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朝鮮官兵看押起來,又統計完損失,王如龍這才乘小艇,來到金科的座船上。
金科在甲板上等候王如龍,他穿著一樣的藍黑色短打,左胸前繡著一顆金星。
按照江南安保集團頒布的《安保人員職級條例》,集團安保人員的職餃,分為‘指揮餃’和‘警員餃’兩種。
警員餃分為警員、警士、警士長三等十一級,授予基層保安員。指揮餃同樣也分為警監、警督、警司三等十一級,授予指揮管理人員。警員要服從主管指揮員的命令,對指揮員主動敬禮。警員、指揮員中職餃高的為上級,下級要主動向上級敬禮。
一顆金星代表了初級警監餃。也是江南安保集團目前的最高職餃。
王如龍比金科低一級,胸前三顆銀星代表高級警督餃。那海爾哥的三顆鐵星則代表高級警司餃。
王如龍腳跟一並、右手捶胸,向金科敬禮。
金科還禮之後,見王如龍臉色不善,便問道︰「怎麼?損失很大麼?」
「陣亡了八個弟兄,傷了二十六個。」王如龍一臉難過,就像吃了敗仗一樣。
雖然這個數字放在任何一支軍隊,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但對王如龍來說,卻是他戎馬生涯中,罕見的大傷亡了。
畢竟他們可是追求零傷亡的戚繼光,培養出來的優秀將領啊!
果然,金科也神情凝重的嘆了口氣道︰「傷亡居然這麼重……」
「主要是倭寇到近前時,向我們船上扔火把和油罐,隊員們怕船被點著,都忙亂著救火,結果連船上的佛郎機都停了。沒了火力壓制,倭寇的火槍弓箭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王如龍嘆口氣道︰「再就是有一門鐵炮炸了膛,當場炸死了一個炮手,崩傷了三個。其余還有被炮彈砸到腳的,落水淹死的……」
「唉,這次的責任在我們啊。」金科自責的模了模額頭道︰「雖然咱們嘴上說,從第三次海運開始,遇敵的可能性會越來越大,但實際上還是麻痹了。」
「是啊,總以為咱們這麼龐大的船隊,沒人敢生出覬覦之心。」王如龍點頭認可道︰「所以還是以訓練新兵為主,人員安排上出了不小的問題。」
頓一頓,他又有些挫敗道︰「而且,也沒發揮出火炮的全部威力來,讓紅毛鬼比下去了。」
王如龍指的是四年前那場福田灣海戰,當時葡萄牙人為了報復驅逐耶穌會的平戶藩,從他們的馬六甲基地,派出了兩艘武裝商船前往日本進行懲戒討伐。其中一艘是體型較大而形制陳舊的卡拉克大帆船,另一艘則是體型較小而形制新穎的蓋倫帆船。
平戶藩方面,當時的家督松浦隆信年富力強,自信穩重。得知葡萄牙人來攻,他首先聯系了瀨戶內海的酒井海商們,以平分戰利品為條件,得到了十艘中國式大帆船組成的援兵。
他自己也在領地內進行了動員,湊出了七百多倭寇、六十艘戰船組成的船隊。兩只船隊匯合後,浩浩蕩蕩殺向僅有兩艘戰艦的葡萄牙人。
然而如此懸殊的數量比,卻換來了一場脆敗。一場激戰下來,日本人一共只打死了八名葡萄牙船員,他們自己卻有七十人喪命、兩百多人受傷,最後不得不逃之夭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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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場戰爭的對手都是平戶藩,敵人的數量也差不多,正好可以縱向比較海上保安隊和葡萄牙武裝商船的實力高低。
在王如龍看來,盡管雙方都陣亡八人,但葡萄牙人只有兩條戰船,己方數量卻是對方的十倍,所以無疑還是差對方一大截。這讓他感到分外難受。
「是啊,我們確實還存在很多的問題,在海戰上比起佛郎機人來還差得遠,要好好總結改進。」金科說完,笑笑道︰「不過也不能對下面人太嚴厲了,畢竟這是一場殲敵一千,俘虜六百人的大勝,那麼多沒上過戰場的新手,不容易了。」
「我曉得,該賞賞,該罵罵,賞罰分明嘛。」王如龍神色稍霽。
「所有傷員都收治好了嗎?」金科又關切問道。
「感謝江南醫院,給咱們保安隊培養的醫生護士,受傷的兄弟第一時間就得到救治了。」王如龍一臉感慨道︰「公子從沒上過戰場,考慮的卻比我們還周全。咱們把仗打成這樣,都沒臉向他交代。」
「比起那個,估計公子更想知道,這群倭寇到底是誰引來的。」金科看著已經趨于平靜的海面,沉聲道︰「來都來了,就跟我一起去審俘虜吧。」
