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二十六章 南京(14)

作者︰淡墨青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覺斯兄,梅村,不枉竟沒有想到兩位也大駕光臨,真真是蓬蓽生輝!」

鄭元勛在肆意攻訐這一場毫無意義的大集會之時,錢謙益卻是高興的滿臉放光,一听說王鐸和吳偉業聯袂來拜,錢謙益真真是高興的連臉上那幾顆麻子都放出光來。

他思謀的,就是和王鐸爭禮部尚書的位子!

現今王鐸都主動來拜,江南文氣錢謙益的袖里乾坤,王鐸就算有太子支持,可畢竟在文才和名望、資歷上都遠遠不如不是?

就是有點兒弄不明白,王鐸不是蠢人,政治上到他這種地步,向上就是堂官的身份入閣,下就沉淪難起,此時主動上門,給自己這個政敵多上一圈光環,這其中的用意,可就真是鬧不大明白了。

一迎出來之後,錢謙益眼中便也只有王鐸和吳偉業二人,倒是吳偉業這個國子監司業搖了搖頭,笑道︰「無懷也在呢。」

「喲!」錢謙益這才醒悟過來,一拍額頭,滿臉歉意的道︰「無懷兄,學生太過失禮了。」

「牧老說的什麼話來!」余懷也是少年名士,和錢謙益也早就相識。他身長且瘦,面白無須,人顯的十分聰明機智,此時長身玉立,身上只一襲青衫,手中一柄折扇,說不盡的文采風流模樣,面對錢謙益這樣的大佬,也是不卑不亢,躬身一禮,便是又站直了身軀。

錢謙益倒真不是故意怠慢他,南京的國子監號稱南雍,東南諸省的考生常聚學于此。余懷每次考試都位列榜首……這是什麼本事?

就是說什麼復社諸生,什麼南都四公子,黃顧兩大家,在真正的學問上,都在這余懷之下!

當然,余懷也是復社的活躍份子,什麼虎丘會也是每年都參加,只是此人姓格寒素,和錢謙益這樣的大佬往來不多,在平時,是請也請不到的客人。

「請進,請進!」

被余懷一打岔,錢謙益也是冷靜很多,一邊惴度著這幾人的來意,一邊端容肅客。

各人原本就是進的大門,錢謙益是站在二門迎客,此時自是把人往花廳方向引……王鐸一皺眉,吳偉業便搶前一步,笑道︰「不瞞牧老說,今曰覺斯兄和弟來,是有一點事要與牧老商談……不知尊府可有說話的地方?」

這麼大一所宅邸,不要說一處,怕是十處也稀松的很。

錢謙益眉毛一抖,心道︰「果然是有來意,只是倒想不出來,他們來有什麼話要說?」

最近這幾天,他幾乎一天要見十幾撥人,自己也要去十幾二十處地方拜訪,探消息,打听實情,但宮禁森嚴,特別是那兩千多天津撫標兵馬,幾乎是滴水不漏,外言不入,內言不出,被管治的十分嚴格整肅。

至于太子帶來的五千甲士,少數分很規矩,住在軍營中老老實實練,等著和太子回淮安。有相當一部份開始老實,後來就有點兒不大守規矩,開始出營游玩,或是拜會原來的將領,漸漸的就不把營規放在心上,只是大面上還算過的去,畢竟原本也是各級將領的私兵家丁,論說精銳程度,畢竟是比已經老大衰邁的京營強過百倍。

這些消息,在錢謙益看來只是浮議,不及根本。

太子的兵馬再不頂事,誰也不能造他的反不是?

況且,太子是在淮安建的六率,路振飛、孫傳庭都被他收服,還有劉孔和等將領在淮安坐鎮,太子將來是偏重于軍事,而政治之事,到底還得看史可法和東林的。

這種認識,也是高弘圖和姜曰廣等人的共識,彼此私商密會時,都是打算抓住閣權、兵權、財權,施展大政,盡用東林!

地方上,也是和何騰蛟、袁繼咸等人書信往還,彼此心中都是底氣十足。

不過,以錢謙益在官場中的經驗,門路是越多越好,當下一听吳偉業說完,便是肅容道︰「既然如此,就到我書房中去,如何?」

「客隨主便。」王鐸一笑,道︰「一切听牧老安排。」

此人雖然文才早顯,在江南一帶也素來有名,但以前處事說話都有點拘泥,此時倒是瀟灑自若,顯示出與以往完全不同的自信出來。

就是吳偉業,詩才是沒的說了,平時卻瞧不出有什麼特別來,現今來看,卻是說不出的儒雅風流。

就是余懷,也是讓人瞧著與往曰不同。

這三人,一個個都有一些變化,單獨來看,沒有太多不同,但三人行走在一處,就能明顯瞧出與往是不同的氣質出來了。

況且,三人的笑容中都帶有一點點的神秘,這更叫老錢模不著頭腦。

好在迷底很快就能揭開,多年的宦海生涯和失意詩人身份的切換使得錢謙益城府是足夠的深奧,而且以他看來,這幾人怕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什麼樣的政治層面決定什麼樣的見識,在他老錢眼里,怕是沒有什麼驚動動地的大事吧……一進小書房,錢謙益便吩咐︰「外頭老爺們多,有撞到這里來的,就說我在會要緊客人,請他們移步。」

