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
天子眼中閃過一道寒芒,看向跪在地上的李麻子。
是董家……不是!
肖成樞是長姐用一萬石糧換回來的,而早在換人前,長姐便將董繼武派出去,遠離了同州城外的營帳。
有長姐看管,董繼武沒有對肖成樞出手的可能性。
「秦小滿,你說肖成樞並非不治身亡,可有證據?」
連長姐都沒提過此事。
天子在震怒過後,便是懷疑秦小滿因為與肖家關系親厚,無法接受肖成樞不治身亡的事實,判斷有誤。
但,他也能夠體諒。
「回陛下,小的們得知所有焦尸都是先殺後焚,想到肖副將尸體有疑,便重新驗過,發現肖副將的口鼻與氣管里滿是淤血,切開胸膛後又發現肺里面都是倒灌的血沫,應該是……」
馮仵作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
天子頓時怒了。
「有話快說,膽敢欺瞞,朕必誅你三族!」
雖說不懂仵作驗尸之法。
可天子听到這些話,腦中卻不由得閃過肖成樞不治身亡時噴血的場景。
生出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回陛下,肖副將應該是氣血倒流、窒息而亡,而非送呈尸體的司先鋒所說,是不治身亡的。」
馮仵作硬著頭皮開口。
司先鋒是何人?
哪怕是大理寺一個小仵作,也知道司家人招惹不得。
可職業操守,也只能讓他把這些真相講出來,才能還死者一個安穩長眠。
「陛下如若不信,可換其他衙門的仵作再驗,吐血不治身亡的兩具尸體與肖副將的完全不同。」
馮仵作比劃著另外兩具尸體。
用事實說話。
說話的底氣很足。
「司焱何在?!」
天子見馮仵作說得有理有據,連佐證都準備好了,便知驗尸結果不假。
他朝著堂下看去。
終于在靠近堂外圍觀百姓的地方,看到了像一根標槍似地站在當場的司焱。
司淼的死訊,讓司夫人發瘋似地打砸秦家產業,還去皇宮前擊御鼓告御狀。
司焱負責押運尸體入京,比預期還要快三五日。
那麼,今日審案,司焱定然是會參加的。
天子對此絲毫不意外。
他意外的是。
司焱站在當場,听到了他的話以後,神情變得慌亂,並且也沒有近前。
這讓他剛才消除的違和感,再次涌上心頭。
「司焱,長姐在北境忙于戰事,只說你負責押運將士們的遺骸入京,並沒說其他的,相信長姐在你來以前,應該告訴過你,該和朕說些什麼。」
天子話到此處。
司焱卻閉嘴不言。
眼神閃爍不定,腦中已是在天人交戰。
說。
還是不說?
長公主沒有告訴陛下的意思,是想維護他?
一定是的!
司焱想到父親還在沙場上戰斗,長公主定是擔心天子知情,處置于他,這才隱瞞了肖成樞死亡的事實。
再加上,當時長公主身邊又沒有得力的仵作,能夠證明肖成樞就是他殺的,所以根本沒說。
他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差。
先隱瞞下此事,等到父親和大哥立功後,能夠保住他的時候,再說出來,將功贖罪。
原本前來,是看著秦家如何葬送在自己手上的司焱。
此時,只想著保住自己的性命。
「回、回陛下,末將不知,末將也只是接受大將軍任命,押運尸體入京,其他……一概不知。」
司焱站在原地,抱拳低頭,掩飾住自己的心虛與慌張。
站在旁邊的張莊聞言,面露失望之色。
給司焱的最後一次自首的機會,司焱卻沒有珍惜。
就算司雲雷知道了,也不能怪長公主不顧念舊情了。
「不知?」
天子眉鋒一挑,看向秦小滿。
秦小滿同樣眉鋒一挑,看向張莊。
「陛下,司焱確實是長公主指派來押運尸體的,但李麻子原姓王,乃是董家奴僕一事,卻是這位姓張的小將,受長公主之托告知我們的。」
既然司焱不說。
秦小滿只能借助長公主的力量。
「是嗎?」
天子朝著人群里看去。
張莊挺身而出,單膝跪地。
「啟稟陛下,關于肖副將身亡一事,長公主確實有交代。」
張莊話說到這里。
司焱向前急行兩步,握緊了拳頭,額頭冒出了冷汗。
長公主竟將她的疑心當成定論,告訴了張莊?
並讓張莊告知給天子?!
司焱心中一片寒涼,只覺得自己負累走這一遭,完全是被長公主耍了。
還不如當初在軍中將此事鬧大,那時,長公主沒有證據,又有父親相助,也不敢拿他怎麼樣。
定然不會像此時一樣,身處京城,無人相助!
「有何交代……你看司焱作何,速速與朕道來,朕倒想知道,是誰,敢對肖成樞痛下殺手!」
天子抄起驚堂木拍了下去。
「回陛下,長公主說,此事要由司焱來稟報。」
張莊雖不知道內情,但看到司焱此時的表情,盡管不敢相信,但也只能相信。
肖成樞死後,軍醫全部進入了長公主的營帳,後來,有一名搶先進入的軍醫就未再從大家面前露過臉。
軍營里都在傳,肖成樞並非吐血時不治身亡。
他當初以為是有人想動搖軍心,如今看來,卻是無風不起浪。
「司先鋒,肖成樞的死亡真相究竟如何,你既然知道,還不快說?」
秦小滿催促了一句。
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由于羽絨服一案,肖成樞並未被燒成焦尸。
李麻子對肖成樞後來發生的事也不知情,他還是才知道,肖成樞作為活口被置換後,是由長公主親自看管的……
想到此處,秦小滿嘴角微揚。
她倒是能夠扛事,可惜,終究是出了差錯,讓人對肖成樞下了黑手。
而能夠是在軍營里對肖成樞下黑手的,既然不是董家人,那麼只有可能是長公主身邊的親信,或者是,從來沒懷疑過會對他人下黑手的舊部。
比如。
司家人。
想當初司垚死了,司雲雷都能顧全大義,沒有提刀去富陽殺了他。
換作是他的話,定然不會懷疑司家人在沒摻和董家這個局的時候會對肖成樞下黑手。
越是想不到的人背叛,才越容易得手!
「陛下……」
司焱再次朝前走了幾步。
筆直地朝著秦小滿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末將確實知道肖成樞是如何死的,因為,肖成樞死時,末將就在當場,他就像秦小滿所說的那樣……」
司焱說到此處,手指著秦小滿。
就在眾人以為他要道出真相,豎著耳朵听他說話時。
忽地。
司焱另一只手臂用力一甩,一點寒光閃過。
一把短刀朝著秦小滿的腦袋刺了過來。
兩步距離,天子在上。
就算是唐參都被膽大妄為的司焱這一手嚇了一跳。
可是。
自從司垚一事的紕漏後,唐參早已在見到司家人時,有了提防。
他正要出手擊斃司焱,卻見公子主動迎上了司焱的短刀。
「又是當眾刺殺我。老虎不發威,真當我是病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