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運的漕軍,在處理有關事務時,只有小旗和綱紀才能上岸,把特定的文書交給知縣,讓他簽字才能通過。
就算漕軍犯了什麼過錯,當地官員也無權管轄,只能押運到淮安,由漕運理邢主事審判。
作為漕運的支流,這些人全都是皇帝姑母的人,平日里做一些走私的事情,倒也用不著找衡水知縣簽字蓋章。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賀今朝一鞭子下去,什麼大軍不能入城,還不管飯之類的規矩,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在大明,遵守規矩的邊軍沒有活路,只能餓肚子。
最終三日都吃不到飯,總兵與巡撫控制不住士卒劫掠周遭,就為了不餓死,怕追究,五千勤王兵跑回山西老家。
崇禎覺得自己做的沒錯,把總兵和巡撫給抓進大牢,今年騰出空來,終于把他們倆給砍了腦袋。
這些逃回山西老家的勤王兵,多數人加入了賀今朝的隊伍。
如今他們跟著賀今朝進入衡水,大吃大喝,心里感慨萬分。
許多人都是按照編號排隊吃飯,因為縣城里的幾家店鋪,一下子就接待近兩千人,著實是有些難辦。
「跟著朝廷干,當真沒前途。」一個原大明勤王軍惡狠狠的咬了一口驢肉火燒。
傳聞是李景隆與朱棣交戰時,糧食匱乏,殺馬、驢肉充饑。
想當初他們總爺和巡撫大人,多守規矩啊,還是第一個到達京師的勤王隊伍。
結果兄弟們個個餓肚子,他們二人落得個尸首分離的下場。
看看他們加入錘匪之後,不守大明的規矩,反倒是被好吃好喝招待著。
要不是大隊長他不允許飲酒,兄弟們定然喝個痛快。
「行了,以前的事就別說了,上次進京勤王什麼好都沒落下。
這次咱兄弟跟著大隊長進京,定要鬧他個天翻地覆,給總爺和巡撫大人報仇雪恨,多殺幾個狗官。」
這一句話,讓許多勤王兵皆是點頭,無論如何總爺張鴻功和山西巡撫耿如杞對他們都很好。
這一次再進京,絕不再受那種窩囊氣。
賀今朝三人被千戶王圖在衡水最好的店家招待,特意讓上的好吃好喝。
等幾個人摘了甲冑,王圖臉色稍微變了一下,因為保定府總兵梁甫,長得也忒年輕了。
反倒是旁邊那個自稱參將的蔣覲,年紀倒是符合總兵的模樣。
但是那一鞭子給王圖抽的不敢反抗,此時臉色紅腫,依舊給他們倒酒。
賀今朝示意王圖把酒放下︰「我等身負旨意,飯可以吃,但絕不能飲酒,事關重大。」
千戶王圖見賀今朝拒絕飲酒,依舊帶著笑容,只不過臉上疼痛難忍︰
「總爺,就這一壺酒,指定沒問題。」
賀今朝用眼神示意高迎祥,高迎祥倒是端起青瓷小酒杯笑道︰
「總爺,咱們就喝一杯吧,莫要寒了王千戶的心。」
「好。」賀今朝刷的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吃菜吃菜。」
高迎祥率先拿起筷子,開始品嘗店家的拿手好菜。
王圖眼楮一亮,果然自己猜的不錯。
總爺是假的,旁邊的參將才是真總爺。
這個年輕的總爺處處都詢問身邊的參將,必然是掩人耳目的事。
方才進城的時候,他就瞧見有不少士卒,都看著這個年紀稍微大一些的參將。
千戶王圖越發的肯定,此行必定是有著極大的好處。
否則保定府總兵梁甫,不會如此小心謹慎,還差人假扮自己,就為了以防萬一。
如今機密之事,此行摻和進去,說不準自己就能更進一步。
王圖雖然受著傷,但此時此刻,心卻是火熱的。
第二天,這些漕軍,其實也是地方防汛部隊。
當即就搜羅出來三百艘運糧船,供應賀今朝等人乘船使用。
賀今朝分門別類的牽著自己的戰馬上了運糧船。
至于千戶王圖則是殷勤伺候高迎祥去了,他認為高迎祥才是真的。
賀今朝瞧著掌舵的一個叫馬重僖的百戶,三十來歲的樣子,抽著旱煙,站在船幫上。
听王圖介紹說是跑船的好手,特地在此伺候梁總爺。
「吃了嗎?」
賀今朝主動走過去開口詢問。
「總爺。」馬重僖急忙行禮,隨即搖頭道︰「不曾。」
賀今朝一歪頭,護衛牛有才便直接把驢肉火燒遞給他一個︰「我們大~爺賞你的。」
保定總兵梁甫非常霸道,充分展示了什麼叫做特權。
連吃帶拿,還得路上當干糧。
「多謝總爺。」
馬重僖拿著驢肉火燒吃了起來,這玩意也不便宜,平日里吃個魚肉就挺好了,吃驢肉著實是奢侈了些。
他三下五除二的把驢肉火燒給吞了,長舒一口氣。
「你們平日里吃不飽飯?」
听著賀今朝詢問,馬重僖也就當閑聊,因為此時還在裝船當中。
「回總爺,我們每年有十二石糧,還有二三石的行糧(相當于出差補貼),每月發糧一石。
可惜到如今,月糧經常要拖三五個月,就算發了,也是極少的量,根本就不夠吃。」
「我記得漕軍應該餓不著的?」
听到這話,馬重僖一下子就感覺賀今朝有何不食肉糜的樣子,開始給賀今朝講解起來。
漕軍自古就是有油水拿的,特別是以前張居正張爺爺的時候,一半運糧食,一半運銀子。
銀子用來支付運輸花費、駁船和運貨馬車的費用,購買諸如涼席之類的防水材料。
補助費用完全狗花銷,用一句老人懷念的話說︰
「小旗內士卒個個富饒,糧運子是最能娶上媳婦的。」
但是到了後期一包包銀子就不過漕軍的手了,全部變成宮廷收入了。
說是為了保護服役漕軍的利益,免受貪官污吏的剝削。
因為負責收取的官吏、宦官、漕軍的各級軍官在內,都卷入到榨取銀錢,將非法所得落入自己腰包的行動當中。
他這個百戶還是祖上榮光世襲下來的呢。
然後朝廷便是下發了命令,今後有任何損失,責任主要是由漕軍軍官和具體負責運輸數量的小旗來承擔。
一刀切!
可是大明,靠著京杭大運河吃飯的人不知幾許。
就算個個清廉如水,漕軍兄弟們每年往返北京,在這長長的路途當中。
由于天氣變化,漕糧減少是不可避免的。
香餑餑一下子就成了苦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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