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清允卻道,「趙姨說的是,再加兩個凳子就是,阿芙嬸嬸,快坐著。」
阿芙乖巧的坐在代清允身旁,眼楮依然沒有從顧然臉上挪開。
何大嬸覺得不好意思極了,見弟媳老是盯著顧然看,她有些生氣道,「阿芙,不能這樣盯著別人。」
阿芙見何大嬸生氣了,也不敢再看顧然。
只是心里琢磨著,她真的覺得見過他呀。
但是,是在哪里見過他呢。
想不明白。
于是一餐飯里,阿芙吃一口飯就看一次顧然。
顧然有些不自在,但他從小的教養告訴他,沒關系的,阿芙嬸嬸應該是腦子有些奇怪吧。
不然何大嬸也不會像管孩子似的說她了。
代清允一邊吃一邊觀察著阿芙。
直覺告訴她,不簡單。
阿芙雖腦子不清楚,但她不會騙人。
若是她沒有見過顧然,怎麼會說出那般話來?
飯後,代清允特意留下何大嬸。
「何大嬸,您能不能再說說,當初見到阿芙嬸嬸時,是怎麼回事?」代清允給她倒了茶水,輕聲問道。
一旁顧然有些不明所以,四姐這是覺得阿芙嬸嬸真的認識自己?
何大嬸尷尬的搓了搓手,也是不明白小東家怎麼就把阿芙說的話听進去了。
「這,前兩年夏天,阿芙暈倒在我家門口,我瞧她整個人都曬的不行,一時心軟,將她養在家里頭。」
「本想著她醒了就讓她離開,沒想到她第二日醒了,問她啥都不知道。」
何大嬸一臉可惜的說道,「當時我見她長的不錯,要是放任她就這樣走了,她怕是要吃虧。」
「但是我家日子也緊巴巴,養不了她,我弟和他年紀差不多,前頭那個早年死了,留下一雙兒女,日子難過,我就尋思著撮合他們,就去官府留了底,阿芙也沒拒絕這親事,我瞧她也喜歡那倆孩子的很,一來二去的,就讓他們成親了。」
何大嬸說罷擦了擦眼淚,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心疼這個弟媳。
代清允又問道,「那當初阿芙嬸嬸沒有帶什麼東西嗎?比如說路引或是信物之類的。」
「哎,就是沒有路引,當時官差也說難辦,見她傻愣愣的,又要和我弟成親,也算有了戶口,這才沒為難。」何大嬸說罷看向阿芙。
「其實之前我們也說過,阿芙瞧著不像是天生這樣,許是受了刺激,她有時候也會很清醒,清醒的時候還會教兩個孩子認字呢。」
「那她清醒時沒說過自己從哪兒來叫什麼?」代清允追問道。
何大嬸搖搖頭,「沒有,也就能清醒個一刻鐘,平日就是這樣,膽子小怕人。」
代清允嘆了口氣,看著阿芙在一旁規規矩矩的坐著,只是眼楮時不時還要看顧然兩眼。
「謝謝何大嬸,小然的身世你們也都知道,也沒什麼可瞞著的,我們總想著能幫他找到家人,不過就算找不到也沒事,我們也是他的家人。」代清允說道,「方才阿芙嬸嬸那樣,我就有些激動,想著要是萬一真認識呢。」
說罷她模了模顧然的腦袋。
何大嬸點點頭,「我曉得的,哎,都是可憐人。」
送走何大嬸二人,代清允又對顧然說道,「今日我這般著急,你會不會不高興?」
顧然笑著搖搖頭,「怎麼會,我知道四姐是想幫我找到家人,謝謝四姐。」
四郎這時撇嘴說道,「找什麼呀,和我們在一起不好嗎,咱們家大哥三哥還是當官的。」
代清允听罷和顧然相視一笑,顯然四郎才是最舍不得顧然的那個人。
第二日,縣衙出了告示。
殺害秦家四十六口的凶手已經被抓,系為秦家的仇家,一年前被秦家搶了生意,懷恨在心,打擊不成,這才謀劃了此次駭人听聞的凶殺案。
告示一出,封縣上下皆是震驚不已,不過震驚之余,不少人還是持懷疑態度。
不過礙著刑部還有大理寺的人還在,沒有人敢說什麼。
代清允站在告示前反復看著。
她皺著眉,為什麼結果會是這樣?
桓王再一次逃月兌罪名?
不對,就算歐陽玨快馬回京,也還沒到,所以,這告示只是朝堂官員用來給全縣的一個「交待」罷了。
也就是說,他們要麼知道了此事和桓王有關,要麼知道了秦舟身世。
恰好這兩種情況都不是他們能掌控的。
接著朝廷官員動身離開,秦家也要被帶走!
