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那個叛徒現在在哪?」听完了陸蕭的講述,巨游沉默了半晌,才冷冷地問道,語氣雖然平淡,但是聲音里難以掩飾的顫抖和不易覺察的哭腔,卻能明顯的看出他在努力的壓制著內心的悲戚和惱怒。墨綠色的頭發迅速的生長起來,很快就變成了無數條粗壯的水藻,嘶吼般的飛舞在空中,仿佛在四處尋覓著恨之入骨的仇人。
「她在臥室里,還沒有醒!」孟子柔看了看陷入深思的陸蕭,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帶我去找她!」
「你憑什麼斷定瀟湘就是叛徒?」李慕白突然發問道。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個植族的首領沒有一點好感,反而覺得一股說不出的陰冷正從巨游身上彌漫出來,讓人不寒而栗。
「我們植族的事,需要你這個修仙的臭道士插嘴嗎?」惱怒的看著李慕白,巨游的眼楮里突然間殺氣四溢,陰冷的目光依次掃過眾人的臉,最後鎖定在陸蕭的身上,毫不客氣的質問道︰「陸蕭,不要告訴我這麼長時間以來,你都沒有看出瀟湘的古怪!難道你真的是色迷雙眼,不辨是非了嗎?」
陸蕭這才抬起眼皮,波瀾不驚的看著憤怒的巨游,平靜的說︰「我只是想揪出她背後的主謀——」
「所以你就要以小曇和曉寒的性命為代價嗎?」巨游暴怒的沖了過去,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勢,卻被瑤琴手里的鐵鏈狠狠地彈了回來,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滿頭飛揚的巨藻突然間變成了無數條嘶吼著的水蛇,張開血盆大口,徑直撲向陸蕭,卻被後者早已撐起的防護結界全都彈了回來。
「你想給他們兩個報仇,直接去找瀟湘,在這里折騰什麼?」睚眥有些同情的看著喪失理智的巨游,不滿的看了一眼陸蕭和孟子柔,自顧自的嘟囔著,隨即一轉身,向瀟湘的房間走去。「他們不帶你去,我帶你去!」
陸蕭不著痕跡的和孟子柔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後對瑤琴點點頭,示意她放了巨游,這才隨著眾人一起,向瀟湘的房間走去。
一直靜默著的錦瑟正想跟過去,卻被瑤琴攔了下來,拉著他向院外走去。錦瑟自然明白瑤琴不想讓自己過去的原因,在自己蘇醒過來的第一時間,陸蕭就把事情全都告訴他了。
在他看來,伏羲石雖然極為珍貴,畢竟是身外之物,如果陸蕭開口,他一定會慷慨相送。雖然他並不知道陸蕭為什麼要威脅瑤琴,但是卻始終相信陸蕭這樣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只是分別了三百多年,錦瑟不想一見面就惹瑤琴不開心,只得任由她拉著自己,離開了雪山小築。卻在經過門口時,伸手一劃,漆黑的門柱上立刻出現了一道金色的裂紋。瑤琴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卻沒有多問,拉著錦瑟迅速的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山里。
巨游在睚眥的帶領下,大踏步的來到瀟湘門前,揚起一腳踹開房門,卻發現本應躺在床上養傷的瀟湘,此時卻靜靜的坐在梳妝台前,認真的梳理著自己濃密的秀發。烏黑的相思縷映襯著蒼白的臉,再加上肩膀上清晰可見的血跡,讓本就柔弱單薄的她顯得更加楚楚動人,連怒氣沖沖的巨游也不由得一愣,原本彌漫全身的殺氣一下子消失了。
眾人的到來似乎並沒有影響到瀟湘,房門支離破碎的聲音也只是讓她的手停頓了一下,繼而又開始仔細的裝點自己的容貌。直到陸蕭走了進來,才突然間綻放出一抹喜悅的笑容,款款起身,看著陸蕭,柔聲問道︰「蕭,你看我梳的相思縷好看嗎?」
陸蕭瞟了一眼瀟湘精美煩瑣的發型,又看了看她期待的目光,沒有回答,卻有意無意的伸出右手,將身邊的孟子柔摟在了懷里,冷酷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孟子柔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身體,卻沒有躲過那條霸道的胳膊,只得尷尬的站在那里,略顯同情的看著瀟湘。
