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官兵要乘戰船出海,剿滅海上倭寇的消息傳遍了軍營。
連日來,大股的倭寇在海上騷擾漁民,搶奪漁民的海產,打死打傷數人。
對于此次出海作戰,莊如斌寄予了熱望。
不僅要找到並毀滅倭寇的戰船,還要殲滅倭寇的有生力量,對倭寇的整體形成毀滅性打擊。
他從阿六多和尤三處得到線報,岡阪同川已經返回東南沿海。
如果能在海上生擒或者殺死岡阪同川,于抗倭事業將是極大的振奮。
他也知道,倭寇擁有了極具殺傷力的武器火銃。
因此,他向兵部傳書,索要了一批火銃的補給,以求在對戰倭寇時形成均勢。
他對阿六多和尤三的表現還是滿意的。
雖說派二人去潭城,主要任務是擊殺岡阪同川,但岡阪同川不是等閑之輩,並非輕易可以得手。
白幫和倭寇的勾結令莊如斌震驚,他認為,以暫時不去打草驚蛇,任其發展為上策。
對于即將可能到來的海戰,官兵們都摩拳擦掌。
從未出海的新兵更是躍躍欲試,相互間談論著出海的事宜。
這段時間,部隊又招募了不少新兵,回到軍營的阿六多和尤三看到了幾個新的面孔。
有一個胖得連眼楮都難得睜開的叫阿聰的小伙,走起路來肉身顫抖,被人取笑像娘們一樣大胸。
有一個矮瘦的叫阿俊的小伙子,也是新來的。
他懶洋洋的,沒睡醒似的眯著眼楮,做什麼都是慢吞吞的,大家懷疑他訓練時偷懶,躲到哪里自瀆去了。
還有一個叫阿武的,膀大腰圓,腦袋很小,大家戲稱他和尤三是閻羅殿里的雙鬼。
阿武面目蠻橫,揚起拳頭恫嚇,「誰要再敢取笑,我就把拳頭塞進他嘴里。」
這天大早,全體官兵在碼頭列隊,準備登船。
莊如斌站在隊列前面,作出海動員。
「弟兄們!咱們此次出海,務必要搜到倭寇的戰船,將他們一舉殲滅!」
「殲滅倭寇!殲滅倭寇!」隊列里響起嘹亮的吼聲。
阿六多看到,登喜的「神武號」戰船,就靜靜地停泊在不遠處,像一頭沉睡的巨獸。
船身、船尾、船舷和飽滿的帆布、招展的旗幟……
船頭甲板上的一尊黝黑的大炮,用炮眼呆滯地望著遠方,似乎有誰惹毛了它,它就會毫不客氣地制裁。
軍官們先行登船。
新兵登船時亂了秩序,一股腦地往船梯上沖,都想拔個頭籌。
他們初來乍到,入伍以後一直在陸地訓練和就寢,從未涉足戰船。
有人抑制不住激動地大喊大叫,有人弓著腰,只顧著用腦袋擠兌。
肥胖的阿聰,在船梯邊顫顫巍巍,讓人疑心會掉到海里。
阿俊比誰都快,第一個踏上了甲板。
阿武在人堆里凶神惡煞地不停吆喝︰「走開,快走開,誰擋我打誰!」
禮炮轟鳴聲中,「神武號」離開了碼頭。
船身劈波斬浪,掀起的白色波浪往兩邊擴散,將幾條小漁船推得搖曳不止。
漁民們被船隊的聲勢震懾,停下手頭的作業,站立觀望。
幾只海豚躍出了碧波,歡叫著落回水中。
莊如斌獨自走到船頭,背手遙望遠方。
目之所及,只有海鳥的黑影晃動。
一輪紅日在遠天噴發,萬道金光插向海面。
巨浪翻騰,海水打濕船板,也濺在他的身上,但他寸步不移,思緒萬千。
大海茫茫,此去前程未知,你可想好了退路?
退路?軍人以戰斗為天職,倭寇猖獗,你當以國家為重,還談什麼退路!
戰場上生死難料,莊如斌,你是否有確切把握,找到倭寇的戰船?
