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
手下們見他坐在馬背上,猶如老僧坐定般紋絲不動。
皆是錯愕不已。
「家主千叮嚀萬囑咐,秦小滿此人狡詐,他可能是故意以此為誘餌,引我們現身。」
此話一出。
王家護衛們面色劇變。
若真如頭領所言,他們的身份便已暴露。
只是……何時暴露的?
「秦小滿能夠借信鷹來逼我們現身,足以證明他就如同家主所講,狡詐無比,不擇手段,我們不能中了他的計。」
信鷹同樣服侍于皇族。
他不信秦小滿真的敢抓鷹!
更別提讓狗咬死信鷹!
「啾——」
就在地一認為自己避免了與秦小滿直面交鋒時。
山間再次回蕩著刺耳的聲響。
而這次不再是鷹叫,而是尖銳的鷹哨聲。
這種聲音他們身為王家人,也十分的熟悉。
那是當鷹群遇到危險,馴鷹者發出警告,讓其他飛翔的信鷹不要落地的聲響!
「信鷹有危!」
手下們怒極。
握緊韁繩的手背,青筋暴起。
只等地一一聲令下,便沖上山去。
活捉秦小滿,解救信鷹。
王氏一族仗著信鷹傳遞情報,優先于他人掌握天下萬事。
才擁有了超乎他人的決策能力。
信鷹不是王氏一族的命根子,那也是最好的幫手。
怎能任由他人欺凌、打殺?
「頭兒,你還在等什麼?遲了鷹巢就讓人端了!」
手下們見地一還是沒下令,急紅了眼。
地一抿緊了嘴唇,听到從四面八方,不間斷響起的尖銳口哨聲,神情明暗不定。
面對手下們的質問,他更是自嘲一笑。
「我在等?我要是打得過唐門醫聖,早就沖上去了!」
「我們知道這是王氏一族馴養的信鷹,可秦小滿若說他不知道,你們又當如何?」
一句話。
像給熱血沖頭的眾人,狠狠地潑了盆冰水。
眾人僵在當場。
還能如何?
皇商之子、劍南道第一大詩人、還是天子欽點的承制軍服的人。
他們總不能因為秦小滿殺了幾只信鷹,便打殺了秦小滿。
況且。
有唐門醫聖在,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們獵鷹嗎?」
王家護衛們氣得聲音都在顫抖。
頭一次這麼憋屈。
「山上有馴鷹的,他們都是個中老手,自然知道如何應對。」
地一嚴格遵守家主的吩咐。
必須圍困秦小滿,讓秦小滿束手束腳。
但不能讓其抓住被他們監視的把柄,再給秦家在天子面前給王家穿小鞋的機會!
「散開!」
地一忍著憋屈,下達命令。
手下們也都是咬牙切齒地四散開來。
在心里暗自發誓。
他們一定完成好任務,在監視秦小滿時,連他上了幾次茅房都要一次不落。
看秦小滿日後還敢不敢再挑釁王家!
「喲!這下面好多馬啊,你們也是家里的鵝鴨被吃了,上山來打鷹的嗎?」
眾人還未散去。
百步開外,兩道熟悉的身影,已經閑庭散步而來。
他們身後還跟著六條狼狗。
每一條嘴里都叼著已經斷了氣的信鷹。
「狗子們,你們跑慢些!」
狼狗後面還追著秦小滿身邊的護衛川樸。
這一行三人六狗,嘴里叼的,手里拎的,足有十二只!
最令他們氣憤的是。
山中野鷹眾多。
偏偏他們挑的都是標有記號的信鷹!
這根本不是來打獵的,就是專門來剿滅王家信鷹的!
