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谷馬上就要收割,距離播種冬小麥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我想著把它們養在閑置的稻田里。」
「到時候留下三成的稻茬,引了河里的水把田圍起來,讓它們吃些魚蝦和雜草,再摻些糧食就能管飽,反正我只要毛又不要它們長多少肉。」
秦小滿邊想邊說。
看上去像是臨時想到的解決辦法。
「秦公子的這個主意不錯,你家十萬畝閑田確實能放得下這麼多鵝鴨,可據我所知,無論是鴨子還是鵝,吃起草來很嚇人,你要是想省糧食,一畝田最好少養些。」
方佔河說得頭頭是道,說完朝李大富使了一個眼色。
「對對!方兄弟說得對,小滿吶,今年這年景,糧食一天一個價,你可得考慮好這個事。」
「這……」
秦小滿憨厚一笑,無奈地一攤手。
「我只想到養鵝鴨拔毛做床墊,我沒考慮那麼長遠。」
「反正等稻谷收完我才養,大不了把收割的糧食拿出來喂它們。」
這個敗家子!
李大富和方佔河見秦小滿說得如此輕巧,氣得差點當場爆粗口。
「其實我有一個好辦法,能讓秦公子你既省糧又省錢。」
方佔河神秘一笑。
「方叔有何妙法?快說!」
秦小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連聲催促。
「反正收了稻谷,等到播種小麥還有兩個來月的空閑時間,不如秦公子你花兩個月的租金將這些閑田租下來,把鵝鴨放進去,地廣草肥說不定一粒糧食都吃不了。」
方佔河說著從袖口里模出兩張銀票,遞到秦小滿手里。
「我家不如秦家家大業大,欠的銀錢暫時只能還這兩萬兩,秦公子哪怕是想租全富陽的閑田,這些錢也是綽綽有余。」
「還有我家那六萬畝閑田,就無償贈給秦公子使用,正好佃戶們這兩個來月無事可做,到時候只要鵝鴨養成,拔了毛將肉分一些給佃戶,他們必定樂意幫忙照料!」
方佔河趁機賣了個乖,暗中朝李大富使了個眼色。
比起他說的話來,秦小滿似乎更信李大富的話。
「小滿吶,你方叔說的這個主意好,我看能行!」
有了李大富這個養殖大戶的鼓勵,秦小滿微微頷首。
他伸手接過方佔河遞來的銀票,輕描淡寫道︰「既然李叔說能這麼養,我就這麼養,反正我家不差錢,大不了浪費些租田的錢,反正這錢也是我贏來的,我爹也不會說的敗家。」
「……」
本來給了兩萬兩銀票方佔河就很肉疼,此時氣得差點吐血。
他眼珠一轉,再次計上心頭。
「秦公子,我與你李叔和鄰縣的幾家地主鄉紳交情都不錯,不如這樣,你把租田的錢給我,我去幫你談成這件事。」
「有我們出面,那些佃戶養起鵝鴨來也會更加用心,到時候我讓他們都立下字據,無論田里養的鵝鴨還是那些小魚小蝦,有收成都歸你說了算。」
方佔河把狗腿子的神態表現得淋灕盡致。
要不是秦小滿知道他是想從中謀利,差點信了他的邪。
「那就有勞方叔了。」
饒是如此。
秦小滿還是把沒揣熱乎的銀票,又還給了方佔河。
「還有,秦公子,這平日里割稻谷都是貼地不留稻茬,好種冬小麥,你要留三分之一的稻茬,可能要多付給佃戶們一些手工費。」
方佔河說到這里,眉頭一擰,下意識地感覺哪里有些不對勁。
鴨仔鵝仔跑進三成高的稻茬田里是不容易亂跑,可也很容易遇到菜蛇吞食。
並且割稻子的時候要費功夫,回頭不養鵝鴨了還要把稻茬清理一遍。
既費人力又費鵝鴨。
但他並沒有將這一點告知給秦小滿。
他巴不得秦小滿吃個暗虧,他也能出口惡氣,自然不會出聲提醒。
「不就是要錢嘛,好說,你們的欠銀帶來了嗎?」
秦小滿看向李方兩家後面的那些欠錢的人們。
昨日里還衣著光鮮的客人們,今天穿得都很樸素。
手里搖的折扇、身上掛的配飾都不見了。
看得出來為了籌錢,變賣了不少東西。
「不帶銀子,你們給我幾萬只鴨仔鵝仔,或者像方叔一樣大方,白租給我六萬畝水田幫我解決問題也行。」
「要是既不能出力也沒有錢的話,自己去縣衙報官領罰。」
秦小滿的話音剛落地。
剩下的人們馬上從懷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銀票,皆是一臉肉疼地拱手送上。
「張公子三千九百一十兩。」
「黃少三千八百一十兩。」
「錢少三千三百一十兩……嗯,欠的銀子都結清了。」
秦小滿現場清點完銀票,轉手塞到唐大夫的手里。
又從里面抽取出五千兩交給方佔河。
「方叔拿去用,不夠再來找我要,對了,要是除了榮州境內以南的閑田也能找到關系,還請方叔幫我多租些閑田,越多越好,我想趁機多養些魚蝦,回頭曬成肉干運出蜀外,應該也能賺一筆銀子。」
秦小滿臉上恰到好處的露出財色之色。
李大福和方佔河的眼中也流露出了興災樂禍之色。
蜀內冬天新鮮的魚蝦不斷,曬成干販賣多增加成本不說還賣不上價。
運出蜀外倒是一個賺差價的好方法,可蜀道艱難,光是運費成本就得讓秦小滿賠個底掉。
他們來之前還以為,秦小滿以前草包敗家子都是裝出來的,醉花樓投壺贏下天價欠銀是秦小滿故意設計。
如今再看秦小滿顧頭不顧尾地租稻田養鵝鴨,還做著各種各樣不切實際的發財夢……這明明還是那個草包敗家子。
醉花樓投壺計數一事,怕是有哪位高人指點,或者是誤打誤撞。
想到這里,李大福又將自家的蠢貨兒子踹了一腳,直接踹得趴倒在地。
「還不趕緊謝謝小滿高抬貴手,放你一馬!」
撲 !
