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下來,該輪到我坐車了。」
若是梁州駐兵指揮使看到肖成梁此時的模樣,定然不再佩服此子的堅韌心態。
而是要懷疑肖成梁虐待移民。
「將軍剛才不是說民兵有別不坐車?」
何風波調侃一句,車上其他假裝移民的士兵們也跟著起哄。
「肖將軍,民兵有別,你騎你的馬我們坐我們的車,這車上這麼顛簸,你坐著不一定舒服。」
「是啊,你這匹馬可是跟汗血寶馬配得種,我們可不敢隨便騎。」
說歸說,眾人還是一臉垂涎地打量著肖成梁的寶馬。
「民兵有別不假,可白日里我是兵你們是民,入了夜我是民你們是兵,我的馬你們也不能隨便騎,回頭有急事,還指著他送信呢。」
肖成梁不管三七二十一,往馬車上一坐。
靠在一個旮旯里,將羽絨長袍往身上一裹,便眯起了眼楮。
他得抓緊時間休息。
過了梁城的地界後就要進山了。
進山可不比走官道,到時候這些車架就會拆卸下來,藏進深山里。
只帶著車上的連弩與兵器糧草等物,負重北上。
根據長公主的安排,他們需要繞過烏藍扎布方圓一千里的範圍,直奔突厥汗庭,毀了突厥大汗拔延努在汗庭存放的糧草與軍需。
「看來長公主確實不知道連弩的威力,這才交給我們毀壞突厥汗庭糧草與軍需的任務。」
突厥汗庭常年駐扎著三五萬人的兵力。
按照正常的思考方向,一萬人確實只夠搞些小手段。
長途跋涉到達突厥汗庭只為毀掉軍需,恐怕突厥部落也想象不到還有這一招釜底抽薪之計。
但!
軍需是突厥人的重中之重,靠著一萬將士去完成這個任務,直接對準軍需下手,必定死傷慘重。
肖成梁想到這里,睜開眼楮。
一萬將士們正馬不停蹄地向前趕路。
哪怕此時眾人早已知道,他們的結局,可能是葬身在突厥汗庭的茫茫雪原上。
但只要毀了突厥汗庭準備打仗的軍需,突厥大軍後繼無力,便可再次重復長公主的疲兵結果。
長達一年半載的戰爭,可以讓他們親手縮短這個過程。
哪怕一萬人進入突厥境地,最終只能回來一成甚至更少的人,他們也沒有退縮。
「我把他們帶出來,怎麼也要想辦法再把他們帶回去。」
肖成梁也想抓緊時間休息。
可他睡不著。
論保命的手段,他有。
別說進入突厥汗庭了,就算是去突厥汗王面前晃一圈,他也有機會能夠全身而退。
可跟著他的一些新兵不行。
這些人還是要靠團伙作戰來決定生死。
想到這里,肖成梁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要給自己加重任務!
光是解決掉突厥的軍需糧草還不行,他還要打著這些秦小滿好不容易訓練出來的精兵,干一件驚天地的大事!
「老何,去叫傳令官來!」
肖成梁突然跳下車,板車晃動一下,嚇了眾人一大跳。
他們還沒听清楚肖將軍說的話,眼前黑影一閃。
肖將軍早就跑到了何副將的面前。
「也不知道將軍找傳令官有何事?」
「我看將軍剛才悶悶不樂的,可能是想和大將軍商量一下任務的事。」
「咱們這些人去突厥汗庭,就跟當初五千將士去趟烏藍扎布是一樣的,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不回。」
此話一出。
板車上的眾人面面相覷,神情非常惆悵。
肉包子打包又如何?
馬革裹尸本就是他們為兵者的宿命。
這一萬人里一齊北上,到時候能夠有一千人活下來就不錯。
「咱們這個時候不去斷了突厥的後路,來日就得我們的兒子孫子去做這件事,假如這一次突厥還不像匈奴一樣被打趴下,永不再敢犯我大乾國土,以後上戰場送命的還不知多少人。」
「用咱們一萬人換大乾的太平盛世,不值嗎?」
值!
「兄弟們也別擔心,不論到時候是就地埋了還是受傷回來,總之,朝廷不會虧了我們的。」
「是啊,沒听當地那些駐兵們說嘛,朝廷又新增了軍需銀兩,先給咱們當兵的家眷們先發了過年的冬衣,還提高了撫恤。」
神機營里,有許多人是不需要撫恤的。
但此時此刻,也全部熱烈地附和著大家,提升大家的士氣。
肖成梁看到這群熱血兒郎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就算是用求的。
也得求長公主配合他,完成他想做的事。
如何帶領這一萬人進的突厥境內,他便要如何將人帶回來!
「將軍,傳令官來了!」
肖成梁聞言,從衣擺里撕下一塊白布,用匕首劃破手指,在上面寫了幾行字,又畫了幾條路段。
也不多說,塞到傳令官懷里。
「你將此信傳給大將軍,我一萬將士的性命,全系于此,拜托了。」
「肖將軍……」
傳令官剛從板車上被拉下來,還有些迷糊。
可看到肖成梁在火把下殺氣騰騰的眼神,一下子驚醒過來。
「請肖將軍放心,一定不會出差錯的。」
「駕!」
肖成梁目送著傳令官走遠。
轉頭看到何風波正一眼不錯地盯著他。
「將軍,你想做什麼?」
「沒什麼。」
肖成梁沒有正面回答。
以免說出來做不到,到時候大家更加失望。
這人啊。
有時候必須有希望才能往下走。
可有時候卻必須心懷必死的決心才能走下去。
而他要做的。
就是帶領這群新兵們,起死回生!
……
烏藍扎布。
汗帳內。
拔延努將雙手放在篝火前,反復烤著火。
他身上的毛皮大衣,早已分割成數塊,賞給了幾個在戰斗中表現出色的英勇將士們御寒。
反正他每日不是在帳中,便是在火堆前。
隨著糧草與軍需源源不斷地從汗庭運來後,他的身體也逐漸恢復過來。
不再需要厚重的保暖衣物。
有他以身作則,許多將領也把身上和行李里多余的皮毛拿出來,分發給別人。
哪怕與大乾第一次正面較量,略輸一招。
但此時突厥各部落和將士們之間的凝聚力,卻達到了最強的狀態。
拔延努知道,哪怕當下自己一聲令下,要全力進攻大乾的邊城。
也會一呼百應,無數人蜂擁而上!
「大汗。」
拔延烈拎著一只麻袋走上前來。
解開麻袋,露出里面絲綢質地的蓬松衣物。
「這就是羽絨服?」
為了這件羽絨服,他們可是讓人繞路去了河套以西,再繞行千里而來的。
他倒要瞧瞧,這羽絨服是否真有大乾人吹得那麼神乎其神。
「大汗,這只是羽絨上衣和一些部位保暖用的,是大乾將士們穿在鎧甲里的,據說還有更暖和的,由于體積太大,不方便運輸也不便于采買,還要再等幾日才能送來。」
拔延烈將羽絨上衣等物,全部掏出來,逐一遞給拔延努。
拔延努一邊往身上披,一邊壓低聲音。
「你用巴顏卓爾的水路將此物運回,可有發現大乾細作在周圍活動的痕跡?」
別看這一批軍需是從汗庭來的。
可剩下的供需,他早已在開戰前便轉移到了橫州城西北五百里的巴顏卓爾。
原本是打算囤積巴顏卓爾,支援闖入關內的軍隊的。
在被乾瑞長公主扼殺了這一計劃後,他也沒有讓人轉移那些軍需。
以防乾瑞長公主再說詭招,斷了他們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