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發生在黃河北岸的小規模騎兵前哨戰很快就打完了。
用了不到一刻鐘時間,十二名清軍被殺死了十一人,只有一個受了重傷倒在馬身下,此時也被拖了出來,面色青白,渾身顫抖,正在用眾人听不懂的滿語嘀咕著什麼。
明軍三十一人,戰死三人,受傷七人,其余人馬俱平安無事,只有幾個戰場月兌力的小伙子,此時卸了盔甲,正在接受伙伴的安撫和按摩。
其余明軍,除了得到命令去外圍警備的,都是喘著粗氣,牽著馬匹,站在戰場上等候呂大雷進一步的指示。
「只是一群步甲就殺了我三個部下,還真是一群畜生啊。」
經過這一場血戰,呂大雷對清軍的戰斗力也是有了清楚的認識。
明軍是突然襲來,在清軍巡邏了一天,並且在村莊大肆破壞,又搶來女人酒肉享樂之後,這些清軍仍然是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最快的反應,並且迅猛還擊,給幾倍人數,並且有優良披甲,銳利馬刀的明軍帶來了一定殺傷。
對手除了沒有派巡哨警備外圍外,也真的沒有什麼可挑剔的了。
當然,這是清軍驕狂所致,沒什麼好說的。
大約這幾十年明軍的表現一直就是太稀爛了,也導致這些清軍將士沒有想到,他們居然也會遇襲。
而他們的戰甲就很一般,除了拔什庫是鐵甲外,其余的都是棉甲,甲身里瓖嵌著鐵片,十分沉重,用力不便。
可能與他們是清軍中最受排擠的一旗,而且又只是步甲有關,甲不厚,兵器也一般,武藝和騎術水平則在明軍騎士之上,但並沒有到恐怖的層次。
只是想到在其之上的馬甲,還有後來被編為驍騎營和護軍營的白甲們,呂大雷也就心情略感沉重。
不過,年輕人到底心氣極高,雖吃驚于清軍的戰斗力,不過再看看身邊伙伴身上的鐵甲,手中的精鋼馬刀,而且是一個個健壯強悍的身形,無形之中,這個平虜軍哨長的心情就平復安穩了很多。
「我們也會越打越強,而且我大明人力物力超對手百倍,東虜會越打越弱,我們卻是越打越強!」
這個觀點當然是行營文教司的功勞,在教導士兵何為華夏,何為秦漢唐宋,何為天下,何為民族之時,對大明的山川地理,物產文教自然也頗多教導。
只是這些行營文教司的人自己都不大懂,後來還是朱慈烺親自編寫教材,關于明朝人力物力超對手百倍,還有東虜的人數,男丁數字,物資儲備,北方的地理環境條件等等,這些也都是朱慈烺親手編定寫在教材里頭的。
關于其中的細微之處,可能體會的人並不太多。但是有不少軍士只記得自己這一方人數和物力遠在東虜之上……當然,這是一個很不錯的副作用。
「點檢東虜帶的物品,好刀和槍都留著,金銀帶上,背旗什麼的軍資也帶著,帳篷鍋灶什麼的,就留給本村的百姓吧。」
火光之中,呂大雷也終于注意到了一群嚇的半死的婦人,黑暗之中,還有不少原本躲起來的百姓也慢慢湊了過來。
他們並不敢靠的太近,因為流賊也好,官兵也罷,還有這東虜在內,所有當兵吃糧的都是一個樣,有時候官兵甚至比流賊還狠,流賊過境,好歹有的隊伍軍紀好,不亂殺人,最多征糧拉夫子就完事了。
官兵一來,非殺人燒莊子不可,女人是一個也不放過,在河南闖軍和官兵拉鋸這幾年,和戰場挨上點邊的地方都遭了大難了,就算眼前這里的莊子之前沒有踫過這樣的慘事,但百姓口口相傳,所有人都是戰戰兢兢,唯恐前門拒狼,後門入虎。
在听到呂大雷的話之後,在場所有百姓才都是松了口氣。
「天爺,你們怎麼不早來呀!」
大約是某個受辱的女人突然先哭出聲來,接著便是所有的女人哭,接著孩子哭,最後男人們也是蹲在地上,唉唉的嘆著氣抹著眼淚。
呂大雷的心也好似泡在眼淚里一樣,沒上沒下,沒著沒落的。
剛剛還因為殺人有點惡心的明軍將士們,此時一個個都是面色鐵青,氣憤之余,也是帶著一點驕傲和欣慰。
這些軍人,數月之前還是和眼前這些人一樣的莊戶人家的子弟,可以想象這些人的困苦和難過,感同身受,不外如是。
而自己終于斬殺得這些人形野獸,自是十分驕傲與自豪。
「非得把東虜全斬盡殺絕不可!」呂大雷右手往身邊的柳樹上重重一擊,粗糙的樹皮把他的手掌踫的破皮露肉,鮮血直流,這個年輕的哨長卻是一點兒疼痛的感覺也沒有。
這些東虜兵,把這個莊子禍害的太厲害了。
