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腦之下，依舊站立在地面上的只剩下兩個恢復三維人狀態的原生人編號266、267。
倒在地上的模塊人尚還沒有死，但此刻的狀態也並沒有比死亡好多少。
由于急性基因病的發作，在場的玩家們變得極其虛弱，就連藥劑師亨利的藥劑都無法逆轉這個過程，只能讓病毒的擴散變得稍微緩慢一些，令他自己看起來比其他玩家的狀態更好一些。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這種狀態的他依舊是強弩之末，沒有什麼反抗的能力。
如果已經解封二階段就好了，這樣的話就能使用物品欄中的特殊藥劑來輔助配藥了。
用更加強力的藥劑說不定就能滅殺這種疾病了。
亨利想道，心中滿是遺憾。
他的能力遠不止于此，但更強力的藥劑需要使用物品欄才行，在這個時間點遇見原生人實屬無奈。
以當前玩家的實力還不足以對抗這三個原生人。
這也讓亨利產生了些許的懷疑，他懷疑是不是游戲的進度推得過快了一些。
比如明明是副本後期的精英boss突然就被前期的玩家找到了，雙方的實力具有代差，完全打不了。
假如他們都是第二階段的話，吃苦頭的可能就是這三個原生人了。
再不濟也應該是勢均力敵，而不是現在這樣一觸即潰。
所以到底是誰在不管不顧地推劇情？
還推錯了方向。
按照道理應該是先找到根源怪談並成功認知到根源怪談，完成第二階段，然後又制造出一些動蕩和混亂，這才引起原生人的血肉文明注意，于是派原生人前來與玩家進行戰斗。
亨利的腦海中自然地形成了一個更為符合常理的游戲流程。
結果現在莫名其妙的就變成了這樣，一個登山運動員進入腦域網後倒戈，玩家大部隊全軍覆沒，那兩個全力推任務進度的帶路黨更是毫不猶豫地拋下他們就跑。
當然，亨利不覺得那兩個家伙能夠跑掉。
原生人的實力實在是過于詭異和強大，看得出來他們的生理構造和技術完全不是為了「戰斗」而生，但由于對身體的超維度開發，連帶著在戰斗方面的天賦極為可怕。
力量、速度、靈活度、耐力……
沒有一點短板。
亨利費力地轉頭看向那兩個原生人，有些不明白他們在做什麼，為什麼還沒有賜予他們死亡。
難道說，這些原生人同樣具備吃下大腦吸收記憶的方法？
他們在等待吸收的機會？
可是人形哨獸是超階進化出高容量的大腦才得以接受那個相撲手的，這些原生人……
不一定沒有。
想到這一點的亨利感覺到些許急切，因為這完全是理解之外的事情，他不確定這樣的話他還能不能算是正常死去，能不能順利切換到自己的隊友進行探索。
然而原生人並沒有再給他過多的思考機會，他走到了在場唯一還能活動頭部的亨利面前，然後伸出了手。
他的手快速分解，手指的表皮如香蕉一般剝離，露出其中的骨頭，然後五根手指散開，露出腕骨和一些較粗的血管組織。
這是……
亨利的童孔微微放大，身為醫生，他還不至于對人體內部的組織感到害怕，令他擔憂的是另外一件事︰
這家伙到底要做什麼？
那展開的手指骨如花一般盛開，白與紅的色彩踫撞中展現出一種美艷絕倫。
原生人的審美觀還停留在非常原始的狀態，這種「花手」的模樣並未經過他們刻意的修飾，但本身的美感就足夠組成一副精美的畫作。
腕骨處的血管從中間斷裂開來，然後不斷伸長，分散出數根扎進了亨利的脖子之中。
原生人的面色始終平靜，臉上的肌肉是自然的狀態，但沒有出現哪怕一點波動。
他伸出另一只手，輕輕地捏在亨利的後頸處，手法溫柔地捏斷了亨利的頸椎。
那腕骨中伸出一柄短而鋒利的骨刀，約四十厘米，刀身修長，薄如蟬翼。
什麼？
亨利听見自己的脖子上傳來清脆的「嘎 」一聲，他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的脖子斷了，但他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痛感。
直到他目睹自己的脖子被骨刀完全切斷，看見自己的頭顱與身體分離開來，他也依舊沒有疼痛。
死亡同樣未曾降臨。
是……
是原生人的血管。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然後就感覺到自己的腦袋飛了起來，懸停在原生人身邊的空中。
這個時候他得以看見自己如今的狀態。
原生人的血管完全代替了他自己的血管，為他的大腦供氧和供能，以維持他此刻的生命。
他就像是一個戰利品，一個掛在空中的獸首標本一般。
兩者唯一的區別就是他還沒有死，因為目前原生人還不希望他死。
原生人想要保持他大腦的活性，或許是因為失活的大腦可能會丟失一些記憶，又或者是身體中的病毒會逐漸擴散到大腦，令他的大腦產生病變，從而產生一些影響。
亨利想到了自殺，因為這是目前來看最穩妥的方式，但現在的他只剩一顆頭顱，沒有能力也沒有力氣做到這一點。
依法炮制，原生人將自己的血管分化出更多股，然後將血管刺入因急性病而變得極其虛弱的模塊人脖子處，一個一個將這些模塊人的頭顱取下，托在自己身邊的半空中。
他站直的身體就如一棵樹。
分散成數十股的血管就像是樹上的枝椏，而那些還能活動還能眨眼還能思考的頭顱就像是枝頭懸掛著的果實一般。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原生人並不會浪費這種時間去制造這種「果樹」，任何一個被病毒所感染的模塊人就會在極端的時間內產生器官衰竭，然後死于肺功能失活導致的自殺。
