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整個封縣都知道了秦家的慘案。
死了幾十口人,過了一晚上血腥味都還沒散掉。
有膽大的復述著昨晚的慘狀,說是那些殺手見人就殺,好些尸體都沒了全尸。
那場景,要多慘有多慘!
更讓人覺得恐怖的是,還有人昨夜見到七八個殺手逃走。
這下縣里人都炸開了鍋,紛紛猜測秦家是得罪了誰?惹得仇家要滅了全家?
還有不怕死的說,怕是秦家惹惱了宮里的那位,她才派人來的吧?
這個問題簡直是無稽之談,很快被人嘲諷的蓋過去。
許多人見到秦家這會兒已經掛了白,大門望進去一地的棺材。
周圍鄰居紛紛嚷著晦氣。
一夜之間隔壁死了幾十口人,隔誰誰不氣?
尤其是那家中還有孩子的,直接搬家的都有。
秦家案子太大,衛蜀也不敢瞞著,更何況秦家本來宮里有人,很快消息就一層一層遞了上去。
代家。
代清允直接跟趙白玉和胡掌櫃告了假,這段時間她都沒空。
一早就請了大夫來看,但秦夫人依然還沒醒來。
這會兒已經開始有些發熱。
許大夫給她扎了針,又開了藥,才對代清允說道,「秦家的事情我也听說了,秦夫人受了刺激,估計一時半會醒不了,但是這藥熬好了,還是要讓她喝下去才行。」
代清允連忙說道,「知道了,那她還是一直發熱怎麼辦?」
「喝了藥會出汗,給她擦洗身子就是,應該不會持續發熱了。」許岸說道。
他又給秦家的那幾個下人一一把了脈後才離開。
「小姐,翠嬸蘭嬸她們來了!」喜兒敲了敲門,對代清允說道。
「快讓她們進來。」代清允說道。
翠嬸蘭嬸能逃過一劫,也是多虧了昨日店里生意好,她倆又要準備東西,和花姨幾人忙到半夜。
索性她倆睡在了店里。
哪兒想到今早就听見這噩耗!
「夫人!」翠嬸瞧見躺在床上的秦夫人,低聲更咽著,「姑娘,夫人她沒事吧。」
蘭嬸抹了一把眼淚,坐著床榻邊給秦夫人蓋了蓋被子,「好在夫人福大命大,僥幸逃過一劫……」
「翠嬸蘭嬸,你們不必擔心,剛剛大夫才給秦伯母看過了。」代清允說道。
「這都是什麼事。」翠嬸捂著嘴哭著。
「我倆就是來看看夫人,一品來那邊也要開店了,我們先過去,勞煩姑娘你照顧夫人了。」蘭嬸站起身對代清允行了個禮,「謝謝姑娘了。」
代清允連忙扶著她道,「秦伯母對我一向很好,現在不過是照顧照顧她,這沒什麼,倒是你們,若是上不了工,便休息幾日吧。」
翠嬸蘭嬸連忙說道,「不可不可,我們也是拿著月銀做事,哪兒有說不上工的道理。」
說罷二人便離開。
代清允揉了揉眼楮,一晚上半睡半醒,有些困。
「喜兒,你去同香秀說,秦家的人讓她看著安排就是,他們平日能做什麼就做什麼,實在不行,就掃掃地也行,不過要留一個丫鬟一個婆子來照顧秦夫人。」
喜兒連忙說道,「好,只是有個婆子好似很傷心,她該怎麼辦?」
「讓她好好休息著吧。」代清允嘆了口氣。
老年喪子,這樣的痛苦,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挺過去。
很快香秀帶了一個婆子和丫鬟過來。
「你們叫什麼?之前是做什麼的?」代清允問道。
婆子連忙回道,「他們都叫老婆子六嬸,先前是在公子房里灑掃的。」
丫鬟道,「奴婢名喚碧彩,原先是做針線活的。」
代清允點點頭,「今日起你倆先照顧夫人,秦家遭此大難,夫人身體不舒服,你們須得多看著,我讓喜兒先帶著你們熟悉熟悉地方,夫人要是有個什麼需要,你們也好找得到地方。」
兩人連忙應聲答應。
隨後喜兒帶著她倆出去認路。
代清允又去廚房看了給秦夫人熬的藥。
香麗正好將藥倒在碗里,見小姐過來,忙道,「小姐是來催藥的嗎,這就好了,我馬上端過去。」
「嗯,走吧。」代清允說道。
給昏睡的人喂藥是件難事,香麗只好將秦夫人扶起來半抱著,代清允再將湯藥一勺一勺的喂給秦夫人。
哪兒知秦夫人壓根喝不進去。
為了幾勺都流了出來。
代清允將碗放在旁邊,一手捏著秦夫人嘴巴,一手給她喂藥。
這才勉強讓她喝完一碗藥。
過了小半個時辰,秦夫人身上出了汗,碧彩和六嬸在屋子里給她擦洗。
代清允在院子里的桌子上趴著,只感覺好累。
「四姐。」顧然端著一碟點心過來,他身後四郎也提著一壺茶水跟著。
「你倆吃飯了麼。」代清允笑著接過茶壺和點心,問道。
「吃過了,二哥出門前說你忙了一晚上,也沒好好吃東西,讓我們照顧你。」顧然說道。
