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掌的手指上有明顯的印痕,深的地方已經磨出了血印子,淺的地方也凹陷進去沒能及時回彈。
說明當時承受了很大的重量,並且持續了很長時間。
「你不是去兌換契票,為何還受傷了?」
唐清柔連忙從懷里拿出帕子,一臉心疼地想要包扎。
「不用包,這些傷口晾一晾好處更快。」
秦小滿輕描淡寫的說著。
「我們去的路上,在董家別院外,遇到了一群強盜和董家的小廝。」
他沒有說明當時與強盜和董家小廝之間發生了何事。
唐姑娘畢竟是朝廷官員,不能讓她難做。
不過,通過手上的傷痕應該明白,他當時動了手。
「董家竟然敢殺人越貨?!」
唐清柔先是一驚,接著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關切地詢問。
「你可有哪里受傷?」
「沒,有唐叔在我最多就是打打下手。」
手上的印子,還是由于許久未使用兵器,再加身嬌肉女敕沒老繭擋著造成的。
看上去很嚇人,實際上放著不管,過幾天結成繭,下次就沒印子了。
唐清柔聞言松了口氣。
「手受傷了不早說,想吃什麼我給你烤,正好我也沒吃。」
唐清柔將他面前烤架上的肉串全部拿走,放到她面前的烤架上。
「……」
秦小滿沒想到她反應如此平淡,不由得懷疑,是自己使用的苦肉計被看穿了嗎?
要是唐姑娘這里打探不出來,只有請章夫人幫忙。
可一來一去傳遞書信都要花不少時間……
「秦公子,你剛才的問題,我暫時無法回答你,我只能說,董家確實有問題,想要掩飾著什麼。」
唐清柔給烤串翻了個面,見熟透了,又拿起手帕,將竹簽底端包了起來,遞給秦小滿。
秦小滿正思考著她話中話,見狀也是哭笑不得。
吃個東西還這麼小心,他在唐姑娘眼里是有多麼嬌弱?
對于唐姑娘的好意,他也只能接過。
「既然想要掩飾,必定是做足了功夫,不會讓人輕易查出來。」
董繼澤既然有閑心在比試上針對他,證明董家在這方面做足了功課。
「秦公子說得不錯,他們確實藏得很深,沒有讓人抓住關鍵證據。」
唐清柔又抓了一把肉串放到烤架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後,往烤串上涂著醬料。
秦小滿心領神會,知道這是給他一個思考的空間。
不能回答官府不讓透露的問題……
沒有抓住關鍵證據……
「唐姑娘,董家如今最重視的商行是哪個行當?」
秦小滿問完急忙給自己找補。
「我不是想問你查的案子,我只是想向唐大人請教一下劍南道商行的發展情況,我也好拓寬秦家的發展方向。」
天子讓唐姑娘徹查董家商行賬目往來等事。
但唐姑娘的本職工作,是管轄商行交易的諸市署。
他是以商戶的身份,詢問唐姑娘本職內的工作。
「董家諸行原本全部關門歇業,但如今,涉及到某個商行的事,全部特令特辦,予以放行。」
唐清柔說完,伸出一根手指。
一指?
衣!
秦小滿瞬間了然。
「董家制衣行確實算得上大乾制衣行里數一數二的存在,借助劍南道盛產織布用的麻料,能夠與江南織造比肩。」
「可董家制衣行最大的訂單,還是當數軍中兵服。」
正因為如此,董家制衣行才會免除查封。
在來的路上遇到舉族遷往榮州找活路的那些原董家制衣行人們,言語間便透露出,董家制衣以次充好的事。
原以為董家只是想利用承制軍服一事,破除查封的困局,謀一條生路而已。
如今看來,竟是為了躲避追查?
可尋常衣飾以次充好,查出來只管賠錢了事,也無多大影響……
「董家承制的軍服如今在哪里?」
秦小滿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董家制衣行承制的今年最後一季的冬服,昨日早上已全部運載登船。」
听到唐姑娘的回答,他扼腕輕嘆。
遲了一步。
不然的話還可以溜到董家制衣行,去查看具體的情況。
「軍中兵服有專門的兵隊把守,就算是唐叔去,拆包再重裝好也有被發現的危險。」
唐清柔一下子看穿了他的心思,並點了出來。
秦小滿訕然一笑,沒有接這個話茬。
不入虎穴,哪得虎子。
要是董家真的在軍服上面做手腳,他情願去冒險,也要揭露其中的貓膩。
總不能讓北境的將士受凍受罪。
氣氛一下子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
直到唐清柔烤完一把牛肉串,包好遞到他的手里,秦小滿才厚著臉皮詢問。
「唐姑娘,你沒有證據,是如何知道軍服……」
他還要往下說,看到唐姑娘暗中使了個眼色,馬上住嘴。
行吧。
問題又越界了。
正當他認為,今晚關于董家制衣行的問題,可能交流不下去時,唐清柔主動開口反問他。
「秦公子問了制衣行這麼多事,你是打算開制衣行?」
「嗯。」
秦小滿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兵馬未行,糧草先動。
他之前讓李大福南下出蜀,沿途收集鵝絨鴨絨等物,又讓來福叔買了二十萬匹低級絲布。
就是在做這個準備。
「那你不想知道,大乾軍服的制衣標準嗎?」
唐清柔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這番問話幾乎是明示了,秦小滿心中一喜,嘴角微揚,忙不迭地點頭如搗蒜。
「還請唐姑娘快快說來,我洗耳恭听!」
他倒想知道,唐姑娘是如何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察覺出董家制衣行有問題的。
這是他抓住董家制衣行把柄的重要線索。
「軍服的制衣標準,春秋講究耐用、夏時講究透氣、冬服注重保暖,滿足了這些條件,布料選擇都是依據衣行市價浮動,選擇合適的。」
唐姑娘的話,讓秦小滿感到意外。
「也就是說軍服的制衣標準其實只有原則沒有標準?」
那這其中可操作的東西就多了。
市價浮動……像董家當初想要掌握再生稻似的,和其他糧商聯手漲價,再以當時的價格上報朝廷,采用次布來制衣,轉頭賣高價。
欺上瞞下不說,哪怕東窗事發了,遠在京城只要一句「不知情」,就能把一切責任推得干淨。
「也不能這麼說,反正驗收時還要再核查賬目,並請專人檢查衣物狀況。」
唐姑娘生怕他誤會,急聲解釋。
「比如冬服,要做兩層面子,其中夾著蘆絮不說,北境嚴寒還要再外面添一層厚夾層,假如不耐用的話,初冬時節穿上身,等到寒冬便不暖和了自然是不行的。」
劍南道一帶氣溫比北境高很多。
尋常人家過冬的衣物,有些人只靠蘆絮便能挨過去,或者衣服里套個厚夾層。
厚夾層一般都是用上等的粗麻制成的厚布,雖說穿上去很有負重感,但比填充蘆絮更能抵抗嚴寒。
雙管齊下,只要董家制衣行心不是黑的,既能賺錢又能交差。
「朝廷對戍邊的將士倒是不錯。」
秦小滿真心地稱贊著。
按照劍南道的市價,這樣一套兵服配置下來,算上運輸費用,少說要五兩銀子起步。
每個新入營的將士能得到兩套這樣的軍服,抵抗寒冬絕對沒有問題了。
「以前只有一套,磨爛了再用下腳料補上,可補的面料哪有原來的好?將士們不免有人因此遭受凍傷。」
唐姑娘臉上浮現出心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