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從樹枝上面薅下一把松針放到桌子上備用。
開始蘸著墨水,接著做圖。
「父皇,兒臣正在忙,關于連弩的事,兒臣也只是理解了一部分,按照師父的意思把圖畫出來,你有疑問可以問師父。」
二公主頭也不抬。
擺出了一副不想理會的態度。
天子與李公公面面相望,相顧無言。
怪二公主無禮吧,好像是無理取鬧。
但就這樣被晾著,實在是心癢又委屈。
「陛下,不如老奴將秦公子叫醒,讓他來解說一二?」
李公公的提議,讓天子有些心動。
他朝著李公公使了一個眼色,湊到李公公耳邊。
「小李子,你就假裝絆一腳驚醒他,快去。」
「……」
李公公雖然理解陛下是擔心自己吵醒秦公子,會引起秦公子的不滿。
但身為天子,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天子對待秦公子,未免也太看重了吧?
「老奴……」
「咳咳咳!」
李公公還沒動作,秦小滿便重重地咳嗽幾聲。
「水呢?」
假裝不知道天子來訪,轉身去講台上抄起茶杯,灌了一口溫茶後,這才朝著天子和李公公看去,疾走幾步。
「參見陛下,陛下何時來的?」
李公公看到比陛下還能夠揣著明白裝糊涂的秦小滿。
再看秦小滿笑起來竟與陛下神情相似,心中悚然一驚。
忽然意識到,二人站在一起,通體的貴氣與瀟灑的氣質,竟十分相似。
若非秦小滿衣著樸素,與穿著華麗龍袍的陛下相較差距過大。
說不定會有人認為這是一對父子!
「剛來。」
天子面對著秦小滿,沒有了往日裝模作樣的姿態,神情輕松地回他。
「朕听皇後說起連弩的事,便來看看福澤做圖做得如何了。」
「哦!」
秦小滿假裝恍然大悟,借過身看了一眼二公主畫完的圖。
「畫到箭匣盒和彈簧了,還差一小半就能完成了。」
速度這麼快。
要是下午不讓其他課,估計天黑能完成。
二公主果然厲害!
「箭匣盒與彈簧,這是何物?」
天子沉吟著開口,流露出好奇之色。
他想要伸手拿起圖紙讓秦小滿看一眼。
卻見福澤已經快他一步,用胳膊肘壓住了圖紙一角,嘴角微抽。
這個老二……真是父女連心。
「陛下,你可有像二殿下一樣,听文解圖,識圖解意的天賦?」
秦小滿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
天子又懵了。
「何為听文解圖、識圖解意?」
「听文解圖,就是听別人說一個物件,能夠在腦袋里形成一個大概的輪廓,從而畫出圖來,經過不斷的修改,接近實物,並能夠復制出實物來。」
秦小滿比劃著二公主。
「就比如二殿下,就擁有這樣的能力,可謂是天賦異稟。」
估計是由于他是真心的夸贊,絕無拍馬屁的成分。
此話一出。
便見到二公主的臉頰微微發紅。
刺啦。
蘸墨的松針也折斷了。
「師父,你能和父皇去外面聊嗎?」
二公主微惱。
天子見她如此和秦小滿說話,不尊敬師父,正要教訓幾句。
卻听秦小滿連聲道︰「對不住,打擾你的思路了,你繼續,我和陛下去外面吹吹風。」
比起天子來,秦小滿更加明白,思路被人打擾的痛苦。
要不是身份不適合,他一定會拉著天子往外走。
如今,也只能比劃著門口,請天子先行。
「秦公子先行。」
天子禮賢下士的姿態擺得很低。
秦小滿也沒客氣,走在前面,將人領到了院子門口,離著兩位公主遠遠的,這才接著剛才的話說道︰「識圖解意,就是通過後天的學習和經驗積累,達到看到圖紙,便能還原實物,並且推斷出它的應用和使用原理。」
「此等天賦,有何用處?」
天子听著很厲害,但還是很抽象。
秦小滿只能像對待皇後一樣舉實例,心里不免吐槽。
老師真難當。
和當媽的講一遍,當爸的來問還得講一遍。
「陛下應該知道,各個國家都有他們的機密物件,比如我們大乾的水轉筒車,再比如匈奴的織布機。」
匈奴的織布機不像中原,他們能夠利用動物毛發織出布匹來。
雖說在大乾人看來,那些只能當作鋪在地上的毛毯或者毛氈,但這項技術,大乾根本沒有傳入進來。
當然了。
匈奴擁有織布機,卻沒有剪切的方法。
所以大多數都是織成長條布包裹在身上,用少量的其他絲線或者麻線用作鏈接。
「要是二殿下能夠達到我說的水準,等哪一日去匈奴見到實物便能拆解成圖紙再按照圖紙制成實物,陛下,這其中的奧妙,你理解了嗎?」
在這個信息不發達也不對稱的時代。
二殿下的眼和手,就像是實物打印機一樣,並且還能拆解。
用得好了,就能取他國之長,避己國之短。
當時和皇後說的實用價值還是基于立身之本,和天子說的,雖然有畫餅的味道,但也不無可能。
「秦小滿,你說的這些可屬實?福澤她,竟真的如此厲害?!」
天子驚訝之余,心情有些搖擺。
他一直是想著讓福潤繼位。
福潤表面上跳月兌,但性子卻有些像當初的長姐。
長姐在離京前也是福潤這般模樣,但歷練後,比他強出百倍。
但此刻,他有些動搖了。
「呃……二殿下這樣的厲害之處,也有局限性,就是她因為沒有從小學習這門功課,可能只能復制,創新的幾率不大。」
秦小滿並非誅心之言,而是實話實說。
果然。
便看到天子面露懊惱之色。
「朕竟不知福澤有此等本事,所有書畫大師都認為她對此道不精通,朕沒有想過,她是如此天賦異稟。」
天子扼腕嘆息,悔不當初。
「陛下也不需要自責,更不需要責怪他人,因為二殿下不精通作畫是事實,大家也沒有這個經驗。」
秦小滿打了個圓場。
卻見天子的神情更加幽怨。
語氣極輕,卻又讓他听得清清楚楚地嘀咕著。
「若是高人早些出世,或是你早生幾載就好了。」
「……」
陛下你魔怔了!
秦小滿只得轉移注意力。
「陛下,二殿下的事已成事實,不如我們聊聊三殿下的事?」
「福 ?她又不像福澤一樣乖巧聰慧,更不像福潤一樣能耍槍弄棒,更有統領一切的氣勢,她願意學算學便學,朕允了。」
天子在經過二公主的事後。
已經想開了。
任由秦小滿去折騰。
「陛下,你光允了恐怕還不行。」
秦小滿拱手一拜,無比鄭重。
「草民有一諫,望陛下能夠听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