「嗯,老子也好奇的要死。」王如龍跟著金科一邊往船艉樓走,一邊將手指按得 作響道︰「方才扣下了那只李朝船隊,審了審那個姓樸的水軍虞侯,那小子雖然推得干淨,不過看他目光發虛,嗓音發顫,肯定沒說實話。」
但畢竟對方也是藩屬國的中高級軍官,老王把人家扣下就已經很過分了,不好沒有證據就隨便用刑的。就盼著能從這些倭寇口中,問出些什麼來,好回去削那小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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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如龍金科來到艉樓一層的一間艙室外。
門口有兩名持隆慶式站崗的保安隊員,門內隱約傳出情緒激動的吆喝聲。
看到總隊長和副總隊長前來,保安立即行持槍禮。
「稍息。」金科朝兩人點點頭道︰「開門。」
保安隊員趕緊打開了艙門,兩人走進去,便見一老一少兩名俘虜被反綁著雙手,用鏈子拴在艙壁上。
正在吆喝的正是那個穿著精致甲冑的年輕人,但他說的是日本話,金科和王如龍完全听不懂。
負責預審的是一名胸前兩顆鐵星的中級警司,見到一二把手聯袂而至,趕緊捶胸敬禮。
「他什麼人啊?」王如龍用下巴指指那還在嗚路哇啦的年輕人。
「回副總隊長,這人自稱是日本平戶藩藩主、松浦家家督松浦鎮信。」這中級警司叫甄爽,當年就是戚家軍的通譯,戚家軍北上之後,他自然就失了業。後來金科一聲召喚,他馬上屁顛屁顛前來投奔,成了保安總隊的一名參謀。
「咦?」王如龍不禁奇怪道︰「平戶藩主不是個叫松浦隆信的半老頭兒嗎?」
「哦?」甄爽一愣,便問了那松浦鎮信一通,然後回頭解釋道︰「他說那是他爹,但去年出家了,已經傳位給他。」
「遁入空門了?被佛郎機人打自閉了?」王如龍模著紅胡子,幸災樂禍道。
「差不多吧,他們日本人,從天皇到大名,都愛玩這套。」甄爽對日本的情況還挺了解,道︰「捅了簍子就下野,但權力還在自己手里,以退為進當太上皇罷了。」
「吆西。」王如龍也忍不住顯擺句日語道︰「剛才他吆喝什麼啊?」
「他說,武士可以被打敗,卻不能被羞辱!尤其是他這樣的大名主。」甄爽一臉不爽道︰「他要我離開放開他,讓他寫信給父親要求支付贖金。在等待贖金到來前,要給他獨立的房間,魚、白米飯和味增,還要釋放他的僕人伺候他。」
「是不是還得給你安排幾個娘兒們?」王如龍不禁失笑道。
甄爽照著翻譯一句,那松浦鎮信的臉上,便露出痴漢樣的笑容。
誰知笑容還未綻開,卻听‘呸’地一聲,王如龍一口濃痰吐在了他的臉上。
「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還想吃魚,想屁吃吧!」
年輕人還沒受過如此的羞辱,憤怒的‘八嘎八嘎’起來。
「媽了個巴子的!听到這個聲兒就上火!」王如龍又飛起一腳,重重踹在他的肚子上。
年輕人嗷的一聲,慘叫著弓起身子,要不是穿著盔甲,他直接就得昏過去。
被綁在旁邊的老者,見狀終于忍不住大喊道︰「住手,你們不能這樣羞辱一位大名!否則他寧可玉碎!」
「我操,你會說我們浙江話?」王如龍吃了一驚。
「你們大明的徽州商人三十年前就來到我們這里,以平戶津為基地,從事海上貿易。本人松浦家家老犬養又三郎,當時奉藩主之命管理平戶津,自然會說大明的話。」老者頗為自豪道。
一旁的年輕人緩過勁兒來,吐口血,有氣無力說了兩句。
那姓犬養的老者,先是激動的勸了年輕人幾句,然後掉了幾滴眼淚,這才回頭悲憤道︰「我們主公要求給他一柄懷劍,然後為他準備一個干淨的房間,並命我為他的介錯人。」
「他要干啥?」王如龍一愣。
「你俘虜了他又羞辱了他,他要剖月復自盡,以保存松浦家的名譽!」犬養解釋一句,末了又補充道︰「能擔任主公的介錯人,無上榮耀啊!」
「少來這套啊。」王如龍翻翻白眼,又啐一口道︰「你要真這麼剛烈,一戰敗就該剖月復,都到這兒來了,還跟我演什麼戲?!」
「切月復要在干淨的房間里,穿上最隆重的服飾,還要在三味線的伴奏下寫作‘辭世之句’的詩歌才能進行。」犬養正色道︰「這是武士無上的光榮,怎麼可以在骯髒的戰場上倉促進行?」
「我操……」這下不光王如龍,就連金科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這是何等變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