搶了這麼一大群女人,莊上人的一點財物和養的牲口也被搶來殺了吃掉,在反抗的時候,或是沒有象樣的反抗,這些東虜兵為了立威,把莊上的人殺了好些個。
現在這些被殺了人的人家也是擁過來,用鈀和叉等物把東虜的尸體砸來砸去,沒過一會就成了一堆肉泥。
那個沒有死的虜兵更是眾矢之的,先是亂棍上來打,接著不少女人上來抓撓和咬,沒過一會,就听不到他的申吟,也就只剩下一堆爛肉了。
听了半天的百姓哀哭,呂大雷決定把所有的金銀細軟都留給村落,這些東西也是這些東虜兵搶來的,原本按照戰場規定,所有繳獲一律交上,然後由上頭記功,並且按照繳獲的價值,發給士兵們賞賜。
這種規定,是杜絕明軍以前的弊端,在秦軍和李自成一次關鍵的戰役中,李自成就是先詐敗,當然,也可能是真敗。闖軍戰敗而走時拋下金銀,結果明軍一擁而上去撿,隊列大亂,將官不能復制。
被抓到這種機會,闖軍還師一擊,結果秦軍大敗,簡直窩囊透了。
只是明軍想申明軍紀也不可能,文官受制于總兵,總兵受制于部將,部將受制于士兵。真有申明軍紀,一清到底,恐怕士兵能跑的一個不剩下。
這就算好了,鬧個營變什麼的,大兵殺起人來,可是不管你總督巡撫或是總兵大將。
平虜軍的軍紀是建立在優厚的待遇之上的,月餉實額發放,吃的好用的好,集體榮譽感早就培養出來,所有繳獲歸公再分配的規定,從上到下都沒有什麼抵觸心理,自然也不必不被執行。
至于這種小規模的隊伍當然沒有軍法司的人,不過事後如果有不妥的地方,只要到軍法司一報,除了保密之外,還會有相當高的獎勵,如此一來,更不可能有人敢于以身試法了。
盡管傷害了自己的利益,不過呂大雷的部下們並沒有一個反對的。
很快就點清了繳獲,銀子有三百多兩,銅錢一百多串,還有幾錠金子,大約是從富裕人家弄出來的。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玉鐲子,金銀五供,銅爐佛像之類,東西雖多,不過幾乎沒有上品,都是一些大路貨色,不值什麼錢。
畢竟這年頭稍微有點家底的都住城里,要麼就自己結寨子以保萬全,實在是一般家境的人家才會住在村莊。
林林總總加在一起也不值一千銀子,這大約是東虜們搜羅了好幾個莊子的收獲。
河南百姓之窮,在這些東虜的繳獲上就能看的出來了。
連年遭遇災害,兵禍連結,從崇禎早年河南就已經一年不如一年,此時這些殺人放火的強盜搶了多少村子才弄到這麼一點,地方之窮,由此也可見一斑。
听說要分銀子,所有人的眼神都是閃閃發亮,剛剛還怕的要死,現在卻是爭著向前,還差點擁擠推打開來。
「吵鬧的,一文錢也不分!」
呂大雷大發其火,終于把百姓穩住,按家庭為單位,把物品簡單歸了歸堆,每家每戶都分了一些。
到最後,還有不少剩下,在場村民,都是眼神中有不舍,也有懷疑。
「哨長,剛剛不是說全分給他們?」
有人不解,發問。呂大雷苦笑道︰「是我慮事不周,被搶的村子可不是他們一個,全分了,別的村子不是太虧了?咱們今晚不做別的事了,挨村分錢去吧。」
原來如此,所有將士都是微笑起來。
今夜之事,還真是以前的人生沒有經歷過,甚至是想也沒有敢想過的。而此時此刻,心頭除了成功的驕傲,還有復仇的快感,更有兄弟死傷的悲戚,再加上為百姓做主的那種責任感與自豪,所有的情緒扭曲在一起,在場的平虜軍騎軍營的將士們,一瞬之間,所獲得的經驗,已經超出他們此前人生的所有。
這就是戰場練兵精髓所在了!
在兵營之中,沒有真刀實槍的干過,沒有見過無辜的死難者,沒有處理過這麼復雜的情況,任何書本上或口頭上的知識,都沒有這麼真刀實槍的干過來的更加鮮明而真實!
除了金銀,還繳獲了二十一匹戰馬,其中還有幾區頗為上等的好馬。清軍自己養馬,加上他們的蒙古盟友十分得力,所以馬匹是最不缺乏的戰略資源,明軍雖然也並不缺馬,但南方蓄養和購買都很難,平虜軍的騎兵只有三個營,就是缺馬所致。
此時繳獲極多,加上虎牙刀、挑刀、紋眉刀、虎槍等兵器也是精鐵所制,收獲十分豐富。
夜色之中,在呂大雷的帶領下,在百姓們如雷般的頌揚感激聲中,這一小隊騎兵帶著繳獲,也是迅速消失在了無邊無際的夜色之中。
更多的戰斗,還在等著他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