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稍安毋躁。」
長公主輕輕拍著天子的後背,眼神有些恍惚。
何人敢望其天子項背,更逞論拍打了。
上次做這樣的動作,還是天子登基之前……她一巴掌將人拍出去老遠。
而現在,君臣的差距讓她不由得束手束腳了。
「陛下,臣下正是因此而來的。」
天子本該高興。
可听到長公主的自稱時,他渾身一繃。
「長姐可是怪我上次收了司雲雷的軍情過問權,要與我生分?」
天子堂堂七尺男兒,此刻無論是措辭還是語氣都有些撒嬌的意味在其中。
下方的小李子背過身去,假裝看不見、听不到。
報信的侍衛跪在地上,恨不得把脖子彎到肚臍眼去,當成一個鴕鳥……
就在他擔心,自己看到天子不與外人道的一面,會引來殺身之禍的時候,就听上方,傳來長公主的天籟之聲。
「本宮要與陛下說些事,你們先下去,告訴外面把守的侍衛,任何人不要進來。」
侍衛一喜。
剛要起身離開,就見李公公轉過身去。
「這……陛下?」
李公公試探著詢問天子的意見。
同時,擔憂地看了一眼長公主。
替天子發號施令,這可是一個危險的舉動。
「陛下什麼啊陛下,長姐的話你都敢不听,小李子你是要造反嗎?」
天子順手抄起一個坐墊朝著小李子砸了過來,怒聲呵斥。
「長姐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長姐難道還會害我嗎?」
那當然不會。
小李子聞言接過坐墊,笑呵呵地拱手。
「謝陛下賞,老奴這就去安排。」
他說完,狠狠地踢了下半跪在地上的侍衛。
「還不快走?」
要死了。
長公主和天子不客套,人家那是一家人。
當手下的還敢信以為真,還能在皇宮里混嗎?
他得去向侍衛長說說,換一個傳達急奏的侍衛。
免得哪日天子看著心煩,丟了官職事小,丟了性命就有傷人和了。
吱嘎~~
殿門關閉。
外面人影閃過而過。
等長公主確認再無他人後,重重地一巴掌落在天子的背後。
啪!
「嘶……」
天子疼得倒吸一口涼氣,笑得卻很開心。
「好懷念長姐小時候揍我的感覺,剛才我還擔心,長姐你不疼我了。」
「……」
長公主無奈地苦笑著搖了搖頭。
天子這脾氣,也不知道隨了誰,竟如此無賴。
「陛下,司雲雷該換了。」
長公主沒有同天子煽情,直入正題。
天子頓時收斂了嬉皮笑臉之色。
「長姐和我想得一樣,我也想換掉司雲雷。」
「自從擊退匈奴與突厥聯軍,按當時的軍功封賞了司雲雷為四大將軍之一後,司雲雷的脾氣越發的大了,並且任人唯親,不得不防備,他是想效仿古制。」
所謂古制,便是前朝已廢,但當今不少權貴和世家大族,依舊想復原的世襲制。
作為戍北大將軍的司雲雷無論是在北境軍中,還是在京中,都是受人尊崇的存在。
誰不想讓這份尊崇,延綿子孫,無窮無盡?
「陛下,起初由我統管時,他還不敢顯露出來,如今陛下直轄,時間久了,難免生出了別的心思。」
長公主並未反駁天子的猜測。
但她認為,司雲雷的野心不至于那麼大。
但此次突厥來犯,因司鑫指揮有誤,導致同州五城被破。
司雲雷在奏折里卻避重就輕……私心過多了。
雖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但在軍權面前,私心太多,只會影響大局的判斷。
「陛下,司雲雷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之前,為了戍邊,拋頭顱灑熱血,功勞與苦勞皆有,此次突厥兵退後,便讓他告老歸京,任其二子司森為中軍主將吧。」
「還要提拔司森?」
天子有些不太樂意。
但見長公主無從商量地板著臉,只能作出了讓步。
「好。」
只要長姐肯不計前嫌,親自出征北境。
看在長姐的面子上,他再原諒司家一次!
長公主見天子答應得如此痛快,臉上浮現出些許的笑意。
「陛下,雖說匈奴當年被擊退,我們趁機收服了河套等地,他們卷土重來也只是小打小鬧,可也要提防,他們借機作亂,擾亂河套等地的民生。」
「長姐你放心,我會讓陸將軍重兵把守各個關隘,不會讓匈奴有可乘之機,再次重演當年的苦戰。」
若非當年。
長姐重傷落下病根。
說不定,他又能添一員猛將。
「長姐,這次北境的戰事,還有我大乾的氣運,都盡在你手了!」
天子鄭重其事地剛要作揖一拜。
長公主眼疾手快地將人扶了起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只是我此去,恐怕時日不短,突厥急兵突襲同州五城,敢深入內月復,境內一定還有伏兵接應。」
此話一出。
天子又驚又喜。
「長姐,你的猜測,與張縣令……就是富陽的張縣令剛才呈奏的,一模一樣!」
他原本還有三分懷疑。
如今,卻是十分地肯定。
「哦?我看看……」
長公主撿起地上的奏折,看完後,嘴角微微揚起。
「張縣令倒是聰明……」
可她怎麼記得,這位張探花,並不懂軍事。
也不知其背後究竟有何高人指點,竟能夠看破突厥的手段。
「長姐,你可要再增兵?」
天子著急了。
「我先走,你再從劍南道、河南道各抽調五萬兵馬,京師的兵隊千萬不要擅動,剩下的,就交由北境諸城守兵解決。」
長公主淡定自若地說著。
險些已有了應對之策。
天子一直七上八下的心,這才落到了實處。
「不過,我確實還有一事,需要陛下安排妥當。」
「長姐請講!」
別說一事。
能解北境之危,一百件他也答應!
「增產稻秧在臘月左右便能成熟了,我听聞秦家父子因我收月季為義女一事,已帶了奴籍,不日入京。」
「總歸是我搶了秦家的人,還望陛下能夠愛屋及烏,多多照拂一下秦家,也免得總有人看秦家眼紅,為了抱團,私底下連抗旨不遵的事都能做出來。」
長公主沒有明說。
卻相當于明說。
假如董家和司家對付秦家的話,陛下要站在秦家這一邊。
「不用長姐叮嚀。」
天子還以為是何難事,聞言,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秦家和董家不一樣,我心里有數。」
他對秦小滿可抱有厚望。
哪怕秦家真的犯了錯。
只要不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他也會給秦家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如此甚好。」
長公主話落,單膝跪地,雙手手心朝上。
天子微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