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匹馬的馬掌上釘了馬蹄鐵,也沒有一匹馬的馬掌上有釘過馬蹄鐵的痕跡。」
侍衛眼中閃過困惑之色。
馬蹄鐵是肖成樞大人自富陽偶然踩中鐵片,才制出馬蹄鐵。
如今馬蹄鐵只在京城的軍營中流通。
肖成梁他們的馬匹當中,自然不會釘有馬蹄鐵。
「沒有就好。」
天子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揮了揮手,示意侍衛退下。
他繼續盯著撒種子的兩人,眼中佩服之色真切了許多。
再生稻、石灰粉、增產稻……要是再加上馬蹄鐵也是秦小滿的主意,那麼此人一定非同凡響。
想到此人因董繼祥的幾句挑撥,此時可能暗恨他和長姐,他不免要請長姐再向派去富陽傳旨的手下多交代一句。
不論用何手段,也要把秦小滿請來京城。
「一個手握這麼多利國之器的人,如果不能為我所用……」
天子嘀咕一聲,面露笑意。
站在旁邊的小李子頓時噤若寒蟬,有心想替秦家公子說句話,卻又不敢開腔。
「還好,沒有。」
天子收斂了笑容,拍了拍手上玩的土漬站起身來,朝著秦月季和肖成梁二人走去。
「終于撒完種子了,兩位餓了沒有,朕讓御廚房備好了酒菜,親自為兩位接風洗塵。」
天子禮賢下士的做法,踫到別人可能會受寵若驚。
可遇到月季,根本不管用。
「回天子,撒完種子還不算完,還要趁著它們剛進入土里的時候再淋一遍水,出芽率才高,接著還要調整好灌水的通道。」
「我……奴婢不餓,天子和肖二公子你們先吃。」
月季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直接拒絕了天子的邀請。
拎起早已備好的水桶,朝旁邊的溝渠走了過去。
「請天子見諒。」
肖成梁拔腿就跑,追上月季奪過水桶。
二話不說接著干活。
餓是真的餓。
可月季說她不餓,剩下的人也只能忍著。
天子望著秦月季倔強的背影,忽地露出一個發自肺腑的笑容。
「哈哈……」
「天子何故發笑?」
小李子見天子被拒了還挺開心,心里懸著的巨石落地。
敢當面拒絕天子邀請的人。
如今這世上除了長公主以外,也只有剛才這兩位秦家的勇士。
「都說有其主必有其僕,朕好像知道秦小滿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一介奴僕都能為了國家大事不給他的面子,秦小滿也必定是一個能夠懂大體、拎得清的人。
也罷。
有緣下次再見。
「傳旨,皇商董家識人不清,劍南道總管事挾天子令欺行霸市,即日起,劍南道董家經營的所有行當一律關停徹查!」
賞了秦小滿十年收購皇糧的面子。
再打壓一下董家的囂張氣焰。
處決了董繼祥這個罪魁禍首以後,此事便能了結。
「當年董家護國有功,總不能再滅了董家全族給秦小滿出氣。」
天子在心里嘀咕一聲,再次蹲到地頭,拿手攪和著水田里的稀泥,咂巴了兩下嘴。
秦月季不餓。
可他是真的餓了。
如果有那種既美味又能蹲在地頭啃著吃的御膳多好。
……
「嘎嘎嘎!」
秦小滿感覺有一百只鴨子在吵。
翻了個身,差點從拼在一起搭成「床」的椅子上翻去。
他睡眼迷蒙地望著廚房外面滿院的鴨子。
好嘛。
「原來不是感覺有一百只鴨子,而是真有一百只鴨子在吵。」
不止一百來只鴨子,還有一百來只鵝和一幫廚娘小廝。
正在磨刀霍霍向鴨鵝。
秦小滿看向一直站在門口調配鹵料的唐叔。
並不認為鴨子是唐叔要來的。
「公子,昨夜老爺來過,吃了剩下的鹵肉沒吃夠。」
一句話,當即讓秦小滿明白了眼前的情況。
他揉了揉眼楮,打著哈欠走到還在小火慢熬的鍋灶前。
揭開鍋蓋,一股濃郁的鹵香讓他食指大動。
朝著窗外大喊。
「大家動作麻利點兒,爭取早飯時,全宅能夠吃到新的鹵味!」
昨晚秦宅廚房飄出去的香味,讓不少人饞了一宿。
廚娘們起早來廚房,看到吃剩下的肉骨頭,那味道香的都讓人想舌忝兩口。
此時听到公子說全宅都能吃上,干起活來更加賣力。
「鴨血鵝血記得給我留著。」
秦小滿又招呼了一聲,將小廝拿進廚房里的三只鵝鴨剁了扔進鍋里,大火煮開再小火慢炖。
不消片刻。
比昨晚還要濃郁的鹵肉香味,從秦宅一直飄出去老遠。
聞到這股香味的人,無論是吃了早飯還是沒吃的,都忍不住大咽口水。
……
衙前大街。
往日里,自天剛亮開了門,便客人不斷上門預訂午飯與晚飯的董家酒樓。
此時門前清冷得只有初秋的細風吹著落葉。
酒樓里,除了天字號,坐著董平和榮州在內的十數個掌櫃管事以外。
剩下的幾十號伙計和廚子們都在後院做著早飯閑聊天。
他們的歡聲笑語,和天字號房里低沉的氛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掌櫃的,不好了,秦家廚房飄出來的香氣比夜里的更香,飄得更遠,好多人都聞著味圍到秦宅後門,打听秦家在做撒子好恰的飯食。」
盯著秦家動向的小廝提到那股香氣,都忍不住吞了一聲口水。
香!
太香了!
他長這麼大,還沒聞到過這樣的香味!
「再探。」
坐在首座的董平無力地揮動著胳膊,等小廝離開後,他語重心長地說著。
「看來秦家除了要開賣肥皂的店鋪還要開酒樓,賣肥皂時,煉豬油的香味在富陽城飄了幾天不散,如今改成了肉香味,大家可不能再輕視了!」
董平想到因為輕視秦小滿,落得個吐血身亡下場的繼祥少爺,心里一陣悲涼。
如今劍南道總管事身亡,群龍無首。
他們這些人也只能湊在一起,眾人拾柴火焰高,想些對付秦家的辦法。
「你們可有何破解的辦法?」
董平環視了眾人一圈。
可所有人都回避了他的視線。
董平氣得猛地一拍桌子。
「說話!」
「平哥,我們從來沒輕視過秦家,可眼下這事我們也沒辦法,我是賣冬衣的,又不是搞吃食的。」
坐在董平對面的一個年輕的掌櫃無奈地聳了聳肩,推托起來。
「眼下集市快開市了,我還要趕著回去盯鋪子,告辭。」
說話的人找了個借口便開溜。
其他人也緊隨其後。
最後,只剩下董平和榮州一帶經營酒樓的眾人,面面相覷。
等著誰主動開口。
沒有辦法,董平只能指著平日里與他關系最為親近的一個管事。
「董良,榮州境內的酒樓菜方增減都是你來掌握的,你來說說,昨晚這股異香究竟用何菜能夠與它一較高下?」
董平的話音剛落。
那股熟悉卻又更加濃郁的異香,順著窗戶飄進天字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