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現有情報推測,在劉季目前的兵馬絕對不超過一百人。即便他能和申屠嘉的敗軍合流,兵馬最多也不超過五百之數。
故此,那些圍獵者每人二百到五百兵馬也是足夠了。
更何況,有些人並非是單獨行動,而是相熟之人聯合,或者大家彼此相距不遠,好能有個照應。
項羽也不怕那些人反水,斥候營全體出動,搜尋劉季的同時也在監視那些降將的一舉一動,甚至在分配給圍獵者的兵馬之中就有臥底。
這一點,那些參與圍獵的降將也是心知肚明,但卻只能佯裝不知。
雍縣陳倉一帶還有很多探馬分布其中,隨時傳遞劉季的消息和最新戰報。
當然,漢軍就是想象力再豐富,也想不到劉季剛剛的遭遇,話說那個瀑布落差並不算太大,也就二十多丈吧。
從上面掉下來,一船人死傷了一大半,就剩兩名軍兵和祁夫人能夠正常行走,而劉季的狀態則是昏迷不醒。
「大王!大王醒醒!」祁夫人用力的搖晃著劉季,不時的狠捶一下。
哇……
劉季吐出一口水緩醒過來,「嗯?夫人?寡人這是在哪?」
「大王,我們到了馮家山下了,我們還活著!」祁夫人興奮的叫道,她本來還以為死定了呢。
「大善!感謝上蒼保佑!」劉季試著動了動身體,除了渾身上下有些酸痛之外,似乎並無大礙。
「大王,接下來咱們往哪走?」祁夫人捋了捋頭發,盡量讓自己保持一個姣好的形象,實際上渾身都已經濕透了,著實有些狼狽。
劉季看了看周圍,「咱們就順著千水向下游走吧,到達渭水後再往隴西去。在此之前,先把那幾名受傷的軍兵藏好吧,確保他們不會暴露我等行蹤。」
「喏。」
……
然而,他們走了一段之後赫然發現前邊有漢軍在搜查。
劉季面色大變,「情況不妙,漢軍已經開始搜山了。」
「那可如何是好?」祁夫人有些慌了。
劉季想了想,「只怕這邊暫時是走不通了,咱們先往雍縣那邊逃吧,找個地方藏起來,等他們搜到從瀑布掉下來的殘骸,沒準會認為咱們死光了呢。
還有木筏上的那些軍兵,早晚也要被漢軍抓住,有他們親眼所見吾等掉落懸崖,或許還真能騙過漢軍,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摔個尸骨無存太有可能了。」
「可萬一雍縣那邊也有漢軍呢?」祁夫人擔憂道。
劉季冷哼一聲,「雍縣這麼大,又多是平原,可謂四通八達,寡人就不信連一個縫隙都沒有。」
祁夫人一想也對,劉季運氣這麼好,沒準真能逃掉,「臣妾听大王的。」
「走,先向東,離開馮家山範圍再說。」劉季一咬牙,忍著身上的疼痛再次上路,兩名軍兵一前一後,四人小心翼翼的隱蔽潛行。
然而,他們還沒走出多遠,就踫到了兩隊漢軍,領頭之人竟然是劉季昔日的舊友舍人唐厲和他在趙國的至交好友張耳。
「劉兄何在?我和唐弟特來相救。」張耳高聲喊了一嗓子。
「主公!唐厲在此,快出來吧,等會別人搜過來可就沒機會月兌身了!」唐厲說罷掃視了一圈,並未發現任何異常,和張耳對望一眼,搖了搖頭再次向前搜索而去。
躲在草叢中的劉季激動莫名,剛想和他們打個招呼,卻忽然停了下來,至交好友和舍人又如何?唐厲這家伙可是在鴻門宴時就投降了項羽啊,不可信!
至于張耳,听說就是他把趙歇殺了,以此為功勞投降了項羽,還被封了侯。張耳能來救他?劉季越發不信起來。
「走,換個方向。」劉季小聲說道,然後幾人換了個方向繼續走。
結果在前面又遇上了兩隊人馬,祁夫人瞪大了眼楮,剛要出聲就被劉季捂住了嘴。
因為那領頭之人竟然是夏侯嬰和張良!
