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滿望著烏泱泱看不到頭的人群,嚇了一跳,月兌口而出。
「天府城中有這麼多的裁縫?!」
蘇父和韓老板這些衣鋪的老板們,少說帶了上千人。
要知道,董家制衣行,致使許多制衣工人離開天府去討生活。
再加上秦氏制衣行招工,又招攬了數百人。
此時衣鋪老板們又帶來這麼多制衣工,確實令人意外。
「秦公子,我們好些人不是裁縫,可縫制護肘、護膝啥子的,絕對沒問題。」
「十萬套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家家戶戶幫著做一些,早完成也能早送往北境去,讓將士們少受霜凍。」
人群里,穿著樸素的幾人,爭相說明他們的來意。
秦小滿聞言,心中一震。
要是天府城中家家戶戶都能上手幫忙的話,哪里需要十日?
扯了布領了羽絨,不到一日,便能將護肘、護膝和坎肩的三件套做出來。
「秦公子,除了各位街坊鄰居們,我們還去請了城外閑時制衣的裁縫,馬上就到制衣行。」
蘇父語重心長地說道︰「董家制衣行以次充好,那是他們昧了良心,與咱們劍南道的衣鋪和裁縫可沒關系。」
董家制衣行倒下了。
可劍南道織麻的招牌不能倒!
天子問責,萬一連累到池魚的話,誰的日子也不好過。
「是啊是啊,劍南道盛產的麻布,賣往大乾各地,結實又好用,誰不夸一聲好?」
「我們要讓天子曉得,我們劍南道的百姓,和董家制衣行是不一樣的。」
「秦公子,我們不要工錢,我們領了羽絨和綢布,哪怕是回家去做,也不會偷工減料的。」
眾人的保證,讓秦小滿不禁笑出了聲。
「哈哈哈,別回家去做,沈大人已經將董家制衣行借給我用了,大家可以去那里做。」
生怕大家以為他是不信任才說出這番話,他又補充一句。
「護肘、護膝和坎肩,都要按照針腳去縫制,一套的工錢是五十文。」
「大家盡量這兩日里縫制完交貨,當場驗貨,當場結算工錢。」
他知道,大家是為了維護董家制衣行敗壞的劍南道麻衣的名聲。
其中還有許多人,可能因為給董家制衣行做過工,擔心遭到天子的問罪,才會借此舉力證清白。
不論大家的出發點是何因。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秦小滿也不會利用這種心理,來減免自己應該支付的工錢。
「五十文錢一套?秦公子,這個價錢太高了。」
蘇父暗自咋舌。
熟手一上午便能制出一套來。
晚上再緊緊的話,一天能掙一百五十文錢。
「確實高,但這個活不是著急嘛,我們抓緊時間做完,也能讓天子曉得,以後軍服再交給我們劍南道的制衣行,劍南道的百姓能用最快的時間完成。」
秦小滿的這番話,無疑于是給原本就鼓足勁的民眾們,又加了一把勁兒。
特別是五十文一套的工錢。
更是讓人斗志高昂。
「秦公子,我是家里有親戚在北境戍邊,我不要……」
「大家先到先得,每人限拿兩套羽絨和布料,做完交了差再拿兩套!」
秦小滿打斷了反對的聲音。
不管對方是善意之舉還是惡意攪和,先把規矩立出來。
如此一來,也能保證大家的效率。
「你們朝西走著,我馬上回制衣行安排此事!」
秦小滿騎上馬,振臂一呼。
「大家有沒有信心,在這兩日將天子的差事辦好,給天子一個滿意的交代?」
「有!」
眾人齊聲高呼。
吸引來不少還不知情民眾打听。
當得知秦氏制衣行開高價工錢制衣時,有更多的人加入進來。
秦小滿粗略估計。
光是他說話的工夫里,想要縫制軍服的人就增加了一倍。
「駕!」
他不再磨蹭,講好了價錢,做好了工作前的動員工作。
快馬加鞭朝西而去。
盡管一夜未睡,但秦小滿感受到大家如火的熱情,精神十足。
再听到頭頂上方的鷹唳之聲,不再有草木皆兵的錯覺。
民心所向,王氏一族也阻不了他!
