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龍在朝天關內,听著幾個還能對話的潰逃回來的士卒,講述了整個事件的經過。
天不亮錘匪就在關外準備,然後便是炮轟關門。
引出大批川兵在城牆上露頭,結果被火炮重點打擊。
特別是當有人操作火炮的時候,更是被錘匪找準機會,一下子就覆蓋了那三門炮。
當這三門跑被炸的啞火之後,才引發了第一波潰逃,被急忙趕來的羅尚文鐵血鎮住,重新返回去。
緊接著便是身著重甲的錘匪士卒,在火炮的掩護下,開始緩慢進攻。
然後他們就通過城門破洞,往里扔了兩個冒煙的東西,整個七盤關就跟地動山搖差不多。
正在搬石頭想要堵死關門的川兵被炸的稀碎,許多人都搞得口鼻耳朵出血。
羅尚文大叫著抵抗,可周遭的士卒根本就听不清他在嚷嚷什麼。
再加上錘匪趁亂殺進城中,羅尚文才被家丁給護著跑路。
傅宗龍捏著胡須,整個人都愁眉不展。
錘匪有可以讓地動山搖的武器。
這玩意宛如天雷一般,再加上這幫潰卒的慘樣,被援軍給看的個整整齊齊。
再加上什麼錘匪擁有「天雷」這種殺傷性極大的武器。
傅宗龍相信過不了幾天,軍中就得傳言西北錘王賀今朝手握雷電,腳踩祥雲之類的。
誰敢跟他作對,賀今朝就揮著錘子一 ,用天雷把你炸的粉身碎骨,想留個全尸都難。
「陳巡撫。」邵捷春同樣面色凝重的道︰「這種新武器,像是大號震天雷。」
「咱們也有震天雷,可也不曾听聞有如此大的威力啊?」
方國安同樣心有余季,羅尚文勇 不說。
可未曾接敵,都受了這麼重的傷。
他這要是真的沖上七盤關,怕是也得折在那里。
這波錘匪可是要比李自成那波流寇強了許多。
「不光是震天雷的事。」傅宗龍也把這玩意暫且歸結于這個︰「還有錘匪火炮不僅打的準,還比咱們的好。
這對我們守關才是一件麻煩事!」
要是沒有火炮,就四川的這些關隘,想要攻克,不付出極大的人命代價是不可能的。
現在錘匪的火炮一出,關鍵打的還準,縱然官軍佔據險要關隘,那又能有多少優勢?
傅宗龍覺得洪承疇讓他節節抵抗的意思是這個?
他早就料到我無法抵抗錘匪的進攻,所以才會不來救援?
一想到這里,傅宗龍就有些難堪。
先前他還想要求洪承疇與他夾擊賀今朝,想不到洪承疇對于賀今朝有著清晰的認知,堅決不來。
現在傅宗龍吃了虧,才想起洪承疇言辭生硬且強勢的話里,是有這個意思的。
「如何應對錘匪的火炮?」
「得想法子殺了他的炮兵。」邵捷春提議道︰
「只要賀今朝手下會操炮的士卒變少了,縱然有火炮也不一定能打進關上來。」
「怎麼殺?」
面對傅宗龍的提問,文臣武將都有些沉默。
想出解決法子,但怎麼執行依舊是個大問題。
「偷襲?」
王之綸開口提議道︰「待到錘匪在關外擺炮的時候,咱們沖出去出其不意的殺過去。」
眾人連連點頭,覺得王之倫說的對,那這個任務就交給他去做。
不管成不成的,總歸得試一試。
萬一成了,這第一功非你莫屬。
至于死人,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王之綸︰???
早他媽的知道是這樣,我就該閉嘴當啞巴。
非得張嘴說話,就顯得自己聰明,別人都是大蠢蛋!
傅宗龍倒是沒有開口讓王之倫干這件事,至少錘匪剛剛進入四川,怕是警惕性極高。
他也得先好好瞧瞧錘匪到底是怎麼打仗的才行。
「關外的錘匪如今是個什麼情況?」
「距關五里外駐扎。」
傅宗龍點點頭,看樣子賀今朝倒是不著急進攻,叫這些將軍們前去巡邏,要麼就安撫士卒,還有幫助羅尚文收攏潰卒。
如今他這個耳朵依舊是時不時的听清听不清的。
朝廷對于賀今朝攻打四川不知道做出什麼應對沒?
