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老杜心下一驚,他一踩剎車停住巴士,然後走到虞良身邊伸出手指放到他的鼻前,感受到呼吸才稍稍放下心來,他拍了拍虞良的臉,試圖將其喚醒。
「不用管我,我沒死,我只是有些暈,有些虛弱。」虞良搖搖頭,別過臉向窗外,「過多地使用盲杖會消耗很多心神,剛剛我連盲杖都抓不住了。」
「這樣。」老杜了然,他倒是沒想到盲杖還有這種隱藏屬性,但這也不是很意外的事情,于是他出聲道,「那平時你還是和今天一樣拉著繩子,盲杖盡量少用。」
他也沒有多在意,只要虞良暫時不會死掉就沒有大問題。
巴士重新啟動,緩緩駛向游客中心,他們的午飯是在便利店里隨便應付兩口,晚上倒是能在食堂稍微吃一些熱食。
一頓晚餐簡簡單單,老杜吃的是快餐飯,虞良則和早餐一樣是面包,他已經吃了一天的面包了,不同口味的面包。他看不見飯菜,吃起來會麻煩很多,而老杜並不喜歡在吃飯上浪費太多時間。
就像是現在這樣,兩人已經等候在十樓的樓梯間,只待那三個女人回來。
1013,這是她們的房間號,老杜之前看過登記表,他記下來其中一般的信息,里面就包括她們,以「阿麗」為首的三個女人。
現在是晚上七點半,老杜和虞良已經等待了一個小時,但他們都不急,老杜自然不用多說,他本就是獵人,和釣魚佬一樣都是最需要耐心的職業,而虞良則是默默記錄著時間的流逝。
據老杜所說,游客們一般會在八點前回到游客中心,因為這個時間點大部分園區已經關閉了,而且黑夜本就是孕育怪談的最好場所,只有充滿光亮和人氣的游客中心才能給他們安全感,即便這安全感也是假象。
「叮——」走廊盡頭的電梯門打開,從中依次走出三個打扮妖嬈的女人,她們肆無忌憚地在安靜的走廊上笑語著,一邊談論著今天的收獲。
「別說了,今天那家伙窮酸得很,全身上下只找到兩個‘破’字,裝得挺像高手,還沒有阿紫你那個有油水。」站在最左邊的女人擺弄著頭發,抱怨道。
阿紫則是笑笑︰「這可是你自己挑的,我可沒跟你搶。」
她看向中間的麗姐,詢問道︰「麗姐那邊怎麼樣?」
「那男人長相身材都不錯,現在很少有能讓我滿意的了,所以我放他走了。」麗姐嫣然一笑,她舌忝了舌忝嘴唇,像是在回味今天的美味。
虞良遠遠地听著,他知道這些女人在談論什麼,老杜和他說過她們的生意。
那是一種主動找上門的服務,在這動物園里並沒有太多發泄的渠道,因此沒有什麼男人可以拒絕她們這三個風韻十足的女人。
但這並非艷遇,更多的是潛藏的殺機,她們會在男人松泄的時候突然襲擊,奪取字符,甚至尸體都回收利用,制作成「破」字符或其他什麼,目前還從未失手過。
當然,她們也有需求,就像是麗姐說的,若是遇上各方面都不錯的男人,她們會很貼心地放走,任由他們離開。
顯然她們對幸存者偏差理解得很到位,這些滿足後的男人然後會半吹噓地夸耀自己的經歷,這些事情會在男游客群體中隱秘地傳播,而下一次其他男游客在這三個女人找上門來時自然會放松警惕。
至于消失的那一批,動物園每天都會有游客消失,沒有人會在意這種小事。
就靠著這一招,她們的資源遠比一般的游客多,加上本就心狠手辣,竟也在這怪談世界里站穩腳跟。
當然,她們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老杜,畢竟老杜可算得上是動物園游客界的活化石,親眼見證過她們艱難的創業奮斗史的那種,只是他並不喜歡當爛好人,只要沒招惹到他就無視,畢竟這個動物園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老杜輕輕推了虞良一下,虞良頓時會意地向樓梯間的黑暗處里靠了靠,現在是伏擊的關鍵時刻,他自然不會露出破綻,只是緊緊地抓住手中的盲杖。
樓梯間的門虛掩著,老杜側身藏于陰影之中,今天他是來狩獵的,所以未曾背包,只拿了些許武器。
匕首,長刀,弩,少許箭矢。
十步,七步,五步,三步。
他的心中默默數著步數,全身的肌肉都在繃緊,等待著目標進入攻擊範圍。
多久了?
多久沒有盡興戰斗過了?
