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趙昊和王錫爵等人,便早早等在順天貢院門口。
幸虧他們來的早。貢院的大門一大開,趙昊的五名弟子便率先聯袂而出了。
「師父!」一看到趙昊,大師兄便丟下考箱,歡快的跑過來,一臉諂媚道︰「這麼冷的天,師父還親自來接,不成器的弟子們實在擔不起啊。」
見又讓大師兄搶了先,四個師弟只好緊趕兩步,上前向師父行禮。
趙昊含笑點點頭,問都沒問他們考得怎麼樣。
對這五個學霸弟子的水平,他還是很有信心的。沒道理天天用功不輟,反而比原本發揮還差……
但吳時來的話,就像壓在他心頭的一塊大石,總擔心那李春芳會不會作梗,打壓他的寶貝徒弟。
這讓趙昊感到有些對不住陽陽們,上桿子收人家為徒,卻還連累了人家,這可不是為人師表的風範啊。
因此趙公子今天話格外少,特酷。
沒辦法,少年郎總是會無意識模仿自己的偶像。
等著趙二爺出來的時候。于慎思接過弟弟手中的考箱,低聲問四師兄考得如何?
于慎行便對兄長道︰「師弟,我只能說,自己應該沒犯錯,至于成績如何,坦然接受就是。」
王錫爵也湊上去,腆著臉問弟弟道︰「考得怎麼樣?」
「要你問。」王鼎爵哼一聲,要強道︰「我不信有人比我強。」
「呵呵,那我就放心了。」王錫爵長松口氣。說實話,他一直擔心弟弟沉迷科學不可自拔,耽誤了科舉正途。
卻不想想,自己沉迷廚藝不可自拔,不也一樣考了個會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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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昊眾人等啊等。
等到天黑,下人們打起了燈籠,大半舉子都離開了貢院,卻還不見趙二爺的身影。
這讓趙公子未免有些擔心起來,便問道︰「這科難度如何?」
「簡單。」弟子們便七嘴八舌道︰
「太簡單了,白準備那麼久。」
「是啊師父,會試居然又是大題,這樣很難拉開差距啊。」
「我睡了一天。」
「呃……」趙昊听得直翻白眼,心說我算問錯人了。
正好看到王用汲從里頭出來,趙昊心說,可算遇到普通人了。便笑問道︰「明受兄,今科題目如何?」
「哦,是小先生啊。」王用汲十分尊重海瑞尊重的人,只可惜他不懂《幾何》。便抱拳還禮答道︰
「四書題都很正,但《禮記》四題出得偏了些,在下愚魯,費盡心神方勉強答完,故而此時才出來。」
說著他搖頭嘆氣道︰「只怕今科又要鎩羽而歸了。」
「不會的,明受兄今科必然高中。」趙昊笑著斷言一句。
「多謝美言。」王用汲只當他是在安慰自己。
大弟子和二弟子卻眼珠瞪得溜圓,心中狂叫道——它來了,師父的大預言術又來了!
一直以來,他倆覺得師父身上最神秘,不是層出不窮的科學知識,而是這近似鐵口直斷的大預言術。
那真是說誰懷孕誰有喜,罵誰敗家誰破產。
只是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通這里頭的科學道理……
一直到臨終前,他們仍未知道那大預言術,其實科學門里最不科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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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鶴征、施近臣等一幫應天舉子也盡數出來,加入了等候趙守正的大軍。
可等啊等,等啊等,出來的舉子已經寥寥無幾了,卻仍未見老大哥的身影。
「不會出什麼事兒了吧?」眾人不禁擔心的竊竊私語,忍不住想要進去查看。
可考場重地,豈容他們隨意來去?自然被守軍攆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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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貢院前街的二層樓上。
長公主站在窗前,一臉焦急的看著火把通明的貢院大門。
「趙郎怎麼還不出來?」急的她直跺腳道︰「不會病了,還是讓人欺負了吧?」
「殿下稍安勿躁,這不有人往外出嗎?」
柳尚宮嘴上安慰著長公主,心里卻樂開了花。考不上進士就回家,老身的命又續上三年……
「哎,我想清楚了,趙郎不中也好,這樣還能多些時間陪在我身邊。」卻听長公主下定決心道︰
「回頭我跟昊兒說說,留他在京城做生意,趙郎自然也沒理由回去了。」
「噗……」柳尚宮眼前一黑,自己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此時忽听貢院門口一陣騷動,好些人嚷嚷道︰「出來了,老大哥要出來了!」
長公主忙趴在窗前,探著身子望出去,只見自己朝思夜想的那個人兒,終于緩緩走出了貢院。
雖然他幾乎是最後一個出來的,但長公主見他依然步履沉穩、從容不迫。
那如山如岳的樣子,簡直可靠極了。
又見足足一兩百舉子,在寒風中站了大半個時辰,就是為了等他一個人。
當趙守正向他們拱拱手,便听眾舉子齊聲道︰「兄長辛苦了!」
這威望、這魅力,簡直絕了。
長公主不禁雙手捂住微燙的臉,喃喃道︰「這才是男人啊……」
柳尚宮雙手扣住了自己的脖子,想看看能不能掐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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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趙二爺只是餓得走不動道了。
他本打算一出來就跟兒子哭訴,可見這麼多人等著自己,只好強打精神跟他們打過招呼。
待眾人散去,他便摟住兒子的肩膀,大口喘著粗氣道︰「快弄個轎子來,我走不回去了。」
大徒孫趕緊跑去張羅,卻又被師祖叫住道︰「轎子里要放些吃食,我要熱的。」
「沒兩步就回家了。」王錫爵見狀笑道︰「我在廚房里,煲了十六種湯呢。」
「不,我現在就要吃。」趙守正說著,接過于慎行從考箱中找出的醬雞腿,狠狠咬了一口道︰
「他媽的,餓死老子了!我連考箱都沒來得及拿,就被攆出來了……」
趙士禎一听,心說還好還好,還有個備件的備件充當備件。
遂暗下決心,明天再來三套,不,四套,以備叔祖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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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默契的沒有問,趙二爺考得如何。
回家去睡一天,十二日重新進場;然後等十四日出來,十五日再重新進場。
自然每次都要再搜檢一遍。只是這後兩次搜檢就松多了,甚至連犢鼻都不用月兌……
這是因為一來,後兩場‘論、判’考的是政務水平,‘經、史、時務策’考的是吹牛逼能力,你抄都沒法抄。
二來,這兩場也不重要了。國朝二百年,還沒听說過,有因為後兩場突出而高中的呢。
不然那些做過官的老舉人,還不把一甲二甲都包圓了?
事實上,在考生們進行第二場考試前,考官就已經開始閱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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