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氏子弟向來尊崇陛下的決定,此次征兵,有許多人想要入伍,不只王氏子弟,還有一些姻親,他們都想參軍,可昨日征兵告示貼出去後,名額已滿,各地也發生了這種情況,臣便想來問陛下,可否放寬名額,再加一萬將官的名額?」
王侍郎分明是求人,但姿態擺得很高。
天子對此也能夠理解。
窮文富武。
尋常的小兵都是從民間征集的,這不需要什麼武力和軍事謀略,只需要服從命令即可。
但軍中的將官卻大多數出身名門望族。
一支能夠打勝仗的兵隊,必須有好的指揮官。
若是這些名門望族不肯支持當朝天子打仗的行動,征兵不參軍,新兵上了戰場,重新歷練再挑選出合適將官人選,會花費許多時間。
前朝一次作戰,正因如此,導致十萬新兵被坑殺。
天子雖有心治理這樣的現象,還特意設立了讓寒門子弟也能夠更快晉升的武科。
可由于大乾百姓,整體收入不算高,收效甚微。
導致許多名門望族考了武科,還有許多因為看不上安排的官位低,賦閑在家。
前段時日征兵告示掛了許久。
尋常百姓熱情不高,那些名門望族更是等著戰報再行定奪。
如今捷報連連,加上唐清峙和唐清陵這樣的小將,因功升為大將,惹了名門望族家中子弟的眼紅,便都想來分一杯羹。
早已晚矣。
唐丞相以身作則,讓唐家子弟及姻親積極參軍,再有肖成梁等推薦江湖高手參軍。
這些江湖兒女雖紀律方面不行,但都抱著一腔熱血赴國難。
他隨便封個伍長都能皆大歡喜,征兵詞一出,尋常百姓的征兵名額都爆滿,現在才想起來要參軍?
還想要擠出原來的將官位置給他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名門子弟?
想得美!
「陛下,臣認為王侍郎的建議,值得考慮。」
姚尚書見王侍郎剛才幫他打圓場,而天子沉吟不語。
自然是投桃報李,利用自身優勢為王侍郎說話。
「陛下,此次北境一戰里,損兵折將,而突厥大軍一直駐扎在烏藍扎布還沒退兵,只怕還會再次增兵,既然我們也要增兵,不如一次增加多些,也能讓突厥人知道,我大乾地大人多,不愁與他們突厥打持久戰!」
話說得冠冕堂皇。
天子想到將官里並無姚氏子弟。
知道姚尚書這是得知北境捷報和將領更迭後,著急了。
「姚愛卿,你此話雖有道理,但朝令夕改,天下誰還服從旨意,不如先送這批新兵上戰場,等到下批如若再有需要,還望諸位愛卿能夠再獻一把力。」
天子婉言拒絕。
長姐早就提防王氏子弟。
再送到前線去,也是給長姐添麻煩。
至于姚氏子弟,他還未能分辨清楚姚尚書與突厥有無瓜葛,自然是疑人不用。
「陛下……」
「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修改不好,有勞愛卿們再隨朕回金鑾殿,下了朝再來看看這連弩的進展程度。」
這時。
天子終于出聲為秦小滿正名。
「試射耽誤了上朝,是朕一意孤行,若姚尚書想參秦小滿一本,不如先參朕一本。」
「……不敢。」
姚尚書敢怒又不敢言,氣了個半死。
和秦小滿爭執這麼久,竟是天子授意的!
他不敢埋怨天子,只能又給秦家父子添了筆債。
……
渭東。
數艘快船駛過河面,經過水路盤查後,駛入關內。
船只停下又前行,沿途的聲音,將船艙之中安睡的王之遜吵醒。
他坐起身,將羽絨長袍披在身上,挑起厚厚的虎皮簾子,朝外望去。
「外面發生了何事,如此吵鬧?」
王之遜對著站在船頭,朝河岸張望的細辛問。
「老爺。」
細辛馬上跑進船艙里,將簾子接過來落下。
「河岸上貼了征兵告示,許多人都在那里哭了起來,也不知道寫了什麼,竟能讓人看哭。」
細辛不解。
自從老爺從洛陽起身前,便告知京城以及北境,一路上不再接收各路的信件。
暫時不再過問族中之事。
他們如今算是耳聾目盲,對大乾各地的事是一無所知。
「此次征兵距離陛下上次征召十萬新兵,間隔還沒半年,想要成功,定然會行非常手段,我記得前不久,陛下特意請了知章先生入京,這征兵詞,定是出自知章先生的手筆。」
王之遜雖然想到了這一層,但還是如細辛一樣。
不免好奇征兵詞上寫了何話。
但。
此行趕路急迫,他按捺住心中的好奇。
反正征兵告示早就貼出來了,看這個形勢,該參軍的也應該報名了。
就憑坐鎮京城的王耀東那般短視,定是趕不上。
再加上北境的事,陛下還會疑心,此時去參軍也沒有什麼優勢,與他利益無關的事,光憑好奇心的驅使,還不足以讓王之遜駐足停留。
「細辛,我記得再往前二十里處,就是大乾開朝皇帝當年起義的地方。」
「是。」
身為大乾子民,更是王家人,細辛對皇家的這段歷史,當然是如數家珍。
「當年高祖皇帝被抓壯丁去給當地貪官修小妾的莊園,便是在前方‘落官河’起義,帶動千人,挑了縣尉下馬踢入水中,由此,高祖皇帝揭竿而起,建立了大乾國。」
為了出行安全,東出與西歸,他們走的是同一條水路。
細辛不明白,走的時候,老爺根本沒提起這件事,為何此時突然提及。
「玉璽呢?」
王之遜已然穿戴整齊,束好發冠站了起來。
細辛不解地從懷里掏出隨身攜帶的玉璽,遞到老爺面前。
「別給我,一會兒你拴一根繩,拿鉤子鉤住它,扔到河里去。」
「老爺,你是想將它扔掉,還是想帶著它走?」
細辛很困惑。
扔了就直接扔了。
帶著它走就沒必要往河里扔。
又要拴繩又要鉤住還要往河里扔,這是折騰什麼?
「你看這河面冰涼,魚兒應該都在水底,一會兒拴繩子的時候,記得往繩子上抹上魚餌。」
王之遜根本沒有回答細辛的疑問。
還在交待著細節問題。
事情成敗在于細節。
能不能哄得天子開心,將北境發生的事暫時置身事外,全靠此舉了。
「別愣著了,馬上就快到了,還不去準備?記住,這件事從頭至尾都不可假手于人,明白了嗎?」
不明白。
細辛昧著良心點了點頭。
「老爺你放心,我馬上去安排,絕對不會讓別人發現的。」
「去吧。」
王之遜等細辛出了船艙,往船夫所在之處去順魚餌,他揣著雙手站在船頭,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看到遠處佇立的紀念石,嘴角噙起抹高深的笑意。
「秦家、秦小滿,就讓我王之遜親自來會會你。」
他倒想知道。
乾瑞為何會對秦家此子如此看重。
當中是流言成真,因為謝家而愛屋及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