一直以來他都小心行事,幾乎從不出手,就像是森林里的大型野獸,它們不會對等級相近的其他野獸出手,因為在叢林之中,輕傷等于挨餓,重傷等于死。
沒有足夠的利益,他不會被驅動,並不會去戰斗。
職業異化之後,老杜已經快忘記自己究竟擁有多少力量,只知道在這個動物園里沒有能在正面戰斗中贏下他的人。
從樓梯間的門縫里可以看見女人的陰影落在門前,老杜猛吸一口氣,矯健的身形穿過門縫,如獵豹一般直撲女人中間的麗姐,那是這三人里最難纏的家伙。
「什麼!」麗姐駭然間發現一把匕首從陰影里刺出,直逼自己的面門,下意識地拉過身邊的女人擋在身前,同時身形急退。
匕首劃過女人光潔的脖子,只一下便割開大半,鮮血噴染在老杜的衣服上,但他沒有絲毫猶豫,快步逼近逃開的麗姐。
女人捂住自己受傷的脖子,嘴一開一合地說不出話,吸入的空氣從破碎的氣管漏出,此時的她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像一只烏鴉,她已經控制不住身形,頹然靠牆坐下,將最後的怨毒目光拋向麗姐。
為什麼!
被你拉來擋刀的不是另一個?!
「噠。」樓梯間內傳來清脆的聲響,只不過在這戰斗之中沒有人在意。
此時的麗姐很不好受,老杜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一種被食物鏈上位者盯上的壓迫感籠罩周身,讓她不由自主地慌亂。
字符,對,字符!
什麼字符有用?
她的腦海中幾乎是轉瞬就想到了昨天剛剛獲得的「囚」字符,那可以將目標禁錮在原地三個小時。
「囚!」麗姐用目光鎖定住老杜的身影,小臂上的字符冒出,疾電般筆直射向老杜。
然而老杜卻是早有防範,左腳蹬地暴起,整個人向右邊閃躲。
若論起用字符和人戰斗的經驗,他絕非這些人可以比擬的,只要在電光火石之間躲過目光的鎖定就能躲開字符,這就像是躲子彈一樣,需要極強的反應速度和預判能力。
「噠。」盲杖的聲響再次響起。
不等老杜察覺其中的異常,他就感覺到自己腰間傳來一股力量,連帶著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左移動。
若是在地上,這點力量遠遠不能和他抗衡,但此時他恰巧向右閃躲,無從借力,只得看著看著那枚「囚」字符沒入自己的身體。
「刷!」地上快速生長出鎖鏈,死死地纏住老杜的腳,令他無法動彈。
「中了!」麗姐的臉上浮現出喜色,她快速離開老杜五步範圍之內,這下才緩過氣來,目光也轉向老杜的身後,那里有一根繩子連接到一旁樓梯間的黑暗里,剛剛似乎就是這根繩子影響到老杜,令他沒能及時閃開。
嗯?
老杜則是用余光瞥一眼樓梯間,他不明白虞良這麼做究竟有什麼意義,因為他即便是中了「囚」字符,想要殺死面前這兩人也是易如反掌。
投靠這兩個女人?
過于愚蠢的做法。
至于跑……
只要虞良還在這動物園里他就不會追丟目標,因為他的職業是獵人。
思考間他的意念微動,一個只有老杜能看見的綠色印記飄然而出,進入樓梯間,融入虞良的身體里。
「噠。」虞良再次敲動盲杖,這一次他看見老杜被鐵鏈束縛在原地,無法動彈。
居然沒有用「消」字符抵消?
他心生詫異,但他沒有時間多想,既然沒有在這里逼出老杜的「消」字符,就只能加快速度去往表演館了,于是盲杖不斷地敲擊地面,在腦海中有樓梯畫面的情況下,他移動起來的速度不比失明前慢多少。
現在的情況比他預料的要好很多,一開始的計劃是讓鱷魚員工帶他去表演館,所以他才會嘗試撥打前台的電話並記下相應按鈕,為的就是這一刻。
鱷魚員工足夠關注自己,所以虞良相信它一定會出現,一直以來它的目標就是把他喂給夜展里的那只鱷魚吃掉,假若他一直待在老杜身邊,它能比他還急。
但現在不用如此,他可以自行前往。
怪談生物擁有自己的思維,並不絕對被規則限制,這只鱷魚尤其如此。
推薦老杜先狩獵麗姐也和所謂的善惡沒有絕對關系,單純是因為他知道麗姐手上擁有一枚能夠禁錮目標三小時的「囚」字符。
而多次使用盲杖也並不會造成暈厥,在老杜和大吳戰斗時他就注意到了,老杜並不在意戰斗時腰間有一根麻繩,所以巴士上的場景是他專門演給老杜看的,目的是讓老杜保留那根腰間的繩子,以便他在關鍵時刻可以小小地坑害老杜一把。
雖然現在想來,那段表演屬實有些用力過猛,但好在老杜對此並不上心。
一切都在按最好的情況運行,想到這里虞良的步伐也再次加快不少,「噠噠噠」的盲杖聲在螺旋的樓梯間傳蕩,而虞良也在幾分鐘後出現在游客中心的大廳。
他推開已經合上的大門,沒有在意大廳里寥寥幾個游客好奇的詢問,他深吸一口充斥著涼意的夜風,獨自走出游客中心。
安心留在老杜身邊只是慢性死亡罷了,只有用夜展門票才能搏一個生路。
只要取得「月」就能合成出「鑰」就能離開,那是象征著離開動物園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