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東暖閣內。
隆慶皇帝看著趙昊的演示,難以置信的問道︰「你說每月都會發生金星合月?」
「不錯。」趙昊點點頭道︰「這是極常見的天象,只要月亮追上金星一次,就會發生一次金星合月。」
「可事實上,並不常能看見啊?」隆慶皇帝不解道。
「有兩個原因,一是金星和太陽有時候會離得很近,因太陽光的強大,所以我們就會看不見金星。二是金星合月現象一般出現在剛天黑時,但這時月亮和金星的位置,本身就接近地平線,很容易被高山和城牆擋住,因此用肉眼的話,可能一年也觀測不到一次。」便听趙昊不假思索的解釋道。
「肉眼?」隆慶不由奇怪道︰「難道還有不是肉的眼?」
「那便是望遠鏡。」趙昊淡淡道︰「陛下若是用望遠鏡注視夜空,就可以經常看到這一天文現象了。」
頓一頓,趙昊又笑著補充道︰「而且還會發現,金星也像月亮一樣,會有陰晴圓缺哦。」
「哦,是嗎?我怎麼沒想過,用望遠鏡看天呢!」隆慶不由驚喜極了。
說實話,趙昊講的道理,他听得十分吃力,而且似懂非懂。
但用眼觀測就容易多了,架上望遠鏡看就完了。
「不過陛下的雙筒望遠鏡,並不是專門用來看天的。」趙昊又道︰「草民今日帶來了專門的天文望遠鏡,獻給陛下觀天。」
得到隆慶皇帝允許後,雞公公便和滕祥,抬著一具有著漂亮三腳架的雙筒長望遠鏡進來了。
這是高鐵匠按照趙昊離開南京前所繪原理圖,精心改進出來的開普勒式望遠鏡。
而且內置了轉向稜鏡,放大系數可達四十倍,用來觀測太陽系內的星體,已是綽綽有余了。
隆慶皇帝愛不釋手的摩挲著,這具藝術品般的天文望遠鏡,忽然對趙昊道︰「你敢在經筵上,公開講一講這些嗎?」
「有何不敢?」趙昊昂然道︰「草民既然敢講給陛下,自然就無懼于講給天下人。」
「好,銳氣可嘉!」隆慶皇帝不由大贊道︰「後日經筵會講,你便為朕和眾卿家講解科學吧!」
「遵旨!」趙昊忙恭聲應下。
滕祥聞言一陣頭大,心說陛下還真執著呢,趕忙出聲提醒道︰「萬歲,經筵講官必以翰林充之……」
「那就給他個翰林唄。」隆慶皇帝卻早有定計,吩咐滕祥道︰「你給朕擬一道旨意——念趙昊學養深厚,門下弟子一科五進士,實乃殊才也,特征為翰林待詔,充經筵官分值侍講。」
皇帝說著笑笑道︰「待會兒你去一趟內閣,告訴徐閣老朕的決定。」
「是,陛下。」見皇帝心意已決,滕祥無奈應下,又對趙昊道︰「趙待詔,還不快點謝恩。」
「臣,趙昊,謝陛下隆恩!」
趙昊喜滋滋的磕頭謝恩。
沒想到進宮來救爹,還撈了個官當,腦袋磕破了也不虧。
然後他抬起頭來,向皇帝陛下誠摯獻上,今生第一份彩虹屁。
听得隆慶皇帝一愣一愣,終于明白了王武陽他們的馬屁,到底是跟誰學了。
倍感舒坦之余,隆慶皇帝笑逐顏開問道︰「經筵時,你是否需要提前做些準備,只管告訴朕。」
「教具的話,臣自己會準備,無需陛下操心。」趙昊便輕聲道︰「倘若能傍晚時開講,則可加入觀測環節,令事半功倍。」
「可以。」隆慶皇帝點點頭,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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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淵閣。
听滕祥傳完陛下口諭,徐閣老點點頭,表示自己會安排好的。
一旁小閣老听得直皺眉,待那滕祥一離開,他便忍不住低聲道︰「父親,你怎麼能答應,給那小子授官呢?!」
「區區一個翰林待詔,算得了什麼?」徐閣老坐回圈椅上,輕咳兩聲道︰「何況也不是什麼正經官職,寫字畫畫的都能當,這點小事老夫也反對?太掉價了。」
所謂翰林待詔,是翰林院中比較特殊的一個官位。專為‘天下以藝能技術見召者’而設。
文學、經術、僧道、書畫、琴棋、陰陽等各色人士,以其專長听候君主召見,便授官‘翰林待詔’。
趙昊自然是以科學見長,因此隆慶皇帝授予他這個官職,可謂十分妥貼,無可置疑。
「可不管官大官小,他都有了在經筵上講課的資格!」小閣老急道︰「父親,咱們已經讓他砸了兩回場子了……」
「所以才要把這個場子找回來!」徐階忽然雙目一睜,眼神凌厲道︰
「上兩次,他都是趁老夫不備,無恥偷襲!老夫自持身份,只能由他亂來。但這次還有兩天時間,足夠老夫做好萬全的準備,在經筵上正面擊敗他,把他和他的科學,全都掃到垃圾堆里去!」
「是,父親。」小閣老不禁暗暗心驚,自打把高新鄭攆回老家後,他還沒見父親這樣認真過呢。
哪怕當初攆郭樸下台時,父親都是雲淡風輕、輕描淡寫的,就把一位大學士送去和高拱做伴了。
「何況,老夫不答應也沒用。」徐階說著又郁郁道︰「只要陛下存了這個念頭,早晚都會讓他上台的,還不如趁著老夫還在位,把他掐死在講台上算完。」
「也是。」徐璠點點頭,心說兩年時間,足夠掐死姓趙的小子幾回了。
「明天你把欽天監正叫來,」又听父親低聲吩咐道︰「看這開講的時間,到時候怕是要講天文的。」
徐璠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
從宮里出來,趙昊便和長公主分開了。
他要去刑部街等父親出來,長公主當然也極想去。
但她今天已經為趙守正去找過皇帝了,再巴巴去跟著接人,那不成特意讓人往歪處想了嗎?
哎,地下夫妻還是要避嫌的。
在都察院門口等著的時候,趙昊一直樂得合不攏嘴。
雖然趙公子壓根就沒有親自混官場的打算……那樣實在太辛苦了,每日里雜務纏身、規矩那麼多,還得迎來送往,絲毫不能松懈,哪有當個官二代來的舒服?
但想想那劉員外、張員外還是唐胖子,就知道要想日子過得舒坦,還是自己有個官身硬氣一些。
只有你也是朝廷命官了,才真正有了和官員們平等交往的資格。
趙昊本打算等下次什麼時候,朝廷再賣官……哦不,納捐的時候,頂格捐一套官告冠帶回來。
可捐的官多不體面啊,哪有皇帝直接賞的來得風光?
看的一旁的趙士禎不禁暗暗奇怪,叔父原來也是個官迷,那為何不自己去考一個呢?
當然,這話他是萬萬不敢問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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