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道總管事董繼祥,向泯河渡口船運張家張老大預定即日起至半月內所有出蜀船只,讓蜀外運來的皂角等全部囤在船上,隨時待發!」
李大福想幫助秦小滿拉皮條暗渡泯河?
門都沒有!
董繼祥等到來貴寫完,用力地扣上印章。
他連踫都沒踫信紙,目光幽深地盯著來貴。
「日後東窗事發,來貴,你知道該如何說嗎?」
「奴才知道。」
來貴低下頭,臉上肌肉狠狠地抽動一下。
當他抬起頭時,滿臉絕然之色。
「信是奴才寫的,一定不會讓少爺為難。」
作為小廝,他們為少爺背鍋的使命早已注定。
預訂整個劍南道的船只、押運皂角不發、在店鋪前立牌排擠客人……不論哪件事讓家主知曉,少爺這個劍南道總管事都別想再當。
只要能扳倒秦家,少爺將功折罪,哪怕他成為背鍋的那一個,還能夠留一條賤命,後半輩子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反之。
若少爺倒台,他這個貼身小廝也別想置身事外。
「定金去賬房那里,以我的名義支取。」
董繼祥到底還是大方。
並沒讓來貴連錢財的損失一並背負。
「是!少爺!」
等到來貴走了,董繼祥這才對著衛神醫訕然一笑。
「請衛神醫見諒,我也想好生養病,可總有人見不得我好……唉,只能勞煩衛神醫多多費心。」
唐門名醫向來行事不拘一格。
董繼祥擔心自己頻繁生氣,導致病情反復,讓衛神醫感覺麻煩,甩手走人。
只能拉下臉來大吐苦水。
又從懷里模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即日起,衛神醫在我府上一日便得一千兩酬金,這是我的一點點心意,絕非強留衛神醫在此,還望衛神醫能夠笑納。」
董繼祥忐忑地拱手奉上銀票。
依舊不敢保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衛神醫能夠留下來。
果然。
衛神醫盯著他手里的銀票考慮了許久,直到董繼祥雙臂快要抬不起來時。
銀票才被拿走。
「兩千兩。」
董繼祥听到這個價格,心頭一痛,但還是咬牙點頭。
「多謝衛神醫肯賞光留下!」
兩千兩一天,一個月也不過兩萬兩。
能夠請得到衛神醫保他一條性命,值了!
「來人!快給衛神醫再擺一桌飯菜!」
董繼祥解除了眼前的麻煩,心中舒坦。
終于有了胃口。
衛神醫客隨主便,只管吃吃喝喝再開個藥方,等到月上中天,董繼祥喝了藥沉沉睡去,避開耳目離開了董家別院。
……
嚓。
秦小滿听到房頂上傳來瓦片碎裂的細微聲響,放下手里的筷子,抬頭往上看了一眼。
「唐叔,你那里有沒有耗子藥?」
不只他的房上有老鼠,連父親的房上都有老鼠光顧。
難保整個秦宅成了老鼠洞。
「有。」
唐參抬頭看向發出動靜的方向,高深的臉龐上,嘴角微抽。
房上的不是老鼠。
而是徒弟小衛。
他本來是打算近日向公子引薦,可公子忙得腳不沾地。
今晚這頓團圓飯,還是老爺三催四請才請來的,一看就知道有重要的事處理。
引薦小衛這樣的小事,他便延後了。
「到時候弄點耗子藥放上,免得哪天家里成了老鼠窩。」
秦小滿說著放下手里的飯碗,作勢要走。
啷。
父親早他一步,夾了一個雞腿扔進他的碗里。
「小滿,先別管老鼠的事,你先吃飯。」
秦立夏說著又夾了一筷子炒菜,神情故作不滿。
「中午喊你來吃飯你沒來,晚上來了只抱著飯碗扒拉,連口菜都不吃,大過節的,你這麼慌著走人?」
「……」
秦小滿無言以對。
看到父親說著說著像是真的有些動怒。
只能坐下來,將飯碗里的肉和菜吃完後,又拿起一塊月餅。
直到吃得打飽嗝。
