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五十文?這麼貴!」
半兩多銀子。
天府再繁華富庶,這個價位也抵不少人一個月的工錢了。
更別提制衣的手藝如此粗糙,一看便知,是制作和運輸成本,抬高了最終的定價。
「這位公子你有所不知,細麻剝絲紡織成布很容易,可粗麻要經過好幾道紡織工序,這紡車和人力不就高了嘛。」
掌櫃的見秦小滿穿著和氣質皆不俗,親自迎了上來解釋著。
「公子你可是給家中的奴僕購置冬衣?」
掌櫃比劃著另外一件,標價四百五十文錢的。
「公子你的那件是五股的粗麻,穿件里衣再套上它,保證暖暖和和的過冬,家里奴僕日常走動大,不需要五股的,穿這個三股的,便宜還輕便。」
秦小滿拿起來一拎。
確實輕了不止兩斤,不過,一眼看去就知道,這三股粗麻便宜不暖和。
「公子要的多,便讓你一個零頭,四百文一件即可,顏色和繡字也可挑選。」
掌櫃的話一出口。
剛才招呼買賣不成的客人們不樂意了。
「我們買只讓二十文錢,這位公子便只要四百文,是嫌我們買得少?」
「不是……」
掌櫃有口難辯。
一件成衣的抽成本就不多,量大從優。
買幾件還要壓低價,那簡直是賠本賺吆喝。
秦小滿眼看因為自己打听行情,幾位大嬸手指要戳到掌櫃腦門上了,也是哭笑不得。
「諸位先別著急上火,我不是來買冬衣的,我也是來賣冬衣的,而且賣的冬衣比這里的還便宜還暖和。」
此話一出。
爭執的雙方瞬間安靜下來。
掌櫃的怒視秦小滿,要不是被人圍著,恐怕抬手就要趕人。
而剛才還圍著掌櫃的大嬸們,一下子轉移了陣地。
將秦小滿團團轉在中間,不停地打听著。
「有多便宜?」
「哪家鋪子的?」
「是舊衣還是新衣,不會是那些被抄了家的奴僕們身上扒下來翻新的吧?」
听到大嬸們的問題層出不窮。
秦小滿後悔自己為了幫助掌櫃的月兌離苦海,捅了馬蜂窩。
有多便宜?
他還真做不了主。
「諸位靜一靜,我不是哪家成衣鋪子的,我是城西秦氏制衣行的,是來和蘇氏衣鋪談生意的。」
秦小滿只能打開天窗說亮話。
「制衣行的?城西啥時候開了一家制衣行?那邊不是只有城外的董家制衣行嗎?」
「原來不是向我們賣衣服的,是向衣鋪賣衣服的。」
眾人掃興散開,繼續翻看著其他的冬衣。
在大乾,制衣行沒有府衙的經營許可,是不許私自對外賣衣服的。
秦小滿倒是有把握拿到經營許可。
只不過,秦家的酒樓和店鋪的擴張已經夠快了。
所賣之物由于新奇,與其他商家不形成明顯的競爭關系,倒是能夠站穩腳跟。
而羽絨服種類較為單一,特意為它再開連鎖店鋪的話。
除非每件羽絨服要賺數倍差價,讓客人來買單,不然的話,投資和收入不成正比。
還有可能引起整個衣鋪行業的抵制,不利于他在短時間內將羽絨服賣出劍南道的地域之外。
「秦氏制衣行,你難道就是榮州秦家的秦公子?」
掌櫃的听到他自報家門,冷著的臉頓時重新換上笑顏。
「對,我是來找你們少東家的,誰知他不在。」
正說著。
通往後院的隔簾掀開。
蘇如筠打著哈欠走了出來。
「誰人在前方吵鬧……咦?秦先生!」
蘇如筠定楮一看,大喜過望。
「秦先生,你真的決定要和我家的衣鋪合作賣衣裳?」
「嗯。」
秦小滿不假思索地點頭答應。
反倒讓蘇如筠嚇了一跳,遲疑起來。
「秦先生為何要選擇蘇氏衣鋪?」
蘇如筠心里直打鼓,暗自慶幸著。
莫非是那日自己鼓起勇氣搶先介紹了家門的原因?
