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地龍燒得旺旺的,西暖閣中溫暖如春。
大明朝身份最高貴的兩個女人,正春心蕩漾的說著私房話。
李太後別看已經是太後,其實剛剛三十二歲。寧安大長公主也不過四十二歲。有道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這一狼一虎湊在一起,說出什麼虎狼之詞來也都不足為奇了。
「舍不得了?」寧安看著李彩鳳的臉,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時才剛與趙郎破鏡重圓,卻被皇兄棒打鴛鴦,听到噩耗她感覺天都塌了……
「嗯,感覺日子沒法過了。」李彩鳳擦著淚,抽泣道︰「各方面都逼著本宮放人,可人家就是舍不得張郎啊。」
「唉,妹妹,你執念了。什麼叫小別勝新婚、大別賽初戀?」寧安一副過來人的架勢道︰「我每次跟趙郎分開個一年半載,再重逢時那叫一個甜蜜蜜大刺激,而且分開的越長越刺激。」
「是嗎?」李彩鳳忽然想到,自己在隆慶年間跟張相公未曾謀面,到了萬歷朝忽然能日日相對時,是何等的小鹿亂撞、臉紅耳赤啊!
「可不。」
「可是我跟張郎都沒在一起過,算什麼新婚啊……」李太後把頭埋到被子里,難過的嗚嗚哭起來。
「所以更應該讓他回去啊。」寧安一看那只有出絕招了,忙小聲道︰「小別勝新婚還有另一層意思。」
「什麼意思?」李太後止住抽泣,抬頭看著她。
「你想啊,京里人多眼雜,你們又身份特殊,哪怕在宮里也放不開……」寧安道。
「我倒是無所謂,主要是張郎放不開……」李太後郁郁的嘟囔一聲道︰「這宮里都是本宮的人,哪個不開眼的敢嚼舌根,我讓她全家死光。」
「那他也有壓力,就好比趙郎在我那里總是發揮不好,非得去外頭開房才能復當年之勇。」寧安傳授經驗道。
「你的意思是,我也……」李太後听明白了,一陣心頭狂跳,旋即趕緊捂著臉搖頭道︰「怎麼可能,我還得照顧皇上呢。」
「還有幾個月皇上就大婚了,大婚後自有皇後照顧,你不是也早就說好了要還政嗎?」寧安蠱惑道︰「為皇上辛辛苦苦這麼多年,退下來了到江南玩一玩,不過分吧?」
「不過分,不過分。」在疼愛自己方面,李彩鳳可是從來不小氣。她心動的看著大姑姐道︰「可是這方面我沒經驗啊,還得姐姐教我……」
「好說好說,我這有全套攻略……」寧安滿口答應道︰「你要是覺得江南依舊不安全,還有海外呢。听說在海上很有一番別樣滋味,我一直想試試,可惜沒找著機會。」
老司機寧安飆起車來,听得李太後登時想入非非,做起了粉色的白日夢,恨不得這就跟張相公上床……哦不,上船出海……
看著李太後情不自禁的豬哥笑,寧安不禁心中暗暗歉疚道︰‘皇兄,反正你什麼都不知道了。為了趙郎和我閨女,只能對不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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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萬歷皇帝放學回來,第一時間便到西暖閣給母後請安。
便見李太後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哪還有一點生病的跡象?
「太好了,今兒擔心了母後一天。」萬歷一臉孺慕的為自己今天上課走神,找到了完美的借口道︰「後來大伴說母後大好了,兒臣還以為是騙我呢。」
「沒騙你,是因為母後忽然想通了,一下病就好了。」李太後笑吟吟道。
「母後想通什麼了?」萬歷不解問道。
「在張先生的事上,母後不該逼太緊。」李太後道︰「不然難受的還是張先生。」
「是啊,听說先生局部出血,母後,局部到底是哪里?」小皇帝不解問道。
「局部就是菊部,小孩子別瞎問。」李太後紅著臉呵斥他一句道︰「那趕明兒就請張相公擬個旨,皇上下了吧。」
「是,母後。」萬歷痛快答道。因為國家的權柄尚不在他手中,所以別人怎麼操弄都不會不適。反而因為終于沒人管了而開心不已。
「可是母後,張先生老家幾千里遠,日後也不能事事問他啊。」萬歷又想到個問題道︰「國家大事兒臣自己還處理不好呢。」
「誰讓你自己來了,」李太後道︰「大事八百里加急請張先生決策,至于小事嘛,要不先讓你幾位老師頂一頂吧。」
「善。」萬歷忙點點頭,心說那感情好啊。呂調陽被他羞辱後便告病在家,目前暫時由吏部尚書馬自強負責他的學業,申時行、余有丁、許國、王錫爵、趙守正等擔任日講官。
這些人可壓不住他,隨便換誰上來他的日子都會好過很多。
萬歷心說要是趙先生能入閣就太好玩了,可惜這些事他說了也不算,還得听張先生的……
但這娘倆顯然又想簡單了,目前的事態可不是她們單方面想了結,就能了結的了的。還得問過文官答不答應,在沒有達成妥協前,張相公是不會擬旨的。
