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白布而來,不是投降便是報喪。
再加上是從榮州來的。
董府門前的小廝忙不迭地帶著人沖進院子里。
「家主,榮州喪報!」
此時。
董必達正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听著賬房先生,匯報關于劍南道賬目的事。
「家主,劍南道的賬目,已超出三日期限未能送達京城,是否派人前去查問?」
「問?我還敢問?」
董必達揉了揉皺得發緊的額角,只覺得腦子里有小人在敲鼓一樣,砰砰亂跳。
自從長公主明確告誡他,要活著見到董繼祥問罪。
天子又下令抬舉秦家。
他想破頭,也想不到擺月兌眼下困境的方法。
想找那些相交不錯的好友去商量,屢屢吃了閉門羹。
一個不慎,頭風發作,已臥床休息了兩日,還是不見好。
「家主不必煩憂,繼祥少爺從小聰慧過人,自然懂得回京後該如何說。」
賬房先生寬慰道。
遇到這事,自然是棄車保帥、顧全大局。
讓繼祥少爺認下說錯了話與劍南道調查的所有罪責。
「唉……也只有這樣了。」
董必達靠在枕頭上,微閉著眼。
在腦中推演著,等董繼祥回京後,要如何當眾暗示董繼祥的話。
「老爺!」
剛想到關鍵處,外面傳來的喊叫聲,驚得董必達睜開眼,一個骨碌差點跌坐在地。
腦袋里的小人重新拿起敲起鼓來。
他娘的!
「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董必達氣得剛想破口大罵。
看到站在門外的兩個小廝,一個面生,手里還拿著白布,額角突突直跳。
喪報?
除了董繼祥,家里又有人出事了?
「誰死了?!」
董必達顫聲詢問,手掌在床榻上,身體快要癱軟下去時。
風風火火前來傳話的小廝,高聲回他。
「老爺!是繼祥少爺!繼祥少爺死了!」
幾乎是小廝的話剛說完。
董必達雙眼瞬間一亮,喜上眉頭,整個精神了不少。
腦子里敲鼓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不見。
他身體里仿佛被抽空的力氣也回來了,單臂撐著身體便站了起來。
「你重新說一遍,誰死了?」
董必達笑得滿臉褶子,看向手里舉著白布的小廝。
榮州來的小廝錯愕地望著眼前高興得跟過年似的一屋主僕,一臉沉痛地低下頭。
「回稟家主,是劍南道總管事,繼祥少爺,他死了!」
「哈哈哈哈!」
董必達縱聲大笑。
賬房先生等人臉上也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
看懵了前來報喪的榮州小廝。
真是活見鬼了!
繼祥少爺可是家主的親佷子。
死了親人,居然像撿了一千萬兩銀票似的,笑得眼楮都看不見了!
「家主這是……傷心過度了嗎?」
榮州來的小廝用眼神求助著下人里穿著最金貴的賬房先生。
暗示著要不要給家主找個大夫。
「哈哈哈哈……我傷心?不,我過度也是高興過度!」
董必達絲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竊喜。
「真是喜從天降,我還正愁沒辦法親自動手,繼祥他竟舍得下手……不對,此時長公主的人應該才到榮州。」
董必達警惕地打量著榮州來的小廝。
見對方穿的是自家特有的服飾。
又詢問了幾個問題。
確認是自家的小廝後,這才接著問。
「繼祥是怎麼死的?」
難道這個佷子知道與王副丞合謀的事失敗,會遭來殺身之禍。
在王副丞沒動手之前,以死謝罪?
不。
董必達才不信他那個野心勃勃的佷子,會選擇自絕而亡。
「家主,繼祥少爺死得可太慘了!是秦小滿,是秦小滿把繼祥少爺給氣的!」
榮州來的小廝,哽咽著跪倒在地。
將秦小滿如何制出肥皂,擠垮董家店鋪的皂角生意。
害得董繼祥囤積了百萬兩銀子的皂角賣不出去。
還有那些榮州商戶們落井下石的事。
也沒在乎董繼祥在這些事里出的昏招,按照董平告訴的,有一說一。
全部告訴給了董家主。
希望家主能夠為繼祥少爺討回公道,狠狠地回擊秦家。
「什麼?!」
董必達听完,終于明白了來龍去脈。
臉上的笑容收斂,心里又驚又氣。
「秦小滿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制出了比皂角還便宜的勞什子肥皂!」
難怪能把繼祥活生生地氣死。
有了肥皂。
董家每年上千萬的進項就沒了!
「家主,你快下令重新派位總管事去劍南道主持大局,絕對不能讓秦小滿擠垮我們的生意!」
榮州來的小廝嘶聲力吼。
董家賺大錢他們才能跟著享福。
否則,他們這群當奴才的,以後只能吃糠咽菜,跟著受苦。
「我也想……我也想啊!」
董必達憤憤不平地拍著門框,仰著望著天空,卻無語凝噎。
董繼祥害得長公主疑心董家設計她,下了決心要徹查劍南道商行。
他此時再派人去,相當于去送命不說,還是違逆長公主命令。
他怎敢?
可將劍南道一帶的生意,拱手送人,他也舍不得。
「快!備馬,我要去副丞相家!」
董必達只能希望,王副丞能夠幫忙他出個主意,挽回一些損失。
「老爺,副丞相近日閉門不見客。」
「他不見客是因為要避嫌,如今繼祥都死了,他還避個勞什子的嫌!」
董必達笑呵呵地挺著肚皮闊步往外走。
頭也不疼了,氣也不喘了。
整個人生龍活虎好像年輕了十歲。
「傳令下去,今晚全府加菜,共同慶賀!」
榮州來的小廝震驚地望著下令的董必達,低頭望著自己手里的白布。
想到家主听到喪報,根本沒有任何悲傷的情緒,連報仇的話都不曾提過,心中明了。
繼祥少爺,算是白死了。
……
城西,暖棚。
天子正戴著草帽,穿著一襲灰色布衣,鼻下系著布帶,拿瓢舀著糞肥,給剛出芽的稻秧上糞。
慢騰騰地上完一塊地。
他看向已經坐在地頭上喝水的秦月季與肖成梁,啞然失笑。
「這兩個人,可真是不拿朕當一回事。」
換作旁人,早就來接過他手里的水瓢幫著掏糞了。
「天子說要體驗如何種植稻秧,他們自然不敢插手。」
小李子屏住呼吸,湊近擦了擦天子額頭上的密汗。
正要說午膳備好了,侍衛面色凝重地走了過來。
「陛下,榮州傳來喪報,董繼祥于三日前因病,吐血而亡。說是……被秦小滿氣死的。」
侍衛知道這事听上去荒誕。
可這是在董家的密探傳來的消息。
絕不會有誤。
啷!
天子由于吃驚,一腳踢翻了腳邊的糞桶,哭笑不得地看向侍衛。
「你說什麼?董繼祥被秦小滿氣死了?!」
他的聲音很大。
頓時吸引了秦月季和肖成梁的注意。
兩人都是一樣的不敢置信的表情,迅速湊上前來。
「陛下,可否請這位侍衛大哥仔細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肖成梁大著膽子請求。
「秦公子可是一個善良正直的人,怎麼會害死人呢?」
肖成梁嘴上這麼說著,但眼中幸災樂禍之色,藏都藏不住。
秦小滿真是出息了!
拿劍殺人也就罷了,居然還能氣死人。
跟著唐叔學內功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