陸蕭的一個小動作,觸底擊碎了瀟湘最後的一點自欺欺人的幻想。星光樣的淚花不斷沖刷著蒼白的臉,精美的容貌仿佛一瞬間蒼老了百年。瘦弱的身體強撐著站了起來,不斷顫抖著,艱難的向前走了兩步,腿一軟,頹然的跌坐在地上。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張開,大口的喘息著,白色霧氣不斷噴出,又迅速消散在空氣中,仿佛那早已逝去的愛情,再也尋覓不到一絲蹤影。
瀟湘落寞絕望的樣子,讓眾人心里不由得一陣不忍。如果她現在抵死頑抗或者拼命逃月兌,無論是誰都會毫不猶豫的出手阻止甚至直接將其斃命。可是眼前這個女子完全是一副柔弱無力、任人宰割的樣子,再加上她本身長得就十分單薄,讓人心生憐愛,肩上的血跡又是那樣的觸目驚心,任誰也無法對其痛下殺手。
見眾人半晌都沒有反應,瀟湘淒慘的一笑,忽閃著朦朧的淚眼,看著自己心愛的男子,率先開口問道︰「蕭,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從那晚你從閣樓上跳下來,撲進我懷里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有問題。」
——「是嗎?」
——「我當時只是奇怪,我們雖然有三四百年沒有見面,可是你體內的靈力不止從前的三倍,這樣的修煉速度以你的資質根本無法實現。而且曉寒說你相思成疾,整天魂不守舍,試問你這一種狀態下如何有那麼高的修為。除非有高人和你雙修,或者直接將靈力注入了你的體內。」
——「就因為這個?」
——「還有就是你的反應。巨游被劫持,而且是在眾人面前被我和柔兒強行帶走的,你見了我們居然完全忘了這件事,而是直接帶我們進了你的閣樓,知道我們提起你才回想起來,你覺得可能嗎?」
——「那你當時為什麼不揭穿我?」
「因為我們想知道,你背後的主謀到底是誰!」孟子柔上前一步,定定地看著一臉悲涼的瀟湘,輕聲說道︰「憑你的靈力和心性,不可能策劃安排出這麼大的陰謀,一定是被人利用了。如果當時就揭穿你,那麼所有的線索就都中斷了,所以我們只能靜觀其變!」
「原來你們一直在演戲!」瀟湘自嘲般得笑了起來,聲音由小變大,漸漸的變成了無助的哭泣,通紅的眼楮無奈的看著陸蕭︰「你們兩個人配合的還真是默契。每一個環節、每一個步驟、甚至每一個表情都做得那麼到位,讓我相信你真的愛我,願意為我和孟子柔翻臉,願意陪我一起隱居世外,孟子柔出現在這里也只是巧合,原來你一直在騙我——」
——「在你舍生忘死的救我時,我確實很感動,很想忘記你犯下的錯誤,就這麼將你留在身邊,像妹妹一樣的照顧你。」
陸蕭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遺憾,隨即皺起眉頭,目光凌厲的看著癱坐在地上的女人,冷冷的說︰「可是你不該利用我的信任,一再挑唆我和柔兒之間的關系,而且不斷把我們的行蹤和計劃泄露給你身後的主謀,讓我們屢屢受阻,險些功敗垂成。最讓我失望的是,你居然可以對自己的姐妹曉寒下毒,讓她慘死在蟲怪的手里——」
——「你連我對曉寒下毒的事情都知道?」
——「曉寒死後,並沒有現出原形。我覺得很奇怪,所以今早檢查了一下她的尸體。她的身上傷痕無數,卻被石化了一般,依舊保持著死時的樣子。冰蟲只會讓身體腐爛,所以她絕對不是被冰蟲殺死的,而是中了一種叫做‘幻幽石散’的劇毒。」
李慕白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滿臉詫異的瀟湘,繼續緩緩地說道︰「這種毒無色無味,中毒的人在平時根本就沒有一點感覺,只是在毒發的瞬間渾身的血液和肌肉會瞬間石化。也就是說,在那些冰蟲還沒有射進曉寒的身體時,她已經死了——」
「我沒有想要殺死她。她看到我要阻止陸蕭幫錦瑟還陽,就一定猜出了我的身份。隨後我們大吵了一架,我求她幫我保密,她卻不置可否的要去找赤練,我害怕她說出我的秘密,所以偷偷把藥灑在了她的身上。我本來想跟著她,等藥力發作了就將她偷偷帶走。只可惜半路上我遇見了蟲怪,被它抓住了。那個藥只不過會消散她的靈力,又怎麼會害死她?難道——我被騙了?」
瀟湘頹然的跌坐在了地面上,渙散的目光空洞麻木,似乎被殘酷的真相徹底打垮了。
「那個藥是誰給你的?快說!」暴躁的睚眥再也按捺不住,一個健步沖了上去,雙手緊緊地攥住瀟湘的衣領,狠命的搖晃了起來︰「還有你背後的主謀,究竟是誰安排你做的一切?「
瀟湘被睚眥突如其來的舉動弄蒙了,呆呆的看著他嗜血的眼楮,半晌才木然開口道︰「是——毒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