這邊方佔河也將方俊杰踹倒在地,對著秦小滿拱手作揖。
「多謝秦公子高抬貴手,富陽境外租田一事,我親自去辦,保證有多少閑田租多少閑田!這兩日一定給你答復!」
方佔河低頭藏住自己眼中的凶光。
他一定給秦小滿租它幾十萬畝閑田。
一畝閑田就算不到半兩銀子,全部算下來也夠秦家喝一壺的。
他等著到時候秦小滿被他爹打個半死,淪為全榮州的笑話!
「那就多謝方叔了。」
秦小滿又大方地把唐大夫手里的銀票全部交到了方佔河的手里。
「到時候方叔直接交錢讓租田的寫字據簽字,我會告訴縣衙那邊登記做好文書的。」
簽了字蓋了章入了檔,想反悔就要先下大牢吃板子,而且假一賠十。
有縣衙的監督在,方佔河無法從中做手腳。
「包在我身上,我辦事秦公子你放心就好了,一定爭取給你拿最低的租價。」
方佔河皮笑肉不笑地拍著胸脯打包票。
他做這事不為賺秦小滿的差價,就為了看秦小滿的笑話。
保證讓秦小滿想反悔都來不及!
「我馬上叫人去把大家的字據和欠條拿來,大家的欠債就一筆勾銷了。」
秦小滿這才發現月季不在。
只能喊冬青去找月季昨晚帶回來的包袱。
很快。
冬青將包袱拿來,秦小滿將字據和欠條逐一發放。
等到眾人散去,他看向還站在原地的李方兩家人們。
「此間事了,李叔和方叔要留下來吃飯嗎?正好昨天殺的鵝還沒吃完。」
秦小滿藏在心里好幾天的計劃達成,此時是神清氣爽。
看著滿月復心機的李方兩家人都順眼了許多。
暫時擺月兌了欠債危機,並且等著看秦小滿笑話的李大福和方佔河,笑得更是滿臉褶子。
「不了不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這就去備馬車聯系那些朋友們,幫秦公子完成租田的事。」
方佔河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我也要去聯系各個莊子,把鵝仔和鴨仔準備好,等方兄弟租田的事搞定,田里的稻谷收完,馬上清點數目把鵝鴨放進田里去。」
兩人像是在忙活自家事情一樣積極,說完,不等秦小滿相送,便匆匆告辭離去。
秦小滿掃了眼空蕩蕩的院子,又掃了眼自己空空如手的手掌,深吸一口空氣中的稻香氣息,又緩緩吐出,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終于沒忍住笑出聲來。
唐大夫見狀,暗嘆一聲︰公子讓人耍得團團轉還能笑得出來,真是令人佩服。
連他不懂生意經的都听得出來,李大福和方佔河是聯手忽悠公子。
偏偏公子如此敗家,不光用以物抵債的方法輕而易舉地放過了李方兩家,還將好不容易贏來的幾萬兩拿去租置閑田。
就算鵝鴨養成拔了毛做成羽絨床墊,也絕對收不回本錢。
罷了。
唐大夫深深地看了眼秦小滿,細不可察地搖搖頭。
反正是公子贏的錢,公子如何處置是公子的事。
他只能借機讓公子在家里多休息一段時日,不要出去再惹事生非。
「唐叔,你現在是不是在想我剛才的所作所為是讓李大福和方佔河牽著鼻子走,專門留稻茬養鵝鴨這件事很敗家?」
秦小滿伸出右手食指,得意地晃動著。
「我能用雙倍增數的計數法坑了李得寶他們,鴨毛鵝毛能值幾個錢我拿腳趾都能算出來。」
「唐叔,其實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一次。
他謀的並非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