然而他的腦容量並不足以容納多個異星人的記憶，所以才需要這樣運輸異星人的頭顱，前往一台生物計算機的所在地，將「它們」的記憶取出並形成信息。
如果真的如編號d980寄生獸類種族所說的那樣，異星人對天體和引力的研究程度遠高于他們，並且擁有更快捷的算法的話，那果樹計劃也將迎來真正的曙光。
屆時，他們的文明將迎來真正的偉大。
編號266、267、268將有資格成為文明回歸後在樹上所立的第一個凋像。
永遠偉大！
——
隨著這個華國人和面具男步入倉庫，lee也開始了自己的頭腦風暴。
這個華國人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首先可以確定，他是個玩家。
一個很神奇但依舊可以看見上限的玩家。
不像是那個面具男，那是個他完全看不透的家伙。
就是網游里沖著玩家扔鑒定術，就算這個玩家很強，至少你也能看見玩家的等級，能看見彼此間的差距。
而這個面具男的話，收獲的就只有「？？？？？」。
除了這種會引起不同服務器交流的拓荒本外，lee的日常副本都在英語系服務器之中。
在日常副本中，他曾經見到過這種雜貨店，所以對這個面具男並不算陌生。
只不過以往見到的面具男似乎是黑皮膚的，並且是說英語的。
但lee覺得這兩個面具男極有可能就是同一個人，因為他們的身材比例、發型還有其他一切細微的特征都一模一樣。
剛剛他甚至在這個黃皮膚面具男的手心處看見了位置一致的黑痣。
至于為什麼他所在的服務器中面具男是黑皮膚的，他覺得大概又是某種政治正確吧。
這種事情不少見了，不值一提。
lee曾經听某些更強大的玩家說過，怪談世界可能在玩家中選取過相應的理事人。
這或許是「官方」，但他所了解到的情況是，從來沒有玩家見到過所謂的「官方」。
除了相應的理事人。
官方可能分為多個部門，不同的部門選取不同的理事人，幫助官方處理一些棘手的事情。
作為報酬，這種玩家往往成長速度飛快，並且能夠掌握強大的力量，以更好地幫助官方做事，直到他們死在某次任務里。
所以這個華國人就是面具男的理事人？
他被委派到這個副本里是要進行某種特殊的交易？
交易的商品就是他們口中的「貨」。
可以確定，貨就在華國人的手上，而且不是他自帶的。
因為這個華國人還並沒有解鎖過物品欄，那麼所謂的「貨」就有可能是在這個副本中得到的某樣（些）東西。
lee在心中做出可能的判斷，然後心中便是感覺到一陣激動。
能讓面具男不惜違反某種規則都要干預並獲取的東西！
就在這個怪談副本中！
如果能從華國人的口中套出話來，得知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那他就有可能得到，這說不定就是一樁大機緣。
比如成為英語系服務器中那個黑人面具男的理事人。
英語系服務器所籠罩的國家更多，範圍更廣，其發展潛力比之這個華國人的漢語服務器更加龐大！
lee強壓下自己心頭的激動，開始繼續思考。
只有思考，唯有思考才是在怪談世界中取得收獲的前提。
經歷過數十個支線怪談，斬獲數十個圖章的lee如是想到。
從現有的情報來看，這應該不是「尸油」。
剛剛應該就是這個華國玩家第一次見到原生人，所以他不太可能掌握尸油。
那麼這東西就是華國玩家在遇見其他玩家之前就得到的某件東西。
聯系從其他玩家那里得到的情報，華國人在此前只在自己出生點的區域活動。
難怪。
lee的眼神中閃動精芒。
難怪這個華國人的出生點如此特殊，一個人待在基地的偏僻區域，還和獨特的怪物哨獸相伴。
這批「貨」極有可能就在原先那個區域。
得想辦法弄到手。
倉庫內。
「喏，一共三百九十四只曹嬰，寄售。」虞良將宇宙中的草嬰取出來，放進面具男提供的一個麻布袋中。
「和之前說的一樣，定價方面由你決定，使用特制的草嬰幣購買。」面具男接著道，「每成交一單就會給我提供提成。」
「嗯，相關內容都在合同上了。」虞良點點頭，然後他看看物品欄，從中取出足夠的魔血試管。
倉庫和出生點一樣，嚴格來說並不算這個副本內部，所以在這兩個地方使用三欄並不會受到限制。
只不過和之前蛋生人育嬰室一樣，提取出來的物品依舊不能帶出倉庫。
拿來給面具男當然是可以的。
「這些魔血和草嬰是配套的，但不要每只草嬰都配套賣。」虞良吩咐一句，「同樣，這些草嬰要按批次出售。」
「為什麼？」面具男一愣，沒有明白虞良要做什麼。
「算了，我說不清，你讓它教你吧。」虞良一張手，從宇宙中召出守財鬼。
守財鬼穿著寬大的工裝，頭頂紙頭套，肩扛招財手樹，一出場就開始「嘿休嘿休」地揮舞著。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小矮人。
「它？教我？做生意？」面具男的聲音里起了波動，似乎是對這種事情感到難以置信。
這只怪談生物的梯度等級有點低吧？
t2級別的怪談生物堪堪擁有智慧而已，這種怪物教我做生意？
聞言，守財鬼突然就收起了招財手樹，雙手抱住小豬罐子，頭套的兩個眼楮洞眼里射出精光。
什麼意思？
是在……
懷疑我？
懷疑我不會做生意，懷疑我不會賺錢，懷疑我不愛金銀財寶？
我——
我對金錢的熱愛遠在你之上！
不要小瞧我和金錢的羈絆啊！！
這一刻，面具男從那紙頭套的洞眼中感受到了一種幾乎凝聚成實質的。
貪欲。
還有千錘百煉的意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