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黃解元要暈過去,吳康遠趕緊扶住他,給他正反兩耳光道︰「醒醒,快醒醒……」
「不,我不要,我是在做夢。」黃解元卻賴在吳康遠身上不睜眼。
「黃兄,要堅強啊。」
「恭喜恭喜。」那邊趙二爺還搞不清狀況似的,對黃解元拱手笑道︰
「共賀登科後,明宣入紫宸。又看重試榜,還見苦吟人。」
黃洪憲登時慘遭重擊,閉著眼看到滿天金星,感覺腦瓜子嗡嗡地。
人家趙守正和吳康遠是共賀登科、選入紫宸的新科進士了。他堂堂解元郎,卻淪為重試榜上的苦吟人了……
趙昊聞言瞥一眼老爹,也不知他這話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
正不知該安慰還是取笑一下,新落第的黃解元,趙昊卻見自己的五個弟子哭喪著臉過來了。
趙昊心里咯 一聲,哪還管什麼黃解元還是黃飛鴻,趕緊著緊問道︰「怎麼,考砸了嗎?」
「是,師父,讓你失望了……」大弟子噗通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讓大師兄這一傳染,其余幾個弟子也相繼跪下,跟著大哭起來,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黃解元听到哭聲,眼睜開一條縫,看到是取笑自己的那五個小子,心里頓覺舒坦多了。
活該,讓你們剛才取笑我,都沒中吧?
他便緩緩站直身子,正待睜開眼時,便听那幾人哭著說話了。
「師父,我讓你失望了,我考了倒數第一,俺就是頭驢啊,昂昂……」于慎行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
「師父,我再也不說自己聰明了,我就是頭豬啊,哼哼……」華叔陽兩眼失去了靈魂。
「師父,我還沒考過一個吃貨,我不配當你的大弟子,把我開革出師門吧,我連個太監都不如,嚶嚶……」
「師父,我對不起大師兄和二師兄,我就是個猴兒啊,吱吱……」金學曾滿臉羞愧。
「師父,我我,我也考了最後一名。」王鼎爵也哭得傷心欲絕。「我就是塊木頭啊……」
一眾舉人見狀,不管中沒中式,皆哄堂大笑。
「這得差成什麼樣,連人都不做了?」
「讓你們不務正業,學什麼科學……」在場有不少在靈濟宮听過趙昊講學的,還有不少險些被三陽拉近傳銷窩子的。
此時他們不由幸災樂禍道︰「放著好好的文會不開,拜個孩子為師,這不是瞎胡鬧嗎?」
「恁這是弄啥 。」
「孫賊,這下坐蠟了吧?快退出吧。」
黃解元聞言,竟生出同病相憐、同仇敵愾之心。他終于睜開眼,對那些說風涼話的舉人喝道︰「誰還沒個馬高鐙短的時候?你們就沒落第過嗎?」
「不要哭,壞人會笑。」喝止住那些舉人後,他又像是對五陽,又仿佛是自勉說道︰
「咱們還年輕,大不了三年後再來過!」
「我們三年後來不了了。」卻听五陽抽泣道。
「為何?」黃解元和眾人一愣。
「因為被取中了就不能重考啦……」王武陽哭著道︰「我倒想重考一遍,可是禮部不讓啊。」
「取中了?」黃解元感覺腦袋有些不大夠使,問于慎行道︰「你不是說,你考了倒數第一嗎?」
「我才是倒數第一!」卻听趙守正自豪的大聲道︰「解名盡處是孫山。孫山在此!」
「那你……」黃解元等人便望向那于慎行,大惑不解道︰「又是哪門子倒數第一?」
「我是同門師兄弟里的倒數第一……」于慎行抹淚道︰「我只考了六十六名,比師兄師弟都差,不是倒第一嗎?」
「這樣也行?」西風吹起枯草,黃解元登時石化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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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于六六的話,一時滿場皆寂,方才笑話他們的舉子,恨不得全都消失。
考六十六名哭成這樣……那在場九成的舉子,是不是該直接上吊算逑了啊?
那些蹦啊跳啊、喊啊叫啊、親啊抱啊,發泄著喜悅之情的中式舉子,這下全都蔫了。
畢竟絕大多數人還不如他呢。
「你說。」黃解元更是快要瘋了,又指著華叔陽,質問道︰「你為什麼罵自己是頭豬?」
「我華叔陽只考了四十名,不是豬我是什麼?」華叔陽捶胸頓膝,哭天搶地道︰「我白做了那麼多幾何題我……」
「四,四十名,這不是很好的名次嗎?」舉子們去看那杏榜,果然四十名叫華叔陽,不禁氣惱道︰「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或許你們會滿意吧。」華叔陽哭得鼻涕直抽抽,群嘲技能卻絲毫不受影響。
「你!」眾舉人恨不得把這廝的嘴巴撕爛,哪有這麼說話的?
雖然他說的是實話,但正因為是實話才氣人啊!
「太監,你呢?」眾人又看向大師兄。
「身為科學門下表率,師弟們敬仰的大師兄,是不該輸給任何人的。」王武陽痛苦的閉上眼道︰「我竟然只考了二十二名,排在我前頭的,竟然是個整天只知道吃的貨。」
「我那叫喜好美食我……」吳康遠登時不樂意了。
「都一樣吧。」大師兄嘆口氣道︰「把精力浪費在滿足口月復之欲的人,不是吃貨又是什麼?」
「……」剛擠進來的王大廚,遭受了無情的暴擊。為免尷尬,他便趁人不注意,又悄然退了出去。
「那那,那你呢?」眾人又看向那只猴。
「本來我兩位師兄都是治《易經》的,但為了讓我拿到魁首,他倆臨時換成了《尚書》和《禮記》,結果我只考了個第十名,吱吱……」
金學曾無地自容道︰「像我這種廢物,師父當初就該讓我跪在門洞里,變成‘金拱門’算逑。」
這還是趙昊給他起的外號,原因是他在趙家拱形的門洞里,蹲了整整八天……
師兄們便不叫他大陽,而是以此稱呼。
「呃……」舉子們已經無力吐槽了。第十名也是一房卷首了好嗎?
沒成為經魁只是運氣不好,才屈居《易經》亞魁的吧……
而且,《易經》的經魁可是陳閣老的公子得中。就金學曾那小鼻子小眼小模樣,就是考出花來,也不可能凌駕于陳公子之上的。
他那兩個師兄就更過分了!
讀書人專治一經都得花十多年的苦功夫,哪還有時間去兼修別的經目?
他倆居然臨考時放棄了本經,換成之前沒考過的經目。
結果非但被取中,還一個排四十名,一個排二十二名,簡直就是侮辱人了好嗎?
就這樣,還難過的像死了媽一樣?
禽獸啊!不是人啦……
大家決定離著這群變態遠一點,不然往後的人生路怕是要越走越窄,越走越暗了。
「為什麼沒人問我?!」要強的王鼎爵不願意了,大聲抗議道︰「你們都問他們了!」
「好吧,那你為什麼也說自己是倒數第一?」便有人無奈問道。
「因為我排第五,在五魁首中倒數第一!」王鼎爵一臉‘欲知恥而後勇’的要強表情,大聲宣布道︰「你們以後可以喊我作‘王老五’。盡管羞辱我吧!」
‘救命啊,這里有人裝逼不要命啦!’舉子們捂著耳朵,不要听這些虎狼之詞,心中大喊大叫道︰
‘順天府管不管啊?不管我們去敲登聞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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