劉季現在誰都不敢相信,但平心而論,劉季真覺得張良是詐降項羽,而夏侯嬰當初也是對他忠心耿耿,只因陪著紀信假冒劉季去赴鴻門宴才被抓的。
劉季心里也很糾結啊,到底要不要冒險一試,哪怕張良只能給他出個主意,他們逃生的可能也要大上不少。
這時,張良無意間撇了一眼劉季的藏身之處喊道,「劉季的樣貌大家都記清楚了吧?年老無須者通通抓起來,身邊帶著美人的也都抓起來!動作要快!都給我搜仔細了!千萬別放過任何蛛絲馬跡!雖說項王仁德,只要分到劉季一部分尸體便可封侯,但競爭的人更多啊。
數十路兵馬都想置劉季于死地,咱們要是不快點可就讓別人搶先了。尤其是呂澤和樊噲,此二人誓要奪得首功,不容小覷啊,還有周昌、周定和周那三個家伙也有兩下子,反正就是沒有一路白給,咱們不快點連口湯都喝不上啊。」
「子房所言極是啊,項王在雍縣和陳倉都布了重兵搜捕,除了咱們這些降將之外,還有太多想一步登天的人參與進來。不過,說到底還是咱們這些降將更有優勢,熟悉劉季不說,沒準他看到我們就自己主動過來了呢,哈哈。」夏侯嬰笑道。
「咦?夏侯兄是說想辦法引誘劉季主動過來投奔吾等?此計甚妙啊!」張良欣喜道。
夏侯嬰擺了擺手,「這可不是我最先想出的計策啊,听說最先用此計的是周那個馬屁精,據說已經有很多人效仿了啊。」
「那咱們也試試吧,包圍圈越縮越小,倘若劉季真的還在雍縣附近,也該遇上了。」張良分析道。
「子房所言甚是啊,听說信武王對足下頗為看重,不知能否代為引薦一二啊?」夏侯嬰拱了拱手。
「好說,好說。主公,子房在此,快出來現身一見吧,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將此大功送給在下可好?」張良用十分夸張的語氣說道。
「哈哈哈……」夏侯嬰和眾軍兵紛紛大笑起來。
……
劉季藏在草叢中臉色慘白,張良和夏侯嬰這段對話信息量太大了!
項羽這是把他劉季所有的舊部都拿來做餌了嗎?竟然連樊噲都……也對,樊噲和呂澤是親戚。
但是周竟然能想出那種毒計,實在是讓人氣憤啊,虧的自己當初還想封他為侯,真是瞎了眼!
祁夫人在一旁已經听傻了,項羽這是已經在雍縣布下了天羅地網啊,這不死定了嗎?
不過,若是自己現在投降張良,活命應該不成問題吧?
正在祁夫人猶豫之際,她的手被劉季一把抓住,「軍師還是心向著寡人的,但是他卻身不由己,咱們快走,雍縣不能去了,那邊漢軍更多。」
「那咱們去哪?」祁夫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對啊,張良剛剛那番話就好像故意說給劉季听的一樣。
都這個時候了,張良竟然還在暗中幫助劉季,那自己現在出賣劉季投靠張良,張良真能善待她嗎?
祁夫人忽然覺得張良也不可靠了,雖然大家同出一門,但論交情也就那麼回事吧,除非張良能夠看上她的姿色,可萬一沒看上呢?
「往回走一段,然後再向南。不能再往雍縣走了,越往那邊去漢軍越多。」劉季也是郁悶,他開始以為漢軍只是準備搜山,離開馮家山就安全了。
現在看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漢軍這是從雍縣到夏家灣都有人在搜捕,即便他們現在找個隱蔽之處藏起來,在如此密集的搜捕之下也難以逃月兌。
「可是那邊也漢軍啊,太危險了。倒不如賭上一把,張良和夏侯嬰都對大王忠心,何不找機會求助他們呢?」祁夫人不大想走,如此嚴密的搜捕之下,不撞到漢軍是不可能的。
劉季搖了搖頭,「倘若張良和夏侯嬰能這麼辦,不用寡人去求,他們早就主動幫忙了,必是軍中有人監視他們啊,他們能幫寡人的也就這麼多了。
寡人也知道回去危險,但是不回去一點機會都沒有,夫人不是擅長易容之術嗎?吾等找個安全的地方喬裝改扮一番,逃起來就容易多了。」
祁夫人哀嘆一聲,「大王,臣妾易容那些東西都沒帶在身上啊。」
「無妨,簡單喬裝一番就行,盡力而為吧。」劉季說罷急忙拉著祁夫人走了,太恐怖了,項羽拿他的命懸賞封爵,昔日舊部包括樊噲、周在內都想要他的命,而且還要分尸!
