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會戰(8)

作者︰淡墨青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煙的話題結束,範文程肚皮里藏著兩件事,略想了一想,便是決定先說周鐘的。

等他一開口,多爾袞和濟爾哈郎就只顧著吸煙,沒一會兒,整個殿閣內就是煙霧繚繞,嗆的人很難受。

好在範文程也是此中高手,他在王爺面前是沒資格抽煙的,正好,也解解饞。

等他說完,多爾袞先不表態,只是看向濟爾哈郎,問道︰「輔政王怎麼看?」

「似乎有理,但似乎……」

濟爾哈郎緊皺眉頭,答道︰「就是有點擔心,萬一地方可以平靖拿下來,剃發令下,激起反抗怎麼辦?」

多爾袞也是眉頭緊皺,只顧吸煙,一盒煙好歹幾十支,沒一會功夫,就已經被他抽了大半。

半響過後,他才舒展眉頭,向著濟爾哈郎道︰「我想明白了。」

「請攝政王爺明示。」

「這個周某的意思,是反正要降的肯定降,也會剃發。你們看三順王還有平西王,是不是降了就全軍剃發了?」

「這個倒是。」

「不肯降的,怎麼也不會降。肯降的,剃發只是小事。若是首鼠兩端,剃發就是見其心志的第一步,你們想,剃發也不肯,怎麼會願真心投降?」

說這到,濟爾哈郎和範文程都有點被說服的感覺,兩人都是頻頻點頭,均覺得多爾袞的話甚是有理。

「姓周的說話十分精警,降或不降,衣冠看似小事,實則就是漢人心里那點子別扭勁兒在作怪。說大了,也就是天命之爭!」

「攝政王爺的話叫奴才茅塞頓開,」範文程眼中波光閃爍,沉聲道︰「衣冠同,才談的上混元一宇。不然的話,現在平定了,將來我滿人不過數十萬,漢人卻有億兆,衣冠不同,而一旦有反覆,我大清就危矣。」

濟爾哈郎接著道︰「既然現在上下都願混元一宇,不是存著搶一把就退回去的糊涂心思。我看哪,遲早要改,不如趁著大軍出動,強令天下都改。不然的話,現在平定了,將來一改,又生反復,不是多費一番手腳嗎?」

「這事兒,不能拖!」

多爾袞神色冷峻,毅然道︰「多少朝代,建立時人才多,能拿定主意,咬住牙關做大事。明朝的太祖和成祖,就是如此。但往後就是一代不如一代,我大清,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兒,不過我手里頭能做的事,總不會推給後人。現在把這件大事做了,我死之後,對太宗皇帝也可告無愧。」

打從多爾袞的嘴里說起皇太極其實是極少極少的,雖然皇太極在臣民心中是胸襟博大,而且也確實是一個英主,但對他的兄弟們來說,這個哥哥卻實在不咋地。

當年努兒哈赤確實十分喜愛多爾袞,特別是喜歡多鐸。

加上阿濟格,哥仨全是一母所出,努爾哈赤喜歡幼子,早早就給了兩白旗的佐領給這兄弟三人均分,並且也確實有傳位多爾袞的打算。

不過也就是打算罷了,後金當時還有奴隸制國家的殘余,很多大事努爾哈赤能做主只是因為他是族長,是老家長,是軍事集團起家的領袖。

但族中有各種能對抗他的力量在,他的兒子們也是身經百戰,身邊都有忠誠勇敢的部曲,平常軍政事物,努爾哈赤可以憑著威望當家作主,但涉及汗位之爭,他的話可就不一定能頂事了。

反正不管真相如何,老奴一死,多爾袞的生母就被迫殉葬,這是一筆大仇。然後他親愛的皇太極哥哥搶了他的佐領,搶了父汗留給他的財物馬匹,隨便給點東西就把兄弟三人給打發了。

這筆賬,就算成年之後效力多年,深得皇太極信任,早早封了親王的多爾袞,也是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

皇太極一死,他的心思就是要接回原本屬于他的汗位,而當時代善等諸旗勢力沒有堅決反對,多爾袞的才干是一回事,眾人覺得皇太極對多爾袞畢竟有愧,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們不要看,」多爾袞神色復雜,不過還是很快的向兩人道︰「太宗皇帝在我心中仍是英主,國俗不可易,父汗和太宗皇燕京是這般看法,所以,我決定了,南路軍敗懷慶之敵,西路軍敗李自成之後,我就下剃發令!」

「攝政王!」

「王爺……」

這個決定,雖然範文程和濟爾哈郎都不會反對,但畢竟實在是太過重大了!

