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墩兔怎麼又來了？」
麻承息急的從床榻之上坐起身來，去年已經打過一次，不是應了他的要求，大明重新開了互市點嗎？
沒消停多久，這次是來做什麼？
麻承息很是頭疼，盡管林丹汗是打不過遼東韃子皇太極，才跑到山西大同這片來的。
科爾沁部投入後金的懷抱，內喀爾喀五部覆滅的情況下，皇太極開始向林丹汗的察哈爾部滲透。
林丹汗的八個鄂托克投降後金，他留一個部落留守故地，率領數萬人西遷至此。
奈何大同的邊軍士卒，根本就打不過林丹汗西遷的人馬呀。
原本大明邊軍與宣化府地區的蒙古人匹配在一起，雙方戰斗力屬于不相上下。
可偏偏屬于遼東大區匹配的林丹汗，突然就加入此地，直接打破平衡，接連擊潰此地的蒙古軍和明軍。
所以現在麻承息一听到林丹汗來了，自是頭疼不已。
「擂鼓，議事。」
然後便是兵將等前來。
麻承息看著人到齊了，便通報了林丹汗來襲的事情。
至于張宗衡這個大同巡撫，干得是宣大總督活。
目前根本就不在大同，因為防秋在宣府，且要面對遼東韃子。
「都說說，該怎麼辦？」
听到林丹汗要來，眾多兵將皆是心懷恐懼。
這麼多年來，大家都是靠著互市點，跟俺答汗的子孫們做買賣。
不用動刀劍就能獲得富足生活，誰還願意拼命呢。
所以無論是明軍還是俺答汗的子孫，戰斗力下降的極快。
去年林丹汗差點就被攻破大同城，余縣自顧不暇，且損傷慘重。
所以當他們听說錘匪賀今朝佔據山西鎮防線後，更是感到恐懼。
因為剛剛糟了蒙古惡虎的撲殺，枕邊又來了條餓狼。
偏偏這條餓狼還異常凶悍，干掉了山西鎮副總兵田兆。
那田兆可是山西鎮老牌副總兵了，誰不知道他就是下一任總兵。
結果硬生生被錘匪給摘了腦袋，由此，大同守將越發的不理會太原發來的求救。
反手一個求救信直接送往宣大。
現在蒙古的虎墩兔汗又來。
可明明還沒到秋天，夏天他跑什麼馬啊？
「總爺，我們沒有多少士卒和餉銀，唯有死守城池。
且看看虎墩兔他是來做什麼的，再擇機應對。」
參將姜襄祖籍是陝西延川縣人，但是姜家世代邊將，鎮守朔州。
他哥哥姜讓是榆林總兵，幾個弟弟也都身居要職。
姜襄鎮守的朔州長城，便和錘匪賀今朝的地盤接壤。
他最近一直都在關注賀今朝的舉動，不曾想蒙古人也來湊熱鬧。
麻承息見只有姜襄言語，眾多去年都被林丹給打怕了！
別看大同鎮守軍很多，可都是假象，姜襄說的是實情。
大同鎮常年駐軍原有十萬人馬，嘉靖時期戰事頻發上升十三萬人馬。
隆慶和議後，宣府鎮、大同鎮、山西鎮實現互市和平，軍事壓力減小。
再加上萬歷年間，隨著援朝作戰以及後金崛起，長城軍事重心東移。
遼東軍鎮駐軍急劇增加，抽調大批人馬前往遼東。
但是大明是衛所制度和營伍制兩種兵種制並行。
一定程度上衛所制是全民皆兵，大同鎮人口在八十萬到百萬人之間，衛所軍隊有旗軍、軍舍、丁余，民兵。
所以整個大同鎮官軍和衛所兵加在一起足有三十萬人。
去年就被林丹汗給擄掠了幾萬人。
拋去吃空餉的，就這樣算，他們大同鎮賬面上還有近二十萬士卒。
可惜只是賬面上，他們把能拿得起刀劍的衛所兵加一起湊湊，拼湊出五萬人就算是謝天謝地了。
其中精銳家丁最多也是養了幾百人。
朝廷還沒有給他們發足額的餉銀，魏忠賢為了討天啟帝的歡心，把軍餉挪用去修三大殿。
然後便一直拖欠軍餉，崇禎也發不起，只能選擇「重點發放」。
因為大明的軍費一直在「不斷上升。」
軍費包括募兵制發展、軍餉不斷提高。
衛所兵都成農奴了，關鍵武器裝備都要軍戶自己承擔三分之一的錢。
可打仗從來都不是省錢的事，上一次戰場，刀都可能砍壞了。
再加上軍戶日益貧困，軍人厭戰逃亡。
在明武宗出巡的時候，發現賬目上的武器裝備很多。
等他到了士卒眼前一看，啥啥都沒有。
不得已，他從皇家內庫撥款，親自給士卒下發裝備，陪他打仗。
然後軍費的開支之一便是要修長城，開支巨大。
邊牆、敵台、邊墩、城堡、道路等，工程量巨大。
長城必須年年都要有工程，就相當于賣給蒙古人質量差的鐵鍋一個套路。
其實還有一個深層意思，那就是長城不損壞，怎麼向朝廷證明，此地戰事激烈？
去年被林丹汗弄壞的長城，還沒有修牢固。
畢竟朝廷也沒撥下來多少錢，大多都緊著遼東用了。
武器裝備除了軍戶自身承擔三分之一，那剩下的三分之二，都是要朝廷出錢的。
諸如刀槍弓箭鎧甲還算是小錢，但是火器的制造和保管費用高昂。
長城上安裝了不少炮，整個大同鎮的長城上共有十四門大將軍炮，其余全都是銅炮、神炮、神銃、神槍。
火器的制造和火藥消耗都需要大量資金。
甭管火器真實情況如何，大明文官都極為擅長糊弄學。
