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說,候方域就不和龔鼎孳接話,只專心听著太子和諸鎮大將們的布置。
他看到還有一個容顏俊美的參謀,反應很快,記憶力也極好,太子和各鎮大將們說到哪兒,這個參謀就把表現明軍和清軍還有土賊山匪的位置的小旗擺放在哪兒。
小旗顏色不一,分別代表多少人數,放在碩大的沙盤上,一目了然。
候方域對軍事實在不感興趣,也不大懂。兵弄戈,對他這樣的世家公子哥來說,實在是一件不可撐持的苦差事。
不過好歹是在左良玉大營呆過幾個月的人物,听到差不多軍議要結束的時候,也是知道大概了。
這一次出兵,河南方面仍然是以騎兵為主,只是上次是散兵長線出擊,這一次是要把三個騎兵營縮成拳頭,一氣打出去。
目標當然是肅親王豪格和他的部下,不過有多少效果,難說的很了。
三營騎兵加上輔兵長夫,戰兵人數連同王源這個大將直屬,在五千騎左右,放在哪邊都是一支很強的騎兵力量。
除了直屬騎兵外,睢州鎮總兵官李成棟為主,宿州協、邳州協,都要出兵協同,出動步騎一共四個營六千余戰兵。
加上輔兵,河南方向出兵兩萬人左右的規模。
對面之敵的清軍人數只有三四千人的八旗主力,加上漢軍和地方駐防軍也不會超過一萬人,實力很強,有望一鼓蕩平。
至于山東方面,原本是固山額真淮塔為主,山東巡撫等投降漢軍為輔助的局面,與明軍隔黃河而分治,力量均衡,彼此相安無事。
但山東方面的總督是朱大典,行事果決,雷厲風行,對諸將都拿捏的住,山東明軍在朱大典的整治下已經頗有起色,青州、登州、萊州,全境皆在大明手中,兗州和東昌、濟南三府是隔河相峙,整個情形,和原本歷史中是完全不同。
原本的歷史在這個時候因為史可法和馬士英的短見和愚蠢,整個山東幾乎全落入清軍手中,大好局面,自己輕松葬送,清朝多得了一個山東和半個河南的人力物力,而且幾乎就是明朝白給的,輕視之心,自不必多言。
此時卻是明朝有大半個山東,人力物力財力都很充足,朱大典給自己的督標編了四個營,三個步兵營一個騎兵營,兗州、東昌、青州設三鎮總兵,各有一個鎮標營,東阿、齊東、濟陽六協所部的不滿編的駐防營,朱大典麾下現有一萬一千左右的戰兵,其中有近兩千騎兵,加上輔兵,是一支已經超過三萬人的龐大隊伍。
兵強馬壯,底氣十足,朱大典已經有雄心北上挑戰東虜一把了。
他的部下,有不少是原本在山東起事的本地軍兵,和流賊和清軍都交過手,膽氣壯經驗足,都是一把好手。
但朱大典能在不到半年時間攏起這麼大一支兵馬,並且有這麼大好的局面,清江從徐州送過去的物資支持可是最要緊的原因。
糧食就是幾十萬石,給山東地方穩住了民心和軍心士氣,朱大典的聲望權威也是暴漲。
畢竟一個空頭總督和能搞到錢糧的總督就是兩碼事。
再加上朱大典殺伐決斷的手腕也是夠了,自己北上還帶著千多人的督標兵馬,加上太子給的幾十萬石的糧食,十萬以上的銀兩,數千副甲胃,還有數百匹戰馬和更多的騾子和挽馬。
總之,這麼多物資在朱大典手中用的斧斧生風,效果極佳。
山東戰兵,是河南的數倍以上,面對明軍的威脅,多爾袞也是從燕京不停的加派兵馬過來。
饒余郡王阿巴泰原本應該是在順治二年到山東短暫的打過一仗,剿滅了一支強大的地方賊寇武裝後就回京了。
阿巴泰一直到臨終都是郡王,不得立下更大的戰功。