兩人都深知燕京的軍心民心,現在不剃發,謠言都是一天三起,如果真的下剃發令,天下搔然大亂,固然可以辯明敵我,並且叫那些首鼠兩端的人下定決心,而且此事確實是國策,絕沒有更改的可能。

但無論如何,剃發令下,可能就會有不可測的局面!

歷史上多爾袞在進山海關就急不可耐的下剃發令,同行的八旗貴胃也是一般的想法。後來燕京未下,而且前途未定,所以這個剃發令就取消了。

在打下燕京後不久,多爾袞就又一次下剃發令,這一次又是因為時機不大成熟,百官反對,城中百姓民心不附,為了穩定大局,同時也是因為有幾場大仗要打,南明最少在表面上還是龐然大物,李自成也擁有極強的實力。

天下未定,為了拉攏人心,多爾袞不得不多次表示,剃發是滿洲國俗,不會強迫漢人依從,所謂武剃文不剃,官剃民不剃。

其實真正嚴格執行剃發令的,就是武將和降兵。任何武將,包括吳三桂在內,投降的第一件事,便是剃發。

而剃發易服之後,這些畜生似乎也真的換了個人,戰斗力急劇增加,信心爆棚,這也是叫後世十分痛恨的一件事。

只剃武將和士兵,連文官也沒有剃頭,所以短期之內,清廷就安定下來。

後來阿濟格打跨了李自成,多鐸下南京,杭州。

多爾袞認為戰事已經結束,當時的情形也確實太過順利了,清軍入關後,除了潼關一戰外,幾乎沒打過一場象樣的戰爭,就這麼稀里糊涂的,天下似乎已經入手了。

江南半壁是要支撐點的,沒有南京,江南就絕不是一個整體!

從戰略態式上來說,多爾袞的判斷也確實有其道理。不過,剃發令一下,全國就演變成另外一個樣子,這也是出乎他和很多滿洲貴族的意料之外。

其實當時的明朝已經從根子上爛掉了,士大夫階層拋棄了舊朝,軍隊是制度上的完全失敗,文武兩個輪子俱失,如果沒有剃發令,清朝確實能成為一個最輕松建立的王朝。

因為這個國家的主體是農民,對農民來說,朝廷是傳說,賦稅才是關系到自己身家姓命的東西。只要能活下去,完糧納稅後還能養活自己家小,換朝廷對他們是無所謂的事。

很多農民可能一生沒有出過村莊,沒見過縣城是什麼模樣,朝代更迭,和他們有什麼關系?

但剃發令一下,一切就變的與以前不同了。

中國人最能感受到亡國之痛的,大約就是明末時的漢人百姓了。

這一層,多爾袞不會明白,在他的朝廷中有不少人明白,但真正敢于說出口來的,也就是順治十一年時的陳名夏了。

不過陳名夏的下場,也是十分淒慘,可見滿洲貴族對剃發易服的根本國策是有多麼的堅持,他們,就算殺光漢人,也不會留一個衣冠上與他們不同的漢人!

這是一場氣運之戰,文明之戰,可惜的是,歷史上的漢人輸了。

幾十年的勝利已經給了多爾袞足夠的信心,就算是濟爾哈郎也是如此,多爾袞既然決心下定,濟爾哈郎便也不說什麼,只點了點頭,向著多爾袞道︰「攝政王既然下定決心,那就如此決斷好了。」

「也要召集王大臣會議。」多爾袞很沉穩的道︰「這等大事,要看大家有沒有什麼話可說。」

「王爺說的甚是。」

範文程先應了,接著便是說起鎮國公岳樂之事。

「他爺兒倆也是靜極思動了。」多爾袞面帶嘲諷之色,笑道︰「饒余郡王自己不方便說,索姓叫這兒子來撞木鐘。」

原來今晨在宮門外同範文程說話的便是鎮國公岳樂,其父就是饒余郡王阿巴泰,父子均以武勇聞名,不過阿巴泰混的並不得意,當了多少年的貝勒,才剛剛封的郡王,他的子佷之中,封親王的都很多了。

多爾袞決斷了一件大事,心態十分輕松,因點頭道︰「他們倒是可以出京,就去山東吧,那里兵力實在太薄弱了一些!」

「岳樂很穩重,和他父親先一起,等有大征伐,還是要叫他也跟著。」

濟爾哈郎對岳樂印象極佳,不願叫這個年輕的鎮國公常年跟在阿巴泰跟前。因為饒余郡王實在不怎麼討人喜歡,年資又長,處處擺老資格,所以肯定不會安排大戰給阿巴泰打。說是叫他出鎮山東,最多幾個月或半年多,一定會再行召回,投擲閑散,絕不會給阿巴泰立功當親王的機會。不過岳樂人很不錯,確實沉穩有禮,所以多爾袞對他也並無惡感,當下便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下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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