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陛下喜得馬蹄鐵,說起來榮州真是祥瑞之地,產出再生稻又發現石灰粉,肖校尉還在此地得到了馬蹄鐵。」
「副丞言之有理,這榮州還是巴蜀糧倉中的糧倉,重中之重。」
天子高興地附和著。
「提起糧倉……臣听聞長公主前幾日曾想讓陛下預付秦小滿半數糧款。」
王副丞許久沒听到天子回答。
便知道天子故意躲著。
但,他今日一定會替長公主促成此事。
「臣建議,不如付了今年的半數糧款,並以十二文一斤的價格,向秦小滿預訂明年五十萬石的再生稻。」
王副丞的話成功讓圍著馬轉的天子停下腳步。
「副丞此舉是何意?」
天子饒有興致地追問。
「囤糧起因是由于糧食定價已控制在各大商戶手中,只有陛下掌握再生稻的價格,才不會再發生囤糧之事。」
「正好秦小滿為表忠心,替再生稻定了價格,不如陛下順勢將其掌握在手里。」
王副丞的提議,正是天子最想要的。
天子遲疑道︰「只怕要委屈一下秦家……」
「臣相信,秦家多繳稅糧、獻石灰方又將再生稻賣與朝廷,如此忠義之家,必會理解陛下為天下百姓解憂的苦心!」
王副丞說完,見天子依舊面露難色,只得再獻一計。
「陛下不如加大對秦家的賞賜,以作補償。」
「可!那便賜秦家忠義牌匾一幅!」
天子掐著腰,眉開眼笑。
「此事就交由副丞相你差人去辦。」
哪怕榮州王家的事讓他心里膈應,可王副丞隨時隨地替他分憂解難,得給些甜頭嘗嘗。
「有道是一事不煩二主,不如下道旨意,讓唐清柔立下軍令狀,遠比臣再派人前往說服秦小滿更合適。」
王副丞低下頭,掩飾住眼中閃過的精光。
董繼祥不敢得罪唐家。
他可不會輕易放過與秦小滿合謀、說服長公主替秦家扯皮條的唐清柔。
董繼祥既然能讓他向天子出此主意,一定是拿捏住了秦小滿的死穴。
預定來年五十萬石的再生稻,必定無功而歸。
「還要唐家丫頭立軍令狀?大不了撤了她職即可,別搞這麼嚴重。」
天子拒絕了這個提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再生稻長在朕的地盤上,秦家敢推托不賣,那就是以稻換功,副丞相你擬旨吧,此事朕——志在必得!」
「諾。」
「先別告訴長姐,等事成了再給她一個驚喜。」
「諾!」
……
富陽縣衙。
咚。
咚。
咚。
秦小滿手起章落,好像一個沒有感情的蓋章機器。
將銷毀原租契蓋完以後。
又重蓋了租約為本年的契書。
契書都是一式三份。
整個上午,秦小滿差不多蓋了近千份契書。
左臂都要抬酸了的時候,終于只剩下方家的最後一份契約。
「小滿吶,其實你也不必這麼著急。」
方佔河青腫的臉龐上掛著虛偽的笑容。
「我是不著急,我巴不得你們不改,方叔要是同意,不如就用原來的契書?」
秦小滿調侃一句。
剛才還假客套的方佔河笑容一斂,生怕他後悔似的,趕緊簽字蓋章。
咚。
最後一紙租契更改生效。
拿到新契約還沒走的一眾商戶,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是喜氣洋洋。
「真沒想到我們還沒動手,秦小滿居然主動更改租契。」
「我當初就說再等等,秦立夏可是出了名的耿直,秦小滿就算敗家,但說話算話,你們非得著急不可,還用那撒子損招,丟人現眼。」
「說得跟你家佃戶沒耽誤上工似的,我知道了消息,就讓大夫去瞧生病的佃戶,說明天病就好了。」
一群人交頭接耳地互相調侃著。
手里捏著更改的租契,就像是捏著銀票一樣高興。