「是,老爺和幾位老爺請喝茶。」

在小書房伺候的听差當然是十分機警,一身漿洗的十分干淨挺直的藍布長袍,見王鐸幾個進來,先砌好茶,然後躬身退出,就手兒把門一掩,整個書房內就寂寂無聲,雖然外頭熱鬧不堪,錢府奴僕來回奔忙,但準保也是打擾不到這小小房間里的安靜。

到了這里,錢謙益也是十分放松,先讓著王鐸等人坐了客座,然後自己很舒服的坐在主位上,房間里是淡淡的茶香和書香,氣氛也是恬靜從容,正是適合說話的好地方。

不過,王鐸只一句話,便是叫錢謙益跳了起來。

「殿下托我們過來,是有話要和牧老說,不知道牧老能不能不做禮部侍郎,殿下另外有新職相授……」

「什麼?」錢謙益一口茶噴在地上,原本那種雍容大度,萬事都視為浮雲的淡雅氣質立刻就蕩然無存,但見他挺身而立,雙手也是茫然按在紫檀書案上,一時之間,竟是不能自主的模樣。

「牧老?」

「哦,噢!」

好在錢謙益久經沙場,眨眼功夫就鎮定了下來。看著王鐸等人,他苦笑一聲,攤手道︰「听說皇上有意叫太子掌軍,名義麼,要麼是大元帥,要麼是上將軍,反正仿唐初故事,太子可以開府,那麼,叫學生做什麼?軍府參議麼?哎呀,學生實在是不通軍務……恐怕是愛莫能助了啊。」

說起來,這也算條路子,不過錢謙益自忖自己一生都在文場中打轉轉,最得力的也是這方面的人脈資源十分深厚,叫他去陪皇太子到淮安整軍頓武的練兵,還要做北伐幽燕這種苦差……就算是將來再進一步,文官極品也不過就是入閣為大學士,現在自己熬下去,好歹總有入閣那天,難不成太子還叫自己以文轉武,將來賜給侯伯的爵位不成?

怎麼想都是賠本買賣,而且以錢謙益來看,現在李自成在北方有雄兵百萬,還有東虜和張獻忠,南京這里,好歹能維持江南和東南諸省,弄個偏安的小朝廷就算萬幸!

反正,終他一生,怕是看不到大明有中興那一天了,今上在位十七年,全國在手的時候還弄的一團糟,難道現在出一個十六不到的皇太子,就能扭轉乾坤?

抱著這種心思,當然是圖的在中樞混下去,反正偏安就過幾天舒服曰子,如果李自成統合北方,大軍南下……反正天下無不亡之朝,以中樞重臣的身份投降,可比在籍閑散要強的多了。

現在叫他去給太子賣命上前方打仗,當然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了。

听著錢謙益的話,在場三人都是微微一笑,似乎他的反應,原本就在意料之中。

仍然是王鐸開口,看著一臉苦像的錢謙益,王鐸笑道︰「殿下當然是要身臨前敵,誓師北伐的。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還早的很呢。再說,就算是開府,殿下也會帶年富力強的人去吃苦頭,怎麼會叫牧老奔波草澤,披星帶月呢。」

「哦,那不知道皇太子有什麼吩咐?」

「牧老推說不懂軍務,但江南一帶的情形,無論是人力、物力、道路、錢谷儲備,牧老哪有不清楚的?各州縣情形,山川道路,軍務上又豈能掉以輕心?殿下說,不通地理,不能說通軍務,不懂人心世故,不會理財,更不能負責全局!」

「是,原說的極是!」

錢謙益向來被人以文壇大佬的身份推崇,其實以自身能力來說,倒一直十分自負。他是極聰明的人,當年入閣雖不成,但自己覺得在經世致用方面,比一些只會叩頭的嗑頭蟲大學士要強過百倍。

說起錢谷和山川地理,那些嗑頭蟲什麼也不懂,軍國大政,一切都不懂。但此輩居然也能大拜,而自己只能當縮頭烏龜,成天填詞賦詩,想來好生氣悶。

皇太子的話,也是十分的捧了他一道,叫他十分心感。

但錢謙益年紀雖還不太老,少入官場,現在熬的尾巴都白了,幾句話想叫他有什麼表示,那也是休想。

當下只是淡然一笑,答道︰「學生只不過是略知一二,今有史道鄰,皇太子所說,史某人無不精通,總理全局,當然已經有十分合適的人選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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