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子正在吃飯?」
張縣令走進來,歉然一笑。
「叨攏了。」
「哪里的事,縣令大人吃了沒,沒吃一起吃?」
秦小滿只是隨口一提。
結果張縣令還真沒有吃早飯。
秦小滿想到同樣忙得顧不上吃早飯的沈別駕,總感覺大乾的官員,貌似不太好當。
又添了張椅子。
張縣令也不講究食不言的規矩,趁著等飯的空隙,將昨日那些散播「同州城破」消息的源頭抓住了。
「開始時,他們還不承認自己是突厥的細作,後來,我將秦老爺的話說了之後,他們馬上就急眼了,要找秦老爺算賬……」
提到這里,張縣令滿臉佩服地對著秦小滿拱了拱手。
「秦公子,連我听到這些傳聞,都只當是他們擾亂民心,從未想過以後如何。」
「幸好秦老爺及時提醒,否則等過幾日同州城破的消息傳來,這些人真的會借機作亂。」
哦?
真猜中了?
秦小滿眉鋒微挑,有些意外。
「秦公子……可是又想到了什麼?」
張縣令見他這個表情,頓時緊張起來。
「咱們蜀地遠離城防邊塞,突厥細作為何要將消息傳到這里來,還專門安排人手來這里搗亂?」
秦小滿的反問,讓張縣令面色劇變。
一下子也反應過來。
這件事確實反常。
「依秦公子之見,突厥所圖為何?」
張縣令知道,自己聰明卻沒有秦小滿有遠見。
他想到,突厥人的用意,但無法肯定。
也不敢去想象。
「突厥所圖甚大,估計是打算讓大軍直搗蜀地,所以提前做戰前準備。」
秦小滿語出驚人。
張縣令震驚得拍案而起。
連唐參都放下手里的飯碗,眉頭緊鎖。
「秦公子,此話可不能亂講。」
張縣令不知是驚的還是氣的,身體微微戰栗著。
唐參也在旁附和。
「公子,事關軍情,不可妄言。」
突厥細作想要裝神弄鬼的事,在蜀內發現,在蜀內解決。
對于抓捕突厥細作的官員來講,這是一個有驚無險的功勞。
告知朝廷的話,只會受到嘉獎。
但是,公子方才所言,已經不是張縣令、周刺史或者是掌管兵隊的沈別駕等人能夠插手的。
這需要上報天子。
「秦公子,你的擔心比我的更重……」
張縣令聲音微顫。
「我以為,突厥細作深入蜀地來裝神弄鬼,是由于今年除了蜀地以外,其他五道境內,都有大小不一的災情。」
「蜀地作為大乾的糧倉,被他們看上,想趁機做亂,毀了大乾的糧倉,斷了往後的軍需供糧……」
誰能想到。
秦公子直接將它上升到了,突厥人想要奪取整個大乾的地步。
這屬于戰略層面了。
要知道,陛下今年新增十萬兵力投入到邊塞中。
就是想與突厥大戰一場,再將邊關穩定延續十年。
防止近年災情不斷,還要受到突厥不日的騷擾。
若是秦公子所言不虛的話,那麼突厥的戰略層面是攻入大乾月復地,派遣的兵馬,絕對遠超陛下所準備的兵馬實力!
「我這是擔心嗎?」
秦小滿見張縣令對待外敵還抱有幻想,輕嘲一笑。
「現實不擺在這里了嘛,攻城掠地剛開始,突厥細作就認定了,他們會佔據同州五城。」
「北境五城被攻破的消息是屬實的,證明他們從開戰前就有這個準備和自信,那麼,那些細作接下來的準備……顯而易見了。」
突厥人就是想要打入大乾內地來。
並且佔領大乾的江山。
而當朝天子派出的兵馬,則是阻攔突厥入侵邊塞的。
最好是把突厥人打到長痛十年,不再侵犯。
可天子的戰略準備,明顯不符合應敵的情況。
城破。
也在意料之中。
「秦公子,你對方才的猜測,有幾分把握?」
張縣令意識到事關重大,不敢怠慢。
卻又擔心緊張過度,導致陛下誤判。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如此一來的話,軍需必會增加……
「我沒把握,我又沒在前方戰場上,無法做出精準的判斷,我只是有這麼一個猜測。」
秦小滿並非事不關己,想要高高掛起。
而是戰場情況變幻莫測。
他認為,提前做好最壞的準備,是應該的。
但對敵人抱有幻想,那才是……傻缺。
「……」
張縣令怔怔地坐下。
出神地盯著桌子上已經空盤的飯菜,不知在想什麼。
「縣令大人,您的飯菜來了。」
大柱叔剛將張縣令的飯菜端來。
張縣令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秦公子,我決定了!」
張縣令擲地有聲地說道︰「我會將此事以五百里加急,上奏天子!」
作為縣令的最高通信規格,也就是五百里加急了。
「怎麼奏?」
秦小滿比較關心這一點。
「請秦公子放心,我只會如實稟告陛下,那些突厥細作們的下作手段,並以他們的口述來說明這件事,至于細作們說的是真是假,就交由陛下去判斷。」
對于張縣令的回答,秦小滿露出滿意的笑容。
能想到借突厥細作之手來勸服天子,張縣令是一個聰明人。
「行了,那我也不送你了,大柱叔,給張縣令帶上包子,正好路上吃。」
五百里加急的話,三天也能到達京城。
趕去天府再說服周刺史發八百里加急只會浪費更多的時間。
他也只能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
天鎮城北,三十里。
突厥境內通往大乾的必經之路,是從兩排連綿五里的土包和草甸組成的。
夜幕降臨。
草甸里發出動物覓食時,窸窸窣窣的聲響。
它們遇到埋伏在草甸里的突厥人,也絲毫不怵。
有的田鼠甚至還會抱著人的大腿爬到腰間掛的口糧上,一探究竟。
被田鼠選中的小兵,眼看著裝口糧的布口袋被咬破,正準備一刀悄悄地了結了這只膽大的碩鼠時。
頭領低聲提醒。
「來人了!」
嗒嗒嗒……
六匹馬載著七個人,由遠及近而來。
「還多了一個人,又能多換一石糧了。」
由于不知這六匹馬會經過何處,害怕人太多打草驚蛇。
這一支小隊的頭領,只帶了三十號人,從東側包抄而來,在這里埋伏了一天一夜。
此刻,終于見到了六匹馬的真身,興奮地拔出彎刀,舌忝舐著干裂的嘴唇,發出桀桀的低笑。
「左右包抄,前後堵路,五人隨我沖上去,一舉將他們拿下!」
「三王子說了,不用留活口,都給我下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