「小滿吶,你種出了再生稻,我們跟著你一起沾光,這事我們得謝謝你。」
方佔河毫無預兆地對著秦小滿鞠了一躬。
作為長輩向小輩鞠躬致意,這絕對是夠面子了。
不論方佔河是知道董繼祥不靠譜,王之昌死了想緩和關系,還是真的要謝他。
秦小滿坦然接受。
畢竟他種植出的再生稻,確實能夠為眼前這些租田的人帶來豐厚的利益。
眾人面面相覷後,也紛紛鞠躬致謝。
「秦公子,就憑你這麼痛快,以後有事用到我,打聲招呼,我能幫的一定幫!」
「還有我,我家三萬畝田一年白得那麼多銀子,還多虧了秦公子你的再生稻!」
「謝謝你了秦公子……」
面對著眾人的道謝,秦小滿也不客氣。
全盤接收。
「我可記下諸位的話,日後有事找你們幫忙,你們可別推托。」
秦小滿解決了一樁心事,也是滿臉笑容。
「哈哈哈哈,只要不是讓我們把好不容易要回來的租契還回去就行。」
方佔河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揶揄一句。
眾人聞言哄堂大笑。
租契都改了,王之昌也死了。
他們除非是腦子進了水,否則誰會再把田租給秦小滿?
自己種出再生稻多賣一季新糧,哪怕麻煩些,一年也能多不到三成的收益。
眾人滿意退散,往門口走去。
「今日是我們榮州商戶們的大喜之日,不如我做東,請大家去醉花樓吃酒听曲。」
剛到大門外,韋思才朝著秦小滿和章縣令一拱手。
「還請秦公子和縣令大人賞光。」
「本官還有公務在身,不便同去。」
章縣令見不得這群牆頭草開懷的模樣。
既然為公子辦完了差事,找了個理由走人。
「秦公子呢?」
韋思才踫了個軟釘子也不在意,轉頭邀請秦小滿。
「好……」
「我認為秦公子此時最重要的不是去醉花樓尋歡作樂,而是要考慮怎麼把剛才退掉的租契再重簽。」
有人搶斷了秦小滿的話茬。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一身金光閃閃的董繼祥站在台階下方,笑容燦爛,像撿了八百萬兩銀子似的。
可他的話,卻讓榮州商戶們面色俱變。
「董少何出此言?」
韋思才心里直打鼓。
這個董繼祥不會是由于他們沒按計劃行事就與秦小滿解除了原來的租契,心生不滿,故意跑來堵門惡心他們的吧?
「我听聞長公主要預付秦家今年再生稻的半數糧款,正好天子有意繼續采購秦家來年的五十萬石再生稻,便應允了。」
董繼祥一眼不錯地盯著秦小滿,陰惻惻地笑了。
「想必如今官銀和聖旨都在前來富陽的路上,最遲七日便到。」
轟!
此話一出,門口眾人驚喜交加。
驚的是天子此舉,是想把再生稻掌握在手里,他們就算是擁有了租契,來年的再生稻定價在每斤十二文基礎上也高不出多少。
喜的是。
天子不知租契已改,下了聖旨還找秦家購糧,秦家十萬畝田只能產出十萬石,剩下的四十萬石只能找他們買。
囤糧賠的錢,馬上就能從秦家找補回來!
「各位,我董繼祥願以每畝五百文錢租各位來年六月中到八月末的稻田,不知大家是否願意?」
董繼祥撥弄著皇商金牌的穗子,繼續施加壓力。
「听聞再生稻口感不好,若是來年沒有天災發生,糧價穩定,再生稻很可能賤賣,大家可以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
眾人沉默。
不著痕跡地遠離了秦小滿。
秦小滿並沒在意這些商戶們內心的搖晃不定,與董繼祥四目相對,無聲冷笑。
「董繼祥,先犯人者賤。」
「既然你敢挑釁我,想必已經做好讓我反擊你的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