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潤還真沒猜錯,蘇州此番事變,正是徐家兄弟在背後搗鬼。
原委也很簡單。
應天巡撫攜蘇松兵備道,率領兩千官兵氣勢洶洶而來,任誰都知道,這次肯定要來真的了。
擺在徐家面前就只有兩條路了,要麼任其宰割,破財消災。要麼就得主動出擊,設法把林潤攆走。
很明顯,前者會讓人認為徐家今非昔比,已經軟了!到時候誰都敢來徐家頭上割一刀,換誰誰能受得了?
後者則會讓天下官員繼續對徐家保持敬畏。
因此不管最後怎麼選,亮出徐家的肌肉,跟林中丞斗上一斗,掰掰手腕都是必須的。
既然如此,當然是晚動不如早動了?徐璠便讓徐瑛授意佃戶們拖延時間,自己則煽動了蘇州的民亂。
當然,沒有火星子,風再大也扇不起火來。
是因為蘇州本來就到了市民無以為業、怨氣沖天的地步,徐璠才能如此輕易煽風點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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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一切都順順利利,按照自己的算計發展,徐璠心頭涌起久違的快感。
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在內閣呼風喚雨,安排天下英雄天下事時的光景。
那時候,父親還是首輔,自己官居三品,百官恭順無比,張居正也不例外。姓趙的小子不知在哪兒吃女乃……
一切都是那樣可心。
僅靠回憶,徐璠就感覺自己有些醉了。
徐瑛躬身,給徐璠又倒了一杯酒,然後端起自己這杯,滿臉愧色道︰
「以前都是弟弟無知,總想跟大哥較勁。現在才知道我跟大哥比起來,那就好比能先生踫上熊先生,差了很多點啊。」
「呵呵呵……」徐璠瞥一眼徐瑛,不由笑道︰「為兄不過比你年長一截,在父親身邊久一些罷了。以前的事情就掀篇了,誰讓你是我弟弟呢?」
「來,大哥,干。」
「干。」
說著兩人踫了一杯,仿佛芥蒂盡去。
「對了,鄭元韶呢,跟著回去了沒?」徐璠擱下酒盅,繼續問道。
「沒有,他還在行轅。」徐八忙恭聲答道。
「那兩千太倉兵呢?」徐璠又問道。
「看上去,帶走了一半的樣子。」徐八道︰「兵營里還有好些人呢,兩個千戶也只走了一個。」
「嘶……」徐瑛不禁蹙眉。「這是什麼意思?留一手嗎?」
「還不死心唄。」徐璠哼一聲道︰「把人都撤了,他一時半會兒哪還有臉再回來?讓鄭元韶帶人釘在松江,就是想殺個回馬槍。」
「哼,他也得先把蘇州那一攤子,收拾出來再說。」徐瑛冷笑道︰「那幫刁民,這次可沒那麼好應付。」
「不錯,要想快速解決,他得拿出幾百萬兩的真金白銀來。可他有嗎?」徐璠不屑的笑道。
「當然沒有啦。」徐瑛哈哈大笑道︰「除非他把秋糧分給那幫刁民。問題是他敢嗎?」
「他當然不敢了。挪用皇糧可是死罪。」徐璠斷然道︰
「不過我們也不能坐等,明天約一下鄭元韶,我請他吃酒。」
「大哥的意思是?」徐瑛心中一動,似乎領會到些什麼。
「不錯,把他拉到咱們這邊來。」徐幡似是把玩著手中的白瓷酒杯,淡淡笑道︰
「姓鄭的不過一個舉人,上頭又沒門路。當到正四品按察副使就到頭了,未必會像林潤那樣一根筋。」
「是啊。」徐瑛興奮的搓著手道︰「像林潤那樣的傻子能有幾個?鳳毛麟角而已。大部分人不還是千里當官只為財?」
「他不為財也不要緊,我還有個他不能拒絕的理由。」徐璠這才呷一口杯中酒,穩穩擱下了酒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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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瑛陪徐璠喝到天擦黑,才回了自己的阿房園。
他本打算趁著酒勁兒,去倚紅偎翠、胡天胡地一番。
卻見那徐六在園子里探頭探腦等自己。
「你又來干嘛?」徐瑛沒好氣問道︰「差事辦不成,還有臉在爺面前晃悠,找打嗎?」
「三爺,完了。」徐六哭喪著臉道︰「咱們在崇明的布置全完了。」
「什麼全完了?」徐瑛不由兩眼一瞪。
「梅川一夫那幫人,被崇明縣槍手營一鍋端了。郭東林還有他弟弟那幫人,全都讓沙船幫的人砍了,現在是那個沈夫人當幫主了。」
徐六硬著頭皮稟報道︰「咱們的眼線說,昨天她把死鬼丈夫下葬,發誓要跟三沙共存亡。據說金知縣和那姓趙的小子,也在葬禮時露了面。」
「我日你祖宗!」
徐三公子狠狠一腳,揣在徐六的大腿根上,惡狠狠罵道︰「你是干什麼吃的?!」
徐六被踹倒在地,不由委屈道︰
「小的臨走前,跟郭東林千叮嚀萬囑咐,千萬被招惹那姓趙的。還讓他告訴梅川一夫,這段時間不準露頭。」
「可誰知道姓趙的就是奔著沙船幫去的啊,這誰能遭得住啊?」徐六淚眼汪汪道︰「實在是防不勝防啊,三爺。」
「他媽的真邪了門了!」徐瑛恨得直跺腳,罵罵咧咧道︰「這次老子可沒招惹他吧?怎麼鹽里有他,醬里也有他?老子在崇明搞點事兒,都能礙著他?!」
無處不在的趙公子,簡直就是盤踞在徐家頭頂的幽靈了。讓人怒不可遏,卻又無可奈何!
「公子,咱們得想想辦法啊。」徐六提醒只顧著發脾氣的徐瑛道︰「當務之急,一是確定梅川一夫的死活,他要是還活著,被他們把嘴撬開,後果不堪設想啊。」
最大的惡果,就是會把他供出去……
「他現在在哪兒?」徐瑛黑著臉問道。
「不知道。」徐六搖頭道︰「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查,給我查清楚!」徐瑛厲喝一聲道︰「要是還活著,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他!」
頓一頓,他又狠狠瞥一眼徐六道︰「不然,你就自我了斷吧!」
「唉,是,知道了。」徐六打個寒噤。
「還有呢?」徐瑛又問道。
「還有就是,沙船幫那邊怎麼辦?」徐六弱弱道︰「前前後後謀劃了兩年,到最後就給姓趙的做了嫁衣?」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徐瑛又狠狠地踢了徐六一腳,啐一口道︰「一個林潤老子就焦頭爛額了,再招惹個姓趙的?你想老子被人前後夾擊嗎?」
「崇明什麼的日後再說,先把擦干淨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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