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武官都是劍拔弩張的樣子,湯若望也是急的滿頭大汗。
這些混蛋軍官,一個個都該被吊在桅桿上吊死。
其實他們過來哪一個不是為了錢?但此時為了該死的海盜一樣的榮譽感,居然敢在大明的皇太子面前,挑釁他的親信武官。
他們以為眼前這位是南洋那些土著國家的王子?
而那些大明武官,就是南洋的部落武裝的頭目?要不然,就是南美那些用石斧石棒的酋長?
「老湯,你倒不必著急。」
見他如此,朱慈烺一笑擺手,笑道︰「軍人就得有一點精氣神,有一點誰也瞧不上的霸氣,不然的話,要之何用。」
他沉吟了一下,又向高登道︰「你很有自信,不過,我想知道,你自信的根本在哪里?火力,隊列訓練,戰斗意志?」
這個態度,也使得高登等人一征。
其實在皇太子面前怎麼表現,這是這些泰西軍人在澳門時就商量好的。這個時代,這些軍官全部都是野心家和冒險者,腦袋不是長在脖子上,而是提在手中。
既然已經是掙的玩命的錢,不妨在皇太子跟前表現的強勢和囂張一些。
就算不能單獨成軍,也盡量要提高在大明皇太子心中的地位,這樣,才有機會大撈特撈。
只是朱慈烺的樣子,十分清醒和克制,而且追問起來都在點子上,這一層,倒是教高登十分的意外了。
其實到軍營之後,這些歐洲佬的自信已經打了一個折扣。
整個軍營如同一座小型的城市,從外圍防御到營區內的規劃,再到一個個軍人方陣在自己眼前跑過,還有軍服裝飾,哪一點看起來,都絕不在當時的歐洲強軍之下。
笑話,當時的歐洲在中國面前也就是暴發戶,剛剛有點兒要攆上中國的意思罷了。
「我們有精良的火器,至于戰斗意志,曰常訓練,自然不必多提。」
朱慈烺微微一笑,道︰「既然說火器強,那麼,就試演火器好了。」
說罷,轉身向魏岳,問道︰「叫二十個火銃手來。」
魏岳會意,點了點頭,便自大步離去。
太子要親自檢驗火銃,而且是與剛來的紅毛番較量,一時間軍營中消息不脛而走,差點引發搔動。只是軍紀森嚴,沒有上官允準,任何人也不敢輕動。
「傳令,各營依次入靶場,坐著看打靶。」
雖然在山陽縣感受到地方政務改革的不順,朱慈烺仍然是心緒很好的樣子,原本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找準癥結,加以解決就是了。
要指望自己一聲令下,大明就沉痾立解,那才是在搞笑吧。
太子發令,各協總鎮軍官就在近前,當下也是迭聲下令,于是軍中哨聲不停,旗號揮舞不停,接著便是按各營集結,大量的新軍將士面帶微笑,每人一邊跑一邊露出興奮的神情出來。
當然,沒有人敢說話和議論。
就是這樣,一營一千多人轟隆隆的跑過去時,眼前這些紅毛夷人還是一個個臉色發白。
他們剛剛進來的時候只是看到為數不多的新軍,而且營門內外地方寬闊,正是新軍騎兵練騎馬的地方。
這一伙夷鬼看到明軍將士連騎馬也不會,正在練習上馬下馬,于是一個個笑的打跌,覺得明軍不過爾爾,正好可以和以前既定的印象相結合,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高登一伙的傲氣,也是在看到騎軍訓練後滋生的更厲害了一些。
當然,他們是不知道,整個大營小四萬人,騎兵只有十分之一多,而且還大半是新選拔進來的,練習騎術對這些農家子弟是必經的第一課,而象呂大雷那樣的初步合格者已經不必再練上下馬了。
而此時朱慈烺一聲令下,各標協軍旗展動,各營營官集結部下,一千多人踏著整齊的步伐小跑過來,過了一營又是一營,整個平虜軍怕不有小三十個營,等所有營頭都趕到時,包括高登在內的所有歐洲軍官都是臉色蒼白,猶如死灰。
就算是湯若望等傳教士也是十分吃驚,有一些從南洋一帶剛過來的,更是有不可思議之感。他們在南亞和南美看多了那些在鼻子上穿孔和懶洋洋黑乎乎髒的要命的野蠻人,到南中國已經十分吃驚,不過對中[***]隊的戰斗力,這些傳教士也是心有疑慮的。
畢竟過往這幾十年,耶蘇會收集中國的情報不少,大明王師在北方屢戰屢敗,被一個野蠻人小部落打的滿地找牙,現在連燕京都失守了,想來肯定是淒慘落魄到了極點。