看到父親臉上的怒容散去,他才暗中松了一口氣。
回想起來,父親每次過節心情比平時起伏較大,並且一定要和他吃團圓飯。
小時候,飯後還要拉著他去祠堂跟母親的牌位念叨幾句。
近年來長大了,父親估計是怕說漏了嘴讓他看出端倪,這才不帶他去了。
「爹,一會兒我要去看娘嗎?」
秦小滿特意哪壺不開提哪壺,成功讓秦立夏神情變得微妙起來。
「你娘……你不是有事?要忙去忙你的。」
秦立夏看到他碗里空空如也,有些無力地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
見父親狀態不好。
秦小滿忽然想要留下來,陪父親喝兩杯,寬寬心。
「公子去忙,這里有我。」
向來高冷的唐參,主動拎起酒壺給秦立夏倒了一杯酒。
秦小滿哪里不知道唐叔是為他的大計著想,但他還是想留下來……可當他看向父親,發現父親目光閃躲,似乎不太想和他交流的樣子,有些無語。
喊他來吃團圓飯的是父親,夾菜留他的是父親,趕他走的還是老父親。
「爹,我去忙了。」
秦小滿打了聲招呼,抬腳就走。
直到腳步聲听不見了,秦立夏這才悵然長嘆,舉起酒杯。
「唐大夫,你是她的人?」
「是。」
「我早該猜到的,她就算對我無情,也不可能真的扔下小滿不管不顧。」
秦立夏又是一聲長嘆,臉上露出懷念之色,眼神卻逐漸黯淡。
鐺。
他敬了唐參一杯酒。
「唐大夫,我這個當爹的無能,日後,還要辛苦你繼續照顧小滿。」
「老爺何出此言?」
唐參受了敬酒,看出秦立夏竟有辭世之意,心中震動。
「小滿說要成為劍南道首富,但我認為他既然邁出這一步,遲早會像藏在麻袋里的鐵錐,捅穿那層窗戶紙,我護不住他也不想成為拖累。」
「等到那時,我自會尋一處隱蔽之地藏身,絕對不會讓她為難。」
一杯苦酒入喉,秦立夏眼角泛起淚光。
「老唐,往後,小滿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給你們了。」
「……」
唐參听懂了秦立夏話里的深意,也無法解決此事。
唯有再為秦立夏添上一杯濁酒,聊表敬意。
……
榮州,城南。
今日中秋佳節,再生稻收割的佃戶減少。
預定一大塊田少了兩成沒有收割完,唐清柔便與看護稻田的府衙官差一起在山間安營扎寨。
吃過豐盛的晚飯,唐清柔拿著分發給每人兩塊的五仁月餅,坐在帳前的石頭上,望著頭頂皎潔的月亮,眼前不禁浮現出一張笑臉。
她也禁不住跟著嘴角微揚。
「小姐,你在想老爺夫人嗎?」
天璇拎著兩個碩大的食盒走了過來。
唐清柔的目光落在食盒上刻著的「秦」字上,便知這是秦宅送來的吃食。
不同于秦小滿和月季隨便打包差人送來的吃食。
精致的盒裝,再加上里面的分量,應該是出自秦老爺的手筆。
如此周到的照顧,很難不讓她多想。
「小姐,好香!」
天璇已經打開了食盒,里面豐盛的飯菜散發出來的香味,立即吸引了附近的官差側目望來。
「天璇,你將每樣菜夾出一些,剩下的分給大家吃。」
兩大食盒,別說兩個人吃,二十個人吃也有得剩。
這讓她想到以前外出游玩野餐,父親總要吩咐廚房準備半車伙食的事。
「也不知道秦公子今晚在做何事?」
「還能做什麼,好吃好喝的玩唄,說不定還會喊上幾個朋友去醉花樓吃花酒呢。」
天璇分拆著肉食,不假思索地吐槽著。
絲毫沒有注意到由于她的話,她家小姐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見。
「天璇……」
「小姐你說。」
「你剛才吃了那麼多月餅,別再吃了。」
「……」
小姐好像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