代清允這下確認了自己的想法,只是不知道,這一路,他們會不會踫到危險。
她只得拜托林捕頭,讓她再見一次秦舟。
這次林捕頭不知怎的,竟然答應了她。
夜晚,四處靜悄悄的。
林捕頭帶著打扮成書童模樣的代清允去了客棧。
踫到官差詢問,林捕頭只說是衛縣令派了書童來給秦舟送些他愛看的書籍。
那觀察翻看了書籍之後,便讓他們進去了。
代清允沒想到竟然這麼簡單就能蒙混過關,心里正暗嘆著,林捕頭就說到了。
「去吧,一刻鐘時間。」林捕頭說罷在二樓找了凳子坐下。
代清允也不想浪費時間,很快找到秦舟房間,敲門後秦舟的聲音傳了出來,「誰?」
「秦舟,是我。」
代清允小聲的說道。
很快房門被打開,代清允看見秦舟,心里有些愧疚,他們一家被關在客棧,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進了屋,代清允這才發現無盡無涯都在。
「嗨!」無涯笑嘻嘻的和她打招呼。
無盡則是一臉冷意。
秦舟道,「你怎麼來了?」
他臉上依舊是少年俊朗模樣,只是氣質不同從前,更多了些從容自若。
代清允連忙道,「明日你們就要去京城,到時又該如何?」
她是真的著急,卻又沒有辦法。
且不說到京城後會怎麼樣,就說回京這一路上,桓王一定會再派殺手來。
她雖真的風劍宗和秦舟關系不一般,但她還是擔心。
到底是肉身,誰又挨得了幾刀?
況且伯父伯母不會武,要是打起來,會不會受傷?
秦舟肅著臉說道,「之前我便同你說過,留有後路,所以你不必擔心,倒是你,這次去京城,我怕是很久不能回來,你照顧好自己。」
「我讓無涯留下來保護你。」
代清允想也沒想的就拒絕道,「我用不著保護,多一個人保護你們,你們就多一份安全。」
「秦舟,我雖年紀小,但也不是小孩子,你不必哄著我。」
「你和伯父伯母此次,怕是虎口求生,所以不論如何,一定要活下來,一定要回來見我好嗎?」
秦舟皺著眉,看著代清允,心中思緒萬千。
他卻不知道怎麼說起。
對代清允,他只盼著他們二人長大,再理所應當的在一起,順遂的過完一生就好。
她喜歡的,她想要的,他都會竭盡所能去做到。
只是眼下形勢所迫,他不得不快速成長,為了父母,更是為了允兒。
既然有人不讓他們好過,他便親自去了結這一切。
只是這些,他不能告訴眼前的小孩。
在外人眼里,代清允如何如何懂事聰慧能干,但他從來只覺得,這是他要呵護的小孩。
就像他爹護著他娘一般。
「你听話,讓無涯跟著你。」秦舟生硬的開口,雙眼看著代清允,沒有一絲情緒起伏。
「等我回來一起放花燈。」
代清允忽的想起,最開始見到秦舟,就是在鎮里河邊,她救了他。
河里漂流著許多花燈,蠟燭光相互輝映,她記得他當時也就是個溺水的瘦弱小孩。
不過兩年時間,秦舟已經蛻成長。
他有他的安排和考量,代清允是明白的。
就好似這一次,分明是一路危險,秦舟卻好像不當回事,或者是說,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代清允低著頭,輕聲道,「嗯,一路平安。」
一刻鐘到了,代清允離開客棧。
踏著月色回到家,二郎還在等著她。
「你瞧今晚月色,多美。」二郎抬頭看著月亮,笑道。
代清允看了看月亮,也笑道,「是很漂亮。」
二郎模了模她的腦袋,「秦家會沒事的。」
代清允點點頭,眼眶卻濕潤了。
誰也不知道秦家這次會面臨什麼。
翌日一早,秦家跟著朝廷官員一起離開。
代清允在屋子里輾轉反側,她想去送一送,卻沒有勇氣。
「小姐,快些起來呀,等會他們就要路過咱們家了,您不是說秦家這次離開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嗎?」喜兒倒是著急忙慌的給她打了水,又找了衣裙擺好。
代清允咬咬牙,還是起身穿好衣服。
「呀,我听見聲音了,怕是要到了。」喜兒連忙說道。
代清允這下顧不上梳洗,就這樣散著頭發飛奔去了大門口。
就和來時一樣,路上都是騎馬還有壓隊的帶刀官差。
官員們坐在隊伍為首的馬車里頭。
秦家應該也是在馬車里,代清允卻只看得見一片黑壓壓的人頭。
她有些泄氣,只盼著這次秦家能平安無事。
末尾的馬車,秦舟一家三口坐在車廂里。
秦夫人一臉菜色靠在秦譽身旁,秦舟掀開車簾,這里應該會路過代家吧。
代清允努力踮著腳看著一輛輛馬車路過,都沒有看見秦家的人。
「小姐,最後面的馬車,是秦公子!」代昌個子高,眼尖的發現了秦舟。
代清允連忙看過去,正好和秦舟對視上。
不知為何,看見秦舟對自己一笑,她煩躁的心就這樣安靜下來。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