「秦……」
「閉嘴!」
地一嘶吼一聲,打斷了手下對秦小滿的「問候」。
可是晚了。
秦小滿耳聰目明,一眼看了過來。
「認識我?正好你們來評評理。」
秦小滿闊步而步,還晃動著手里被針扎暈,卻還未死的兩只老鷹。
「剛才我們在山上打鷹的時候,遇到兩個人,說這鷹是他們馴養的,還說他們是王家人,我把他們打暈了,一會兒就弄下來,扭送去府衙報官。」
「膽敢污蔑王氏一族,真當榮州王家覆沒後,劍南道沒有王家人了嗎?」
轟!
秦小滿的話,令在場所有王家人怒火中燒。
污蔑王氏一族?
真是好大的罪名!
「秦……」
「閉嘴!」
地一正在思考秦小滿為何如此大膽,听到手下出聲,再次出聲呵斥。
他盯著秦小滿手里的信鷹,皮肉笑不肉地問︰「這位公子何出此言?」
秦小滿站定在十步開外,保持著安全距離,不緊不慢地回答。
「看到這些帶記號的鷹沒?總去天府城里轉悠。昨天把我買來拔毛的鴨子給逮走了,那可是為了制軍服護肘、護膝用的鴨子。」
他看到這群人的頭領,听到他這番話,臉上的假笑僵住,心里暗爽。
「說鷹是王家養的,誰不知道王家的信鷹是馴養的,總不會是王家看我們秦家不順眼,拿我家鴨子撒氣,故意讓秦家交不了皇差,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所以,我說那個養鷹的,一定是污蔑王家。」
這一回。
听懂了這其中陷阱的王家眾人,全部啞然失聲。
一個字不能反駁不說。
還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地一更是暗恨︰自己棋差一招,沒有提前預測到秦小滿的奸計,不光信鷹有損,連整個鷹巢都不能再用。
否則。
王家便要擔上延誤軍情的大罪!
「說了這麼多,你們是來東山做啥子的?」
秦小滿一個一個地掃量著這群人,高深一笑。
「東山偏僻,尋常人也不會來此打獵,你們要不是當地人的話……不會是跟著我一起來的吧?」
「這老鷹不管姓王還是姓李,它們天天在空中飛我都能打下來,你們猜,在我身邊亂轉的蒼蠅,幾時會死?」
點破身份了!
地一悚然一驚。
唰——
眾人已將雙手按至腰間佩刀上,隨時準備應對唐門醫聖的發難。
「川樸,帶上狗,咱們走。」
秦小滿見狀,若無其事地越過這群探子,朝前走去。
直到走出自己的坐騎前,他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猜對了!
「公子,不如趁機……」
唐參眼中閃過一道凜然的殺機。
「沒用,王氏一族根深葉茂,殺一波還有一波,與其再震懾下一波,倒不如讓這群人對我們避而遠之。」
對待敵人,有時誅心會比殺人重要得多。
「不過,我在信中一定會把今日所見所聞,當笑話講給長公主听的。」
任務失敗還連累全族。
這可比死難受多了。
秦小滿自從昨夜憋的一口惡氣,這才算是徹底地發作出來。
……
京城。
城西暖棚外。
「站住!」
一輛拉糞的板車停在大門外。
二十來歲、雙臂肌肉突起的壯漢,連忙將拉車的騾子,交到士兵的手里。
「各位官爺,小的何時才能像以前一樣拉著糞車進去?」
像往日糞車都是直達半山腰,直接卸下糞便。
可如今卻只能倒一次手,浪費不少光景。
「隔三岔五你就要問一遍,早就告訴過你,里面種著關乎大乾國運的稻秧,閑人免進。」
士兵見青年湊得太近,能夠看得到青色的稻秧了,連忙朝青年揮了揮手。
「再等等吧,昨夜月季姑娘說已經分蘗,馬上抽穗了,再過兩個來月,你就能進來卸糞了,不讓你親自動手也不少給你錢,你急什麼急。」
「官爺說得是。」
青年低頭掩下眼中的渴望與貪婪。
大乾有了再生稻還不夠,連增產的稻秧不日也要成熟。
憑什麼如此富饒高產的土地屬于大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