一劃,它月復部便破開一道口子。
李飛手一招,一雌一雄兩只吉女圭女圭大小的小虎夔,便自破口處飛出,落入李飛掌心。
在綠光的照耀下,母虎夔月復間破口頃刻間愈合,身上的傷勢也迅速恢復。
李飛將兩只雙目緊閉的小虎夔,放到母虎夔腦袋前,讓它們睜眼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們的母親。
「謝謝主人。」
母虎夔感激的看向李飛,發出一聲輕吼,心神相連的狀態下,李飛自然明白它吼聲的意思。
趁著母虎夔還在恢復的時間,李飛一指點在母虎夔額頭。
一只雖有靈性,卻依舊以獸性為主的異獸,可不適合跟著他走南闖北。
是以李飛直接對它進行點化,為它開啟靈智,順便將修行之法灌頂到它腦海。
兩個小虎夔也是同樣處理,只不過跟姐姐那只寵物二哈一樣,因為剛剛出生,即便開啟靈智,也只是嬰幼兒的水平。
但它們的靈智成長速度會很快,要達到能修煉的地步,半年多時間足矣。
片刻之後,李飛收回劍指,母虎夔身上的傷勢也基本痊愈。
李飛翻手取出一顆靈葫仙丹,給它喂了下去。
只消煉化吸收仙丹的靈氣,便能讓它修出內丹,成為靈獸,不再是尋常異獸。
母虎夔翻身站起,伸出舌頭舌忝舐自己的兩個孩子。
待將兩個孩子渾身都舌忝過一遍後,它對著李飛四肢一屈,跪伏在地,垂首行禮。
「吼……(拜見主人)。」
李飛對母虎夔微笑道︰「從現在起,你的名字叫‘夔姬’,兩個小家伙的話,姐姐叫‘夔靈’,弟弟叫‘夔龍’,都記住了。」
母虎夔夔姬伸出左前爪,輕輕扒拉了一下兩個懵懂茫然的孩子,輕輕吼了一聲。
兩只小虎夔這才學著母親的模樣,在李飛面前跪伏下來。
李飛展顏一笑,手一揮,一道淨衣咒籠罩住母子三個。
夔姬身上的血污消失無蹤,身上黑亮的鱗片熠熠生輝,姐弟倆身上也變得潔淨如洗。
虎夔的鱗片會根據情緒而變換顏色,平靜時便是黑色,憤怒時會變成赤紅色,怒意越大顏色越深。
李飛彎腰將兩個小家伙抱起來,縱身躍到夔姬背上,指了個方向,讓她下山而去。
既然開啟靈智,並有了姓名,便不能再用「它」字。
原本李飛可以在點化時,直接讓她能夠口吐人言。
但在這個世界還是不太合適,等以後去了大千世界,再讓他們說人話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