「不是我選擇了蘇氏衣鋪,而是蘇氏衣鋪選擇了我。」
秦小滿看到蘇如筠困惑不解的神情,嘴角微揚,反客為主,比劃著門外。
「我已在秦家酒樓備好酒宴,不知蘇少爺能否賞光一敘?」
「能!」
蘇如筠想也不想地答應下來。
忽地想到自己只是少東家,這麼大的事恐怕做不了主,便商量著問︰「秦先生,我去請我父親一起可以嗎?他應該在跟街坊們下棋。」
「不急,離吃晚飯還早,你接了你父親去秦家酒樓,我也要去請別的客人。」
秦小滿的話,讓蘇如筠心里升出一股怪異感。
請客還要一起請?
作為劍南道首富之子的秦先生,如此……節儉嗎?
「秦先生,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問我請的哪些客人?」
秦小滿一語點破蘇如筠的心思。
這個少年很單純,想法都寫在臉上。
他就喜歡和這種人談生意,所以先來的蘇氏衣鋪。
「哪些?」
蘇如筠大吃一驚。
「不知秦先生還要請哪些客人?」
這個問題,倒是難住了秦小滿。
「昨日在渡口說話的人太多,我也忘記都有誰邀請我一起合作了……我從你家開始往西走,只要是衣鋪老板,我看著順眼的,都請他們吃晚飯。」
秦小滿看到蘇如筠一個踉蹌,險些坐到地上。
眼疾手快地把人扶穩。
「蘇少爺身體不適,不便參加?」
他早已決定,羽絨服要采用分銷合作的方式。
每家衣鋪都可以到他家來拿貨,他除了成本對半賺。
剩下的,賣多少看個人本事。
這是最快能夠讓羽絨服這種新式衣物,傳遍全國各地的方法。
反正成本擺在那里,進價二百五十文錢左右。
標的價格太離譜,還有別的衣鋪可供選擇。
定價估計和三四股粗麻制成的冬衣差不多。
「不。我要參加。」
蘇如筠不知秦小滿葫蘆里賣得什麼藥。
可若是不參加,那就永遠沒辦法知道了。
「就這麼說定了。」
秦小滿拍了拍蘇如筠的肩膀,朝外走去。
分銷歸分銷,那也是先到者先得。
他決定,第一批羽絨服,就在蘇氏衣鋪上架。
也免得掌櫃的再和大嬸們討價還價了。
……
城東,渡口。
去外縣轉了一圈,因其他商鋪被查封還未解禁,吃了許多掌櫃閉門羹的董必誠,窩了一肚子火,抄近道沿水路回到了天府。
「一個個的讓我先解了禁,才听從我的調遣,老子要有那麼大的能耐還當啥子總管事,直接當家主去了!」
連家主都做不成的事,拿來刁難他?
他才不去觸秦家那個霉頭。
干脆回來,先去和平日里打過交道的幾家衣鋪老板通個風聲。
只要低于市面價格,不論是賣布還是賣成衣。
那些老板都要上趕著求他的貨源,到時候讓他們在衣鋪的賬面上做個假,照應一下,還不是手到擒來?
「和誰過不去,也別和錢過不去。」
董必誠這麼一想,心里的火便消了大半。
誰知。
剛到渡口。
他借著岸邊的燈火,看到岸口停著十多艘船,上面都裝著用油布蓋的成堆成塊的羽絨。
正一板車一板車的往西拉。
「秦氏制衣行還真拿羽絨織衣裳?這一船船的拉了少說十萬斤羽絨了吧?」
「啥織衣裳,我家女子在制衣工當學徒,說是像蘆葦一樣往布里塞,縫好的羽絨服可暖和了,價格還便宜,緞面還是綢子布的呢。」
「也不知道哪家衣鋪會賣,到時候咱們去挑挑買一件試試,看看和五股粗麻比,哪個更暖和?」
董必誠一臉茫然地听著渡口的路人談論著秦氏制衣行。
恍然有種出門兩日,如隔三秋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