若是趁機打出進攻山西,稍微牽制賀今朝的心神,那對他也是有利的。
只不過距離過遠,消息一時間傳遞不順。
邵捷春又與傅宗龍說出來了自己的猜測,傅宗龍面色變得更加凝重。
洪承疇倒是算計的好,待到丟了四川,他這個四川巡撫還能繼續干下去嗎?
節節抵抗說是這層意思,可實際里還有另外沒說的呢。
「賀今朝不是趁機攻打四川,而是處心積慮。」傅宗龍坐在椅子上︰
「此一戰就讓許多川兵對錘匪產生了畏懼感。」
邵捷春不知道要如何接話茬,雖然沒有親臨現場,但听過那些潰卒的復述,就能想象戰場是何等的殘酷。
頗有些三年不鳴,一鳴驚人的架勢。
邵捷春模著胡須嘆了口氣︰「長此以往,對咱們極為不利。」
別說長此以往,就算是短期,傅宗龍都有些沒有信心能夠抵擋住錘匪的火炮,還有那什麼大號震天雷。
未曾與賀今朝交戰,難題就先擺上來了。
以前這些難題都該是賀今朝去頭疼,他穩坐釣魚台。
如今當真是攻守之勢異也!
叫人徒生許多煩惱。
「巡撫。」
從房間外跑進來一名士卒,急忙跪在地上︰
「廣雲縣失守,城外大營被焚毀。」
傅宗龍當即就站起身來︰「你說什麼?」
廣元縣失守!
邵捷春也坐不住了,大軍在前線打仗,結果後路被錘匪給掏了。
關鍵不少的糧草都囤積在那里,這麼多人駐守朝天關,靠著關內存儲的糧食能支撐幾天?
「巡撫,趁著消息還沒有傳播開來,我們立即撤軍,一旦消息走漏,正常撤軍遇到錘匪在半路攔截,難免變成大潰逃。
到時候未戰先敗,整個四川也就別想握在手中了。」
傅宗龍還在斟酌,一旦被賀今朝前後夾擊朝天關,他守住關隘的把握能有幾成?
邵捷春確是不管那個,他身為監軍,自是有些權力的。
展開地圖之後,邵捷春指著道︰
「巡撫你帶著人馬越過廣元,棄守昭化,直接在劍門關這里駐扎。
此地地勢險要,乃是天下第一的隘口,就算錘匪火炮威力大,他們也難以轟開。
我則是領兵撤到百丈關,分守樗林關,扼守南江,巴中,以此來抵擋賀今朝佔據保寧府。」
傅宗龍雖然性子執拗,但在戰事上也不是一根筋的人,照目前這種形勢,朝天關是守不住的。
佔據廣元縣的錘匪定然是等著他們回去奪回,然後在半路上伏擊。
想清楚了這一點,傅宗龍也不在遲疑,直接下令在朝天關上多樹立旗幟。
然後大軍徐徐撤走,走百里路直撲百丈關,在迂回到劍門關。
「我們在關上也要設置震天雷,最好能炸死賀今朝。」
成都府的火器制造也頗多,這玩意關上也有,就是為了緊急時候,從上往下扔的。
一直都有人在監視朝天關,劉二虎得了消息說是關上的官軍一動不動,好像是假人。
待到悄悄靠近之後,發現真的是假人,這才跑回來報告。
劉二虎首先覺得就有詐,然後覺得就算是詐,也得悄悄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遂一邊派人去七盤關上報告大帥,一邊直接派人去試探。
賀今朝接到消息之後,難不成張能已經趁機佔據了廣元,切斷了他們的後路?
所以那傅宗龍才會直接撤軍,以免被圍困在此關?