代清允吃著點心,一手模了模顧然腦袋。
「四姐,他們說死人了,是真的嗎?」四郎問道。
「是啊,你怕不怕?」代清允問道。
四郎搖搖頭,「我不怕!我學了武的,我可以去幫秦舟哥哥!」
代清允笑道,「你還是乖乖在家呆著吧。」
不一會兒門房跑了進來,找到代清允,道,「小姐,外頭來了好多人,都是要來看秦夫人的。」
代清允皺眉,「不見,就說秦夫人身子不適,不宜見客。」
門房為難的道,「都不見嗎,外頭好像還有縣令夫人……」
「衛夫人也來了?」代清允道。
門房點點頭,不然他也不會急急忙忙跑進來呀,其他的人隨便都能打發,但是這縣令夫人來了還是要先問問。
代清允感覺頭痛,她實在是不想應付這些人。
「走吧,我出去跟她們解釋。」
門房如獲大赦,連忙跟著代清允身後。
到了大門口,果真外面停了好些馬車。
有平日和秦家交好的,也有借機來巴結的。
縣令家的馬車很扎眼,下人瞧見代清允出來,連忙喊了衛夫人下馬車。
「見過縣令夫人。」代姑娘福了福身子道。
衛夫人一臉著急,「秦夫人呢,她怎麼樣了?我知道這個消息可嚇壞了,這不立馬來看她了嗎。」
有人听了衛夫人這話覺得好笑,她可是縣令夫人,昨晚秦家出事,最先通知的便是衛家,她會今早才知道?
騙誰呢,這會兒還裝模作樣的來找人。
代清允忙說道,「秦夫人身子不適,吃了藥還在睡著,怕是不能見各位了,還請縣令夫人莫怪。」
說罷代清允一臉愧疚的道,「清允替秦夫人多謝各位夫人好意了。」
「你這說的什麼話,唉,听說你昨晚上連夜去接的芝蘭,好孩子,辛苦你了。」石夫人伸手拉著代清允,聲音有些更咽,「既然芝蘭身子不好,我就不打擾了,我帶了些補品來,讓芝蘭保重身子才是。」
「可不是麼,今早我知道這事,真是嚇得不輕,芝蘭也就是平日看起來膽子大,這會兒怕是被嚇到了,代姑娘,就勞煩你多照顧照顧她了。」付夫人也說道。
接著好幾個夫人也都紛紛說著差不多的話,又將各自帶來的禮品放下。
衛夫人見狀臉色變了變,這些人明擺著是跟她過不去。
偏偏她又沒帶什麼東西來,更顯得她惺惺作態。
代清允一一道了謝,又笑著對衛夫人說道,「縣令大人怕也是忙了一夜,夫人您還能抽空來看望秦伯母,真是心善,多謝衛夫人。」
衛夫人尷尬一笑,衛蜀能忙什麼?
昨晚他知道這事嚇得半死,就知道使喚官差過去,自己在家里躲著。
等到下人來報秦家安全了才裝模作樣的去走了一遍。
但她此刻也只能厚著臉皮接話道,「辛苦什麼,都是為了百姓。」
「何況秦家這事太過惡劣,你轉告秦夫人,這事我家老爺已經快馬加鞭遞信出去了,相信很快就會抓到那些殺手。」
代清允點點頭,「好,清允一定如實轉告。」
又虛情假意的說了幾句話,衛夫人這才離開。
接著其他夫人也都相繼離開。
代清允揉了揉眉心,又囑咐下人將所有東西登記在冊放好。
後面半日也陸陸續續有人上門來想看望秦夫人,都被門房打發了。
代清允抽空睡了一會兒。
再醒來已經是下午。
秦夫人也已經醒了,只是躺在床上,默默掉眼淚,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秦伯母,你醒了?」代清允推門進來,就看見碧彩端著一碗白粥站在一旁。
「姑娘你來了,夫人她不肯吃東西。」碧彩連忙說道。
代清允接過碗,坐著秦夫人床邊道,「吃點粥吧,等下還要喝藥,要是秦舟知道您這般,他也要擔心了。」
秦夫人閉了閉眼,又對代清允說道,「允兒,我只一閉眼,就看見他們站在我跟前,說自己死的好慘。」
「他們雖都是下人奴婢,但也都是秦家一份子,我還怎麼吃得下?」
秦夫人默默掉著眼淚,也不擦拭,她心中萬千悔意。
事到如今,舟兒怕是瞞不住了。
當初她若是沒嫁給秦譽,而是隱姓埋名,想來這次的慘狀也不會發生。
過了太久安生日子,她都快忘了,宮廷爭斗有多險惡。
代清允只得寬慰道,「只是您不吃東西,後面他們下葬,您該沒力氣了。」
「秦舟說秦伯父快要回來了,您也不想讓他擔心吧,伯母,吃點粥好嗎。」
最後在代清允的勸慰下,秦夫人才勉強吃了些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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