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
秦小滿連忙搖頭,他關切地問。
「唐叔,你才睡了不到一個時辰,何出此言?」
睡糊涂了還是身體不適?
都說醫者不自醫。
正當他打算給唐叔請個大夫來看看時,就見唐叔一個箭步走到書桌前。
看到研磨掉小半塊的硯台,依舊滿臉詫異之色。
「公子,你真的寫完了?」
「不就是五十首詩,手到擒來。」
秦小滿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他更關心唐叔。
「唐叔,你真的沒問題嗎?」
「公子何出此言?」
唐參拿起最上方的一頁紙,試圖對著燭光,看一眼遺留的痕跡。
然而,如今這些紙並不像以往董氏所制的紙一樣薄而透。
他看了半晌,也只能看到一個「月」和「關」字。
但總歸是有字的。
說明公子確實不是胡說,是真的不到一個時辰,寫完了五十首詩。
「哦!我懂了,唐叔你是擔心我作不出來詩,你放心,劍南道第一大詩人這個名號,我既然恬不知恥地接受了,一定不會辱沒了它。」
秦小滿話音剛落。
肚皮開始打鼓。
他也沒再管站在桌邊的唐叔。
朝帳外走去。
「今日的晚膳還沒送到?實在不行只能去老鄉家蹭飯了。」
「……」
唐參靜靜地站在桌前,望著在帳篷門口不停打轉的公子。
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個作詩如吃飯般理所應當的公子,與當初那個不學無術的草包聯系起來。
寫一首詩、十首詩,可以稱作大詩人。
能出詩集者,古來今往也沒有誰。
在整個大乾恐怕也是首位。
「詩出百首,誰與爭鋒。」
唐參一下子有了底氣。
「晚膳啊晚膳,你再不來我真得去老鄉家蹭飯吃了。」
秦小滿還在外面來回踱步。
唐參走出去,看了一眼雨後能行的山路,順勢開口。
「公子,不如我們回城,可以早些遇到送膳的人。」
「啊?這就走了嗎?」
秦小滿驚喜不定地問。
他還以為要在山上再留七日呢。
他看了一眼逐漸建設完成的山頭,還是更懷念柔軟的大床,毫不猶豫地一揮手。
「來人,收拾東西,咱們任務完成,打道回府咯!」
……
鐺鐺鐺!
斗轉星移。
天府書院里的晨鐘沉鳴。
天剛蒙蒙亮,書院里每間課堂里的晨讀聲,已不絕于耳。
晨讀並非強制性,而是靠自律。
路過的先生看到這一幕,有的欣慰一笑,有的止不住調侃。
「距離才子排名比試僅剩五日,這些評級乙、丙的才想起來臨時抱佛腳,他們何苦為難自己?」
「他們評級高了,回家好吃喝玩樂討賞,為了目標而努力,何談為難?」
「顧兄,你的得意門生胡大才子昨日寫的那篇《論民為何》我看了,文采斐然,他日定成大器。」
才子?
大器?
年近四十、留著兩撇山羊胡的顧士元,表面上笑著頷首,暗中卻心生鄙夷。
胡德適為一個青樓女子,收了董家三千兩。
不像他一般,只為心中所愛的詩畫折腰。
此人這一生栽在了女人身上,還能成何大器?
閑談間。
三五成群的先生,來到院長所在的大堂平時集會的座位落座。
在看到知章先生與院長並肩而入,紛紛禁聲,肅容以對。
兩位正副院長同時出席的晨會,必定是有要事相商。
想到前幾日,知章先生提議讓榮州秦小滿以掛名先生的身份,加入天府書院。
在場半數人的神情更加嚴肅,等著與知章先生據理力爭。
「各位,今次劍南道才子排名比試,依舊在天府書院舉辦。」
童院長率先開口,目光在那些名師身上掠過。
「除了未有科舉功名的要參加排名比試,還有各大書院帶領學生的先生,來向各位討教。」
此話一出。
剛才還鼓足力氣,想和知章先生叫板的不少人,轉移了注意力。
是啊。
比起秦小滿當掛名先生的事。
他們能否守得住劍南道第一學府先生的名聲更重要。
假若比試時,被其他書院的先生打壓,讓人覺得他們一無是所,很有可能失去如今的名聲和地位。
「你們也不必太過緊張,有劍南道第一先生知章先生在,天府書院絕對不會落後于人。」
童院長用手勢比著知章先生。
眾人的目光投到年已花甲卻依舊每日精神抖擻的知章先生身上。
心中馬上有了底氣。
反正有知章先生在天府書院,第一書院的金字招牌丟不了。
剩下的,就是在比試過程中準備好亮眼的詩文才藝,不要丟人現眼即可。
「下面,有請知章先生給各位講幾句話。」
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知章先生身上。
知章先生掃了一圈眾人復雜的目光,不以為然地站了起來。
「相信大家猜到老夫參加今日晨會的緣由,對,老夫還是要提名秦小滿成為天府書院的掛名先生。」
不同于第一次提議,大家反應十分激烈。
如今。
在場的先生已分成兩派。
一派支持者,一臉期待地直點頭。
另一派反對者,則冷漠以對。
仿佛知章先生剛才說了話,又沒說話一樣。
「咳咳!」
童院長見狀,只得出面暖場。
「上次知章先生,提議讓秦公子成為掛名先生,原因是,秦公子所作之詩,驚艷才絕,在場中人,無人能及。」
童院長的話讓不少人梗直了脖子,一臉的不服氣。
可卻又無法反駁。
因為秦小滿流傳到天府的三十多首詩,其中八成都達到了無人能及的地步。
「院長,秦小滿只是一個黃口小兒,僅憑幾十首詩便成為天府學院的掛名先生,那是否全天下但凡能作出詩來的,都當得起天府書院的掛名先生?」
顧士元站起來,當場反駁。
並且態度和言辭,較上次還要激烈許多。
「知章先生,此事上次你提起時,已有半數人不同意,按理來說,不應該再提。」
顧士元旁敲側擊地詢問。
「知章先生為何要三番兩次地提及此事,莫非是因為你的學生肖成棟與秦小滿關系密切,你才為秦小滿的事如此賣力?」
「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話不是好話。
再配上顧士元輕蔑的態度,更是讓人浮想聯翩。
「顧先生,慎言!」
童院長低喝一聲,面露不滿。
秦小滿能不能成為掛名先生他不在意。
可若是因此有人惹得知章先生不滿,在這個節骨眼上,知章先生甩手不參加此屆的比試來鎮場子。
難道顧士元能夠頂知章先生的缺嗎?
自是不能!
「知章先生你息怒,顧先生他也是為書院名聲考慮。」
童院長也只能和稀泥。
掛名先生也要每月給十兩月銀。
他不是舍不得這筆錢,實在是對秦小滿代筆作詩一事,也略有耳聞。
知章先生倒也沒生氣,依舊一臉慈眉善目地看向顧士元。
「顧先生說得對,能做得出詩來的自然不能全都當得起掛名先生。」
知章先生突然贊同顧士元的話。
無論是支持派還是反對派,都是一愣。
「但!」
「能夠作出一百首人人無法比及的詩文的大詩人,假若我們不邀請他當這個掛名先生,讓別的書院搶走,今年的詩作比試,天府書院必定一敗涂地。」
知章先生的話,讓顧士元嗤笑出聲。
「各地來的才子加上先生們沒有上萬也有數千,知章先生未免太高看秦小滿了。」
話落。
知章先生也不急著反駁。
在他身後的書童手里接過一沓寫有字跡的紙張。
「高看低看……你們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