如果是抱著這種想法過來的,此時被反將一軍,也就不足為怪了。
這近四萬人的軍隊,衣著相同,都是灰色的上裝配褲子和靴子,所有人跑步時動作一致,充滿著陽剛之氣和韻律之美,等到達指定地點,軍官們一聲令下,再輔以哨響,這些將士就自動散開整隊,空出合適的空間,然後放下隨身帶來的小凳子……這樣的軍隊,不要說南美什麼的,就算是歐洲各國,也是聞所未聞。
也幸虧靶場地方極大,因為不僅要打普通的火銃,還預備試演各種型號的火炮,距離靶場不遠,就是雜作局和針工局,當然,最重要的甲仗局和火器局都在這里不遠,試演火器,將會十分方便。
在尖利的哨聲中,高登一伙的臉色也漸漸發白。
眼前這支軍隊,盡管是赤手空拳,不過這種井然有序的樣子……高登身後一個滿頭亂紅發的大個頭軍官使勁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媽的,這就是你們說的黃皮猴子半野蠻人軍隊?」
有人開頭,後面就有人跟進︰「喔喔,這就是幾千西班牙人就能搞定的國家?」
「高登,你們國王當時是不是把腦子燒壞了。」
盡管在大明人這邊看過去,這此泰西人都是一個德姓,多半是黃發,也有一些紅發棕發,然後臉上膚色都是白的嚇人,不過跑到遠東冒險的哪個國家都有,當然,是荷蘭葡萄牙等國為主,英國也後來居上,只是大英帝國在當時的亞洲沒有落腳點,印度也剛開始經略,所以這里幾百號泰西人,英國人寥寥無已。
不過開口說話嘲諷的正是幾個英國人,他們陰陽怪調,借機大肆嘲諷,要是換一種場所,西班牙人非得和他們打起來不可,不過現在,高登只是瞪眼道︰「人多有什麼用,就是一群舞動長矛的半開化的野蠻人罷了。」
在火器這一層上,其實明朝武備志里記錄下的各式火器數不勝數,不過論起質量,特別是明末時節,那就是一個慘不忍睹了。
高登對大明軍隊火器的認識主要是來自海匪和兩廣福建一帶的駐防軍,那里只有幾支有限的質量合格的鳥銃,裝藥和彈丸都十分有限,殺傷力肯定是在五十米以內,而且以明軍的訓練來說,除了少數天才外,能不能把火銃安全打響,也確實是一件可值得懷疑的事。
對高登來說,他在火器上倒是有著難以被撼動的自信。
「好了,給他們先打。」
既然是較量火器,朱慈烺也很大方,就由這些歐洲洋鬼子先來。在他們的詞典里也是沒有客氣這個詞的,听到朱慈烺的話,立刻就出來十幾個人,每人手中都是抱著一柄極大極長的火銃。
「這東西,似乎有點兒象抬槍啊。」
「嗯,長度和重量,似乎比鳥銃要重的多了。」
「看他們用子藥多少吧。」
明軍之中,當然不乏不少識貨的人,一群洋鬼子一把家伙拿出來,頓時就引發議論紛紛。高登一伙並不懂漢語,這伙軍官來中國時間短,又很自負,不過有翻譯在,語言問題倒是不大。听到翻譯的這些明軍官官內行的談論,一時都有點不大自然起來。
不過等他們把火銃全部取出來,佔好靶位,又上好支架的時候,自信也是都回到臉上。
就是一群圍觀的平虜軍的武官,也是看的有點發呆。
他們用的火銃,長度就已經比明軍所用的鳥銃還要長老大一截,至于口徑,更是明顯比鳥銃的銃口粗出近一倍來,等十幾個洋鬼子挨個趴好,對面的靶位也固定好了,然後就是裝藥填藥子,在這個過程中,大約幾百個可以夠資格走動的平虜軍軍官都圍了過來,饒有興致的在一邊仔細觀察起來。
在靶場面對的紅旗招展過後,包括高登在內的洋鬼子們幾乎是同時點燃了火繩,噗嗤聲響和嗆鼻的火藥味後,便是砰砰砰的一通亂響。
「中靶,四環,中靶,三環,中靶,七環……」
相隔不是太遠,靶場對面的驗靶武官看完之後,先是報了中靶環數,接著便又撓了撓頭,不過還是大聲叫道︰「稟殿下,木板都打壞了。」
一句話說的靶場里嘩然,高登幾人爬起來後,都是面有得色。
朱慈烺灑然一笑,心中卻是清楚的很︰「不就是西班牙方陣里最常見的重火銃麼?來源就是穆什克特火繩槍,二十多斤的重量,要用木叉穩定前端,不然的話根本瞄不準目標。」
他點了點頭,對魏岳道︰「叫我們的火銃手上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