「主公,謹防有詐。」吉珪提了一嘴。
官軍撤的太痛快,極有可能在誘敵深入,依仗熟悉川中道路,埋伏伏擊。
「嗯。」賀今朝隨即吩咐了一句︰「叫二虎小心行事,莫要激進,窮寇莫追。」
「是。」
傳令兵立即打馬往下敢。
就在賀今朝還想說著什麼的時候,突然就听到一陣炸響。
張福臻捏著胡須站起身來︰「傅宗龍還真用了震天雷之類的。」
賀今朝對于埋設地雷,如何識別的問題,他大概是記得用什麼線圈原理,但具體的沒有一點頭緒。
沒讓賀今朝等多久,劉二虎便派人傳來消息,官軍已經跑了。
關上埋了震天雷,炸死七名士卒,傷了二十一人,只有兩人沒什麼大礙。
探馬已經派出去了,官兵奔著百丈關後撤。
賀今朝當即叫親衛把地圖展開,他要好好瞧瞧。
張能帶人埋伏在半山腰上,就接到了哨騎的回報。
說官軍棄守朝天關,奔著百丈關方向跑了。
張能一下子就站起來,吐出嘴里的野草︰
「他娘的,那狗官軍還挺謹慎。」
王根子也覺得頗為晦氣,如此大好的功勞,直接就飛走了。
張能掏出隨身帶著的蜀中地圖,看了一眼道︰
「我們從廣元到劍門關只要百里,官軍從朝天關到百丈關足有一百二十里。
他們再跑到閬中縣,從閬中到劍門關,還有六百里的路程。
我們立即假扮官軍兵發劍門關!」
王根子有些懵逼︰「咱們不需要先請示大帥嗎?」
他在錘匪陷陣營也訓練了不短的時間,非常清楚軍紀的重要性。
可謂比明軍嚴苛了許多倍,尤其是不允許擅自行動。
張能卻是收好地圖開口道︰「在潛伏進四川之前,大帥已經授予我臨戰決斷的權力,現在兄弟們好不容易走了那麼難行的路。
小心翼翼的到了四川,光拿下一個廣元縣,連狗官軍的毛都沒模著幾根。
這如何能行?
況且我軍先行前往劍門關,有著時間上和距離上的優勢。
劍門關駐守的官軍,還沒有接到他們戰敗的消息,我們才能以少勝多,有更多的可乘之機。」
張能掖好地圖,大叫著所有人帶好武器,咱們平日里可沒少訓練跑步,正好用上了。
這兩日得輕裝上陣,跑上百里的路程,直插劍門關,打下這天下第一關隘,揚我錘匪威名!
被選派的五百人大多都是奔著立功來的,現在光是打下一座縣城,那算什麼本事。
此時听著張能的話,更是大聲附和。
王根子看著這幫人要出發,急忙詢問︰「咱們棄守廣元?」
「你留守幾百人看護糧食,順便跑去報信,我等先行一步。」
張能掖好刀劍,差人下去找幾兩牛車,用來裝鎧甲,剩下的糧食都讓王根子在後面跟著,及時供應。
王根子一把拉住張能,不可置信的道︰「你當真要跑上百里路奔襲劍門關?」
「我已經估算好了,跑到昭化縣吃飽喝足,休息一陣,繼續跑。」張能扯開王根子的手︰
「立下大功的機會就在眼前,你想不想轉為我錘匪的正兵?」
張能則是反問一句。
王根子也明白張能的話,大帥親率隊伍進入川中,大家的立功的機會就看主將能不能把戰事搶到手里。
如今張能還沒有見到賀大帥,自是一切以他說算。
對于麾下的將軍,大帥是舍得放權,讓他們各自歷練去的。
陷陣營始終是區別于錘匪正兵待遇的,王根子想都沒想就點頭。
「這川中路線你沒有我熟,縱然假扮官軍,你一個外地口音如何能取信?」
王根子指了指自己的腳得意的道︰「我這雙鐵腳板也不是吹的。」
「好,那就隨我走。」
張能雄心萬丈,大丈夫自是要在戰場上博取功名利祿,只要拿下劍門關,入蜀的咽喉就能順利打通。
官軍今後也只能被動防守,走江油、綿竹,可直接威脅成都。
那些官軍守衛閬中等地的險關,他只要前去救援成都,那自是留守兵力不足,到時候有的是法子整治他們。
張能帶領五百人,在王根子的配合下,直接奔著昭化縣而去。
待到朝天關確認再無震天雷之後,劉二虎才請賀今朝通過,同樣他也接到消息廣元縣被張能佔據。
如此才能威逼傅宗龍迅速棄守朝天關,趕快率領大軍後撤。
「主公,我覺得還是派遣一支隊伍,慢悠悠的追擊監視這伙官軍,以防他們突然殺回,從中間截斷我們。」
張福臻提了個建議,賀今朝也贊同。
畢竟初入四川,所有勢力難免會對錘匪有所敵視。
向百姓宣傳的話語權還都掌握在那幫地主老財的手里呢。
牛有才蹬蹬瞪的跑上關城,拱手道︰「大帥,廣元傳來緊急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