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好直接跟趙公子接頭有些遺憾,但能解決天大的難題就是萬幸。
翁會長便如釋重負的笑道︰「趕緊都回去歇著吧,明天還得早起跟老公祖匯報呢。」
「是。」兩位副會長應一聲,便一起往外走。
客房是寺里給香客準備的,門不大,兩人肩並肩出去,有個人必須側著身子。
許副會長此時腦瓜子嗡嗡作響,也沒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又習慣性像平時那樣,跟劉正齊別起了苗頭。
兩人的肩膀不輕不重的撞在一起,便听劉員外淡淡道︰「以後見了我,必須叫哥。」
許副會長錯愕的抬起頭,就見走了一年半背字的劉員外,以久違的犀利目光盯著自己。
他縮縮脖子,嘴硬道︰「休想。」
「那咱們就等著瞧。」劉正齊冷笑一聲,率先揚長而去。
「這人有病吧?」許志向習慣性的回頭,對翁家父子笑笑。
卻見兩人臉上都毫無笑意。
讓冰涼的夜風一吹,許副會長這才猛然清醒過來。
他終于明白姓劉的那話什麼意思了。
許志向猛然出了一頭冷汗,忙深一腳淺一腳而去。
看著失魂落魄的許副會長,翁會長臉上露出無盡的感慨道︰
「這命運啊,真是無常。」
「是啊,六月里那次,都以為劉正齊指定完犢子了。」翁凡悵然若失道︰「沒想到那次居然成了他翻身的契機。」
「也不只是運氣,這機會何嘗不是他牢牢抓在手里的呢?」翁籩輕嘆一聲道︰
「你和他一起去見的趙公子吧?」
「是。」翁凡點點頭。
「當時他剛把趙公子得罪慘了,你卻和人家無冤無仇。」翁籩又嘆了口氣道︰「按說機會比劉副會長好多了。可最後抓住機會一下子翻盤的,卻是他不是你。」
「父親……」翁凡聞言如遭雷擊,艱于呼吸。
他想爭辯說,自己又沒被趙昊抓到把柄,繼而不得不幫對方買下西山島,抓了徐家二爺,又去府里先告狀,挑撥徐家和蔡知府起沖突……
那可都是冒著生命風險在贖罪啊。
自己又不需要贖罪,怎麼可能主動趟這渾水呢?
但現在,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的,他只能苦笑一聲道︰「當時我還沒認識到趙公子的厲害,眼光確實差了點。」
「是啊,為父又何嘗不是事後諸葛呢?」翁籩無奈的點點頭道︰「不然當初又怎麼會把華伯貞晾上三天?」
說著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好在我們也沒犯錯,就總有機會彌補的。」
「是,父親。」翁凡心中一暖,點點頭。
「就從全力支持劉正齊,當上商會會長開始吧。」誰知老父親並非只是安慰,還有明確的指使。
「啊?」翁凡一愣,旋即有些苦澀的點頭道︰「確實,此事一旦傳開,非但過去的齟齬一筆勾銷。劉兄在商會中的地位,也將一下不可撼動。」
「沒听劉副會長出門前那句話嗎?」翁籩絲毫不著惱,反而露出玩味的笑道︰「那可不只是說給許副會長听的。他也是在告訴我們,往後誰再跟他作對,就別指望賣貨給江南公司了。」
「這誰能頂得住啊?」翁會長本以為年底換屆不過走個形勢,沒想到劉正齊居然這樣輕而易舉就完成了大逆轉。
「唉,趙公子會听他的嗎?不會是狐假虎威吧?」翁凡說是服了,難免還有些酸。
「你還不如說為虎作倀。」翁會長搖搖頭,低低說了句,便轉身進去房間道。
他當洞庭商會的會長二十年,最自得的一件事,便是與九大家的關系雖然上下有序,但始終保持著商會的獨立性。
九大家一崩亂時,他甚至有些竊喜,覺得仰九大家鼻息的日子可能要過去了。
誰知又出了這種事,結果還是逃不掉淪為附庸的命運。
哎,希望江南公司,能善待商會吧……
翁會長老了,馬上就退了,也只能平靜的接受命運的捉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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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間,劉員外回屋之後,興奮的輾轉反側,一直到雞叫才迷迷糊糊睡著。
不到一個時辰,他便又迷迷瞪瞪爬起來。胡亂洗把臉,穿戴整齊後,準備去跟翁會長匯合。
誰知一開門嚇一跳,那許志向竟然杵在外頭,也不知等了多久。
反正頭發上臉上全都掛了一層白露。
「哎呦我操,你嚇死我了。」劉員外沒好氣白他一眼。
「哥,對不起啊……」許志向低下頭,聲如蚊蚋道。
「你說什麼?」劉員外好像沒听清。
「哥,對不起啊,之前都是弟弟不對。」許副會長把心一橫,咬牙抬起頭,然後一揖到底道︰
「我有眼不識泰山,狗眼看人低。請哥大人不記小人過,給小弟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哦豁。」劉正齊眯著看著他,皮笑肉不笑道︰「許副會長,你這大清早的不睡覺,跑這兒逗悶子來了?」
「是哥說,往後見面都要叫哥的。」許副會長心下屈辱,面上的笑容卻愈發真誠。
他昨晚是一宿沒合眼,先用一個時辰消了氣,摒除了情緒冷靜下來,仔仔細細想清楚利害,自然會得出與翁會長一樣的結論——這會長的位置,自己搶不過劉正齊了。
這要是換成別的行當的人,估計已經琢磨著,該怎麼給劉正齊使絆子了。就是自己當不上,也不能讓他如願。
但他是洞庭商會的副會長,天下最優秀的商人。
合格的商人尚且知道止損、換倉、亡羊補牢。許志向豈能讓負面情緒控制自己的行為,讓損失不斷加重?
所以天亮前,他做了個艱難的決定——來找劉正齊負荊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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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想起來了,我開玩笑的,許副會長還當真了。」看到許志向這可憐兮兮的樣子,劉員外暢快大笑起來。
「從今往後哥說的話,哪一句都當真。」許志向忙表態道︰「讓我往東絕不往西,讓我追狗絕不攆雞!」
「哈哈,越說越過了。」劉員外心情大好,只覺這西山故鄉真是自己的福地啊。「行啦,兄弟,咱們邊走邊說,別耽誤了正事兒。」
「哎,好 ,大哥!」見劉員外並沒有借機羞辱自己,許副會長徹底調整過心態來,讓自己相信,我就是發自內心的想當小弟弟了。
其實劉員外不知多少次幻想過,將來逮到機會,該如何將許志向給自己的羞辱十倍百倍奉還。
但真到機會來臨時,他卻輕描淡寫的放過了對方。
原因很簡單,他也是個商人,也是洞庭商會的副會長。
許志向能想通的那些道理,他明白的更早。
在利害面前,面子不值一提。
ps.寫完啦,眼楮又有感覺了,但能彌補一下昨天我還是很欣慰的。晚安,求月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