什麼鳥銃、火炮因為偷工減料經常炸膛，以至于官軍只能用射程更近的三眼銃。
就是質量好不好另說，但是這筆錢，可得一文不少的報出來，寫在軍費里。
然後大頭來了，軍用戰馬和戰車的費用，北方臨近草原，要想和擅長騎射的蒙古軍交戰。
馬匹蓄養量及其訓練優汰直接影響戰斗力。
整個大同鎮明面殘存二十萬士卒，五萬多匹馬騾。
每馬日支料豆三升，鹽另算，草一束，重十五斤。
養一匹騾馬的代價超過一名士卒。
大明中後期對付蒙古人，推廣戰車，國家頒布樣式，各個地方自己造，每輛車的工和料足有數十兩白銀。
至于打仗時的軍事運輸、軍需儲備、救治傷殘、撫恤死難士卒，邊鎮的城市建設，水利工程，每年兵餉足有百萬兩。
這還沒算屯糧和屯草錢呢。
現在大同鎮的官兵還沒有從去年林丹汗的傷害當中走出來，現在他又來了。
姜襄也說出了諸將的心聲，那就是咱們沒錢沒人沒裝備，甚至長城都沒有修補完。
兄弟們根本就沒法打仗。
大同總兵麻承息也是一陣有心無力︰「差人去問問林丹汗到底是什麼意思？」
廳內眾將皆是沉默，誰他娘的去和蒙古人和談，那不是找死嗎？
去年林丹汗手里的屠刀，都讓他們見識到了厲害。
這次就連姜襄都不言語了。
因為提出問題很容易，但是要解決問題，那可就難嘍。
待到蒙古人烏壓壓一片來到城外。
大同鎮總兵麻承息帶著眾人守衛長城，命令士卒準備火炮作為應對。
林丹汗帶著一大幫蒙古士卒，輕蔑的瞧著長城上的明軍。
去年的一場大勝，足以讓他有資格傲視這群明軍，皆是手下敗將。
「去，告訴他，我們來此的目的。」
不等林丹汗的人出發，麻承息便率先派人詢問。
林丹汗來這是互市的嗎？
等到士卒回來稟報，麻承息才曉得是為啥。
林丹汗是索要蒙古土默特部三鎮市賞，索要三鎮馬價銀共計三十二萬兩。
麻承息心里都開始罵娘了，林丹汗是要取代順義王的位置！
你連戰馬都不拿來賣，光開口要銀子！
麻承息差人把大將軍炮都挪過來，對準關外，他要出城去和林丹汗談談。
只要是不破關，要錢都是可以商量的，反正是朝廷出錢。
「虎墩兔，你來我大同鎮索要市賞，用得著如此興師動眾嗎？」
林丹汗听完翻譯的話，笑了笑︰
「本大汗听聞山西鎮副總兵被一伙低賤的老鼠殺了，我怕你們守不住屬于本大汗的互市點。」
因為林丹汗在遼東的互市點廣寧被後金努爾哈赤攻破，他守不住。
現在到了宣大，他也怕自己的互市點，再一次守不住。
麻承息听到這話，眼楮微咪，縱然失去了外三關偏頭關，只要其余兩關掌握在明軍手里，大同鎮便不會陷落。
但是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虎墩兔呢？
「既然是賞銀的事情，虎墩兔可派遣一位使者前來，我自會如實稟告皇上。」
騎在馬上的麻承息沖著一側微微拱手對皇上的以示敬意。
整個大明是最有錢的事情，誰不知道。
否則他們也不會拼了命的要拿到互市點，這些年不光明廷內部大旱。
遼東蒙古也都好不到那里去，朝廷撥給陝西的賑災糧，也都被倒賣到蒙古和後金去了。
林丹汗見他打馬虎眼，這麼多年跟明官接觸，早就了解他們的處事方法，先拖你一陣。
想到這里，林丹汗開始拋出誘餌︰
「只要你們大明皇帝屬于把土默特部落的賞銀給本大汗，那山西鎮的錘匪賀今朝，本大汗可以幫你們教訓教訓。」
听到這話，麻承息心里當即就是一個願意，讓他們惡虎跟惡狼去爭斗吧。
「多謝虎墩兔的好意，此事我立即向皇上稟告。」
林丹汗和明朝是有合作基礎的，只不過都被後金給打的毫無招架能力。
林丹汗知道麻承息同意了，但是這種事他做不了主。
隨著長城上狼煙的升起，緊挨著大同鎮的山西鎮也接到了消息。
這本就是同氣連枝的防御。
賀今朝听完之後，點點頭︰「這個林丹汗去大同是做什麼去了？」
「主公，此人去年殺進大同鎮，擄掠數萬軍民北歸，然後得了市賞的資格。」
軍師吉珪捏著胡須道︰「興許也是想要繼續趁火打劫。」
賀今朝此時就在偏頭關上，山西鎮是大同鎮的第二道防線。
就算蒙古人突破大同鎮，一般很難突破山西鎮的防線。
「是啊，林丹汗一個被皇太極打的逃竄到蒙古右翼的人，瞧著皇太極在京城劫掠而歸，心里不平衡了。」
賀今朝瞧著遠處的草原，頓了頓笑道︰「我還是挺願意看戲的，只要不來挑撥我。」
「主公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只有我們越過邊牆去找蒙古人的麻煩。
他們絕對沒法子越過山西鎮的邊牆來找我們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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