他已經被打擊的夠慘了,不希望再被文官們罵抓權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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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呼嘯,吹得趙家胡同中那一串寫著‘趙府’的燈籠東倒西歪。
外頭已是滴水成冰,花廳中的四人卻熱得滿頭大汗。
趙立本、趙守正、趙錦、趙昊四個,正圍著張八仙桌吃火鍋。
「每次涮羊肉,就想起十一年前剛進京時,老佷子給接風的那一頓。」趙二爺一邊將滿盤的羊肉下進銅鍋,一邊不勝唏噓道︰「時間過的真快啊。」
「能不快嗎?」趙錦給老爺子和趙二爺斟酒道︰「二叔你都當上少宗伯了。」
「你啊,要是能收收脾氣的話。」趙立本看著趙錦嘆氣道︰「現在就是大冢宰了,結果倒好,讓王國光那廝摘了桃子。」
他說的是上個月,張瀚被萬歷罷官後,趙錦以吏部左侍郎暫掌部務。本來只要他吸取前任的教訓,趕緊帶頭上本挽留張相公,待到下次廷推,轉正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趙錦偏偏頭鐵,繼續像張瀚一樣拒絕上書,雖然因為上頭有人,只被罰俸三個月,卻惡了張相公。這也意味著他無緣天官之位了……
「叔爺教訓的是,」趙錦苦笑道︰「佷孫我就是這麼個人,我也沒辦法。」
「這叫人設不能倒。」坐在下首的趙昊笑道︰「以我老哥哥今時今日的地位,當上部堂早晚的事兒。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他不得盡開顏?」
「哈哈哈,兄弟真會說話。」趙錦笑得合不攏嘴,跟趙昊踫一杯。
「那麼說,此番大廷推,我也得把票投給王國光了?」趙守正問道。
「那還用說?」趙立本白他一眼。
按照慣例,正常三品以上官員,由大九卿及三品以上官員廷推。
因為閣臣和吏、兵二部尚書職權尤重,故而參與廷推者也最多,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五品以上官員,以及六科給事中、十三道御史,在京者都要參加。其人數之多,不啻一次小型朝會了,故而俗稱‘大廷推’。
之所以要讓更多的官員參與廷推,自然是為了更廣泛的代表百官的意見,防止權臣或某一派系把控這幾個位高權重的官位了。
反過來,吏、兵二部尚書之所以能跟大學士分庭抗禮,也是拜大廷推所賜。眾望所歸者,腰桿自然就硬。
不過這套被百官視為神聖不可侵犯的廷推之法,也已經被張相公給破壞了。
萬歷元年,吏部尚書楊博病重致仕,當時廷推繼任吏部尚書者時,首推左都御史葛守禮,拍在第二位的是工部尚書朱衡,第三才是張瀚。
然而廷推結果報上去,張相公厭惡葛守禮魯莽剛直,朱衡倚老賣老,便悍然破壞規矩,越過前兩位,特拔了資望最淺的張瀚為吏部尚書。
這也導致了吏部被內閣操控,進退大臣皆由張相公一念之間。
年深日久,張瀚飽受詬病,整天被人罵丟盡天官臉面,才有了前番物極必反之舉,算是稍稍給自己正了名。
不過這並不能改變,廷推已經被張相公控制的現狀。
這陣子王篆、曾省吾等張黨骨干,四處放風說張相公屬意王國光掌銓。就是要讓人識相點,把票投給大司徒,別瞎投亂投,害得張相公再次破格特拔,有損廷推的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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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吏部、兵部可都是山西人的了。」趙二爺吃兩筷子涮羊肉,忽然發現了了不得的情況道︰「天下文武都歸他們進退,這太不合適了吧?」
「還行,能想到這個,有長進。」趙立本冷笑一聲,也不知是夸他還是譏諷。
趙二爺心態好,搞不清的一律往好處想……
「肯定不能讓他們同掌吏、兵二部的。」趙錦忙笑道︰「所以兵部尚書王崇古已經上本請求致仕了,就是為了保住王國光這個天官。」
「老西兒真是團結,再瞧瞧咱們江南幫,各有各的主張。」趙昊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也難怪連最後一個尚書都丟了。」
「……」趙錦一陣汗顏道︰「咱們江南幫想來如此,而和不同,黨而不群嘛。」
「就是一盤散沙,還好意思說。」趙立本哂笑一聲,說著話鋒一轉道︰
「不過眼下,有個連本帶利賺回來的機會。你們可不能再拉胯了!」
ps.先發後改,今晚沒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