……
河南道,巒州府衙。
王之遜端坐在案堂之上,漠視著下方跪了一排的巒州大小官員。
「副丞大人冤枉啊!下官真的沒有貪墨賑災糧!這些刁民都是誣告!」
「下官只是負責押運賑災糧,此事與下官無關吶!」
「請副丞大人明察秋毫!」
跪成一排的大小官員,全部是參與過賑災糧收納、分發與押運的經手官員。
哪怕不是同一時間押來的。
最早的從清晨跪到了如今夜幕四合,可是,所有人的說辭非常統一。
他們是冤枉的。
他們沒有貪污。
「大人,王長史舉報我們貪污,還煽動受災百姓來擊鼓鳴冤,可我們發放的賑災糧全部有出入記錄,不差一石一斗。」
巒州刺史怒視站在王副丞身邊的王長史,咄咄逼人。
「王耀庭王長史,只是因為這批賑災糧是王氏一族募捐而來,本官讓你避嫌不曾參與,你便記恨上本官。」
「如今看到副丞巡查,便告我們的黑狀,你無憑無據,就算是副丞大人,也絕不能隨便找個罪名扣在我們頭上。」
巒州刺史逼急了,連王副丞也敢內涵。
反正巒州的賑災糧早在一個月前就全部吃光了,他不信王副丞能找到證據!
然而。
坐在堂上的王之遜,從始至終都未開口。
直到,外面院子里傳來一陣翅膀撲稜的聲響。
听到並非飛鷹傳來的遠信,王之遜露出失望之色。
他朝著抓住白鴿走進來的信使看去。
「大人,洛陽傳來的消息。」
听到「洛陽」兩個字,堂下跪著的眾人皆是面色劇變。
誰也沒想到,王副丞身在巒州,手腳已然伸到了三百里外的洛陽!
不好!
「你們以陳糧霉糧換新的賑災糧,倒賣給糧商賺差價,以為巒州的糧食吃完了,便能高枕無憂?」
王之遜展開手里的紙條,似笑非笑地問。
「你們猜,此時在洛陽被查抄的官員會喊冤枉嗎?」
「什、什麼?」
巒州刺史心虛得額頭冒出冷汗,心里有了不妙的預感。
大難臨頭,自然是……
「他們說換糧是在巒州換的,是受了你巒州刺史的指使,高刺史,看來抄家滅族這個死罪,只能你來擔了。」
王之遜的話音剛落。
剛才還堅持無罪的巒州刺史,馬上敲頭如搗蒜。
不再大呼「冤枉」,而是直呼「救命」!
「副丞大人,下官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可此案確實不是下官指使,下官有來往書信作證!下官只是協從,真正貪污賑災糧的,另有其人!」
說著,巒州刺史將腰間玉佩掰成兩半,從中取出一把細長的鑰匙。
說出書信藏匿的下落。
「知道留著證據保命,還算聰明。」
王之遜夸贊一句。
將手里空白一片的紙條扔到地上。
找到貪污賑災糧的突破口,無論背後主使姓甚名誰,誰的門生,都無關緊要。
差了皇差,最是要緊。
「啁啁!」
「老爺,飛鷹來了!」
細辛話落,走到院子里。
盤旋的飛鷹這才落下。
細辛將鷹爪綁著的一封書信解開,看了眼上面的內容,瞳孔猛地一縮。
「老爺……」
細辛返回匯報天府傳來關于秦小滿的消息後。
王副丞忽地拍案而起,放聲大笑。
「哈哈!不愧是秦小滿,真沒讓我失望,此事真乃我大乾將士之福!」
魚餌已有。
「老爺,此事是否告知董大人?」
細辛低聲詢問。
飛鷹傳信至京城,會比天子更快收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