確切!確切!不是它死,就是我亡,我與部下共存亡!
定要作出圓滿答卷,讓毛翼飛龍顏大悅。
船艙內,阿六多擠在尤三的床板上說話,尤三在撫弄著一把火銃。
阿六多說︰「別弄了,這玩意容易走火。」
尤三舉著火銃,朝阿六多臉上比劃兩下,笑嘻嘻道︰「淨瞎說,先拿你試試。」
阿六多白了尤三一眼,「你虛長我幾歲,實則是個草包。這火銃裝填彈藥費時,準星不佳,還容易炸膛,簡直就是累贅,虧你還拿它當寶貝。」
「難道你不使?」
「我不用火銃,我還用刀。」
士兵們有的呼呼大睡,有的閉目養神,還有的在倚床發呆。
有兩個兵士互訴心事,一個說︰「這次是在海上,要是被火炮打中,不死都要殘廢,要是掉到海里,就會喂了魚去。」
另一個說︰「我倒不擔心火炮,只是我水性不佳,萬一落海,游不到一里,我就直接沉底了。」
阿明伸手掩嘴,弓著身子,往前一傾一傾,發出嘔吐的聲音,沖出了船艙。
尤三見狀,笑道︰「這憨貨。早上吃得太多,現在發作了吧。」
肥胖的阿聰此時一個人縮在角落里,低頭從懷里掏出一根麻花,小口地咬著,不時抬頭看別人的動靜。
阿俊輕輕溜到阿聰身旁,伸出巴掌,「來,給我一根吧。」
阿聰看了看阿俊,磨蹭地掏出一根小麻花。
阿俊一把搶過,「這麼小,你這摳鬼,喂耗子哩。」
阿武走過來,朝阿聰一伸手,「拿來。」
阿聰可憐兮兮地看著阿武,掏出三根麻花,被阿武奪過,還不滿足,要再拿多些。
阿聰看看阿武,又看看阿俊,一咬嘴唇,把懷里的麻花都掏出來,堆在面前的床板上,「喏,就這些了,一起吃吧。」
阿武回身招呼,「哎,兄弟們,都過來吃麻花啊。」
阿聰從一堆麻花里抓出一把,離開床板,出了船艙。
過了一陣,阿六多感覺月復內翻涌,離開船艙跑上甲板,扶著船舷對大海嘔吐。
早間的飯食被嘔得干淨,月復內空空。
底下白浪滔滔,仿佛大海無言的嘲笑。
他伸手擦拭嘴角間,呼呼的風聲帶來了話語聲。
幾個士兵在船舷邊擦拭火炮。
阿六多走去火炮邊,看他們用抹布蘸了油,把炮身和炮口擦得 亮。
一個士兵拍著炮膛,說︰「這玩意兒可是好寶貝,它就得派上用場啦!要把倭寇的狗屁船轟個稀巴爛,把倭寇轟成肉醬喂魚,省去我們不少工夫。」
「我不喜歡炮打。我想近身白刃。」一個身材魁偉,胸肌鼓鼓,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的士兵說道。
「為什麼?能用炮彈解決戰斗,咱們就不用玩命啦。」
「那樣不過癮。我喜歡用大刀砍死倭寇。你知道嗎?我以前遇到怕死的倭寇,一見我拔刀,就嚇得耗子一樣逃竄,結果還是被我攆上嘿嘿,你們猜怎麼著,我把那家伙一邊的肩膀連著腦袋砍成兩半。他還會喘氣,還會說話,好像說什麼來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哈哈哈……」
「你還真殘忍。不過那些倭寇呢,活著就是可恨,一死了就跟睡著一樣,順眼極了。」
「對,只有死了的倭寇才是好倭寇。哎,一看見他們,我就有股沖動,要用刀劈了他們,真是看不慣那副鳥德性。他們生來就是挨刀的吧。」
阿六多抬頭看天,一片片白雲軟綿綿地掛著,幾只海鳥交錯飛翔。
一只海鳥在白雲下展開雙翅,平滑一段,再一收翅,斜斜地扎進海面,叼起一尾發光的小魚出水,驕傲地飛到幾只海鳥中間,炫耀戰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