劉季一行四人逃了一陣之後,便找了一戶農家鑽了進去,這家的主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而且家中也不富裕,只找到了幾件破麻衣,那味道真叫一個酸爽。
祁夫人發揮自己的特長,取了劉季的頭發弄了些有粘性的東西糊在劉季臉上,胡子算是有了。
劉季的臉上也都抹了灰土,衣服也換了破麻衣,寶劍也用破麻布纏好,另外兩名軍兵同樣如此。
祁夫人嫌棄那麻衣味道難聞,把劉季月兌下來的衣服改了改,為自己換了一身男裝打扮,也在臉上抹了些灰土。
四人準備妥當繼續向南趕路,結果走著走著卻發現前面又是一片湖泊,這次劉季說啥也不想坐船了,而是選擇繞過去。
這一繞不要緊,恰好被搜捕他們的漢軍發現了蹤跡,四人慌忙逃竄,利用地形好不容易甩掉了追兵,卻也累得要死,而且還餓的不行,但劉季可不敢停下來休息。
這次他們比較順利,過了千水河之後又轉向西南,用上了吃女乃的力氣爬上一座百丈左右的高山,其實叫一片高原更為合適。
因為劉季等人爬上去一看全是一馬平川,而且還能隱約听見河水流淌的聲音。
劉季知道自己賭對了,這片高原應該就在陳倉北面,他們當初走陳倉道入關時還看見了呢,只不過當時他並不知道這是一大片高原,而非是一座高山。
從此處向南走就是渭水,而向西走則是一道大峽谷,這條大峽谷的盡頭應該就是閻家灣方向。
劉季哀嘆一聲,倘若他此前選擇先到閻家灣找申屠嘉,再率領大軍一起從這條路前往隴西,是否會更好呢?
當然,現在後悔也晚了,也不知道申屠嘉全軍覆滅了沒有。
知道了自己的大概位置,接下來的行軍方向就自然定了下來,一直向著西南方向走就好了,不是先到大峽谷,就是先到渭水河邊。
最終,他們先看到的還是那條大峽谷,只不過離渭水也不太遠了,可以說已經接近了大峽谷的谷口。
而且他們這一路非常的幸運,非但沒遇到漢軍,而且還找到了一個有人居住的小村莊,從里面討了點吃的。
介于村子里男人比較多,劉季還是放棄了搶劫殺人的念頭。
可是當劉季等人來到大峽谷的時候,卻赫然听見了喊殺之聲,差點沒把他們嚇死。
仔細分辨才弄明白,原來這喊殺之聲並不是沖著他們來的,而是沖著峽谷中的申屠嘉去的!
「申屠嘉!汝還不投降更待何時!那劉季值得如此效忠嗎?項王念汝是忠義之士,只是誤入歧途,有心赦免汝之死罪,申屠將軍可不要錯過這個機會啊。」
季布騎在馬上,成千上萬的漢軍把申屠嘉那幾百人團團圍住。
申屠嘉哀嘆一聲,「在下多謝項王和季武王仁德,若讓我投降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講來。」季布耐著性子說道。
「把蜀地將士都放回家鄉吧,可乎?」申屠嘉有心多說一個條件放劉季一條生路,最終還是放棄了。
「這……本王不能做主,還是要問過項王才行。」季布如實說道。
就在季布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申屠嘉和蜀軍身上時,劉季從高原向下望去,漢軍的布防盡收眼底。
本來是密不透風的,現在卻因為申屠嘉的關系,露出了一個大缺口,倘若他們能快一點,正好可以從縫隙穿過去。
于是乎,劉季等人就貓著腰拼命向山下跑,向那個缺口跑去,二百丈、一百五十丈、一百丈、五十丈,近了,過去了!
劉季心中激動啊,自己果然有上天庇佑,這都能逃月兌!
祁夫人也是美目漣漣,連腳步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站住!爾等如此匆忙,欲往何處啊?」一個聲音突兀的在劉季等人的身側響起。
劉季等人腳步一頓,轉頭一看,赫然是一支百十來人左右的漢軍,不過領頭之人卻是未曾見過,只見那旗幟上寫著一個斗大的‘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