至于他的幾個兒子亦是如此,岳樂一直是在順治末期才立下更大的戰功,康熙年間才加的親王,後來的大舞台則是在荊州和吳三桂的主力交戰時候才顯山露水,成就大名,現在的岳樂,還只是一個年輕的鎮國公罷了。
就算如此,阿巴泰本部最少能帶出兩三千的精銳八旗兵,其中最少有二三百的白甲兵,再加上兩千左右的蒙古八旗,漢軍,原本淮塔的兵馬也有一兩千人,全加起來,滿蒙漢八旗兵可能有六千到八千人左右,在天津和山東等地招降和吸納的明軍數量不多,能上戰場的戰兵不會超過五千人,但是全部相加,已經超出山東明軍的實力之上了。
老實說,也是多爾袞壓著不使清軍南下,不然以清軍的驕狂,在對面明軍人數相差不多的情況下,八旗勁旅早就能越過黃河,直接打到徐州為止了。
現在朱慈烺要主動出擊,河南方向的清軍大半被前一陣的懷慶戰役牽走了,豪格實力太弱,一打起來,恐怕在一定時期內豪格會被打的灰頭土臉,極為狼狽。
在多鐸趕上來之前,山東方面應該是清軍的一個突破口了。
「我意已決,這一次在山東好好給韃子來一場好的!」
朱慈烺在木圖上重重一拍,整個木圖都是被他拍的跳起來。
「好,太好了!」王源咧開大嘴,笑的合不攏嘴。
為將者,最喜歡上位能下定決心,明快決斷。哪怕是決斷不怎麼周全詳細,但總得有這種勇往直前,睥睨一切的勁頭。
皇太子自打燕京練內兵以來,做事就是這麼明快果決,叫人心服。
「張全斌,曹慶,金千里!」
「臣在!」
三個標統一起抱拳,躬身,面色也是十分激動,緊張。
「你們都已經是標統,不過這一次北上迎敵,主力是山東各鎮軍,行營司馬孫傳庭為督師,統帶徐鎮各部臨敵,你們各帶一營,每營下各隊也是由諸營抽調,從隊官到士兵,都選最好的交給你們統帶,這一次,一定要打出一個好樣子來給我瞧瞧!」
河南方向是預備派三個騎兵營,由副總鎮王源親自統帶,在王源身後是睢州兵馬,行營這邊還會派一個炮兵營去進行火力支援。
山東是主戰場,不過太子居然沒有派總鎮大將前去,而是抽調了三個營的兵力北上,與河南戰場不同,往山東的當然就全部是主力步兵營的將士們了。
這種安排,自是以穩妥為主。
練兵半年,但將士們幾乎都沒上過戰場,一下子主力全出,山東當面的清軍數量也並不多,戰場上也不是光憑人多就能打贏的。
主客易位,反而干擾孫傳庭和朱大典等人的指揮。
如是朱慈烺自己親自統帥則也可以,但這樣就等于是提高戰役等級,把局部戰事打成了全面決戰。
就算是現在開打的理由充實,但也絕不是決戰的時機。
在場眾人都十分明白,將來大軍行動調派,這次派的三個營算是一個前鋒,要汲取經驗,記住教訓,任務並不輕松。
三個標統都是面色凝重,俯來,均道︰「臣等謹遵殿下令諭,一定好好打出個樣兒來,叫天下人都知道咱們平虜軍的名號!」
「好,非得叫多爾袞那小子嚇一跳不可。」朱慈烺一手一個,把三個標統扶起,笑道︰「最好是把阿巴泰那廝給我抓來,把他的郡王儀仗給我搶來。」
「是,臣一定記得殿下所說,非辦到不可!」
張全斌和金千里都很穩重,曹慶卻慷慨激昂,每個主官的姓格不同,帶出來的營頭也是不同,分配給曹慶的各隊,也一定要挑最瘋最敢沖的那種,否則主官姓格再來影響調整部下的狀態,就是事倍功半了。
「好了,今曰就是如此吧。」
部置了這麼多大事,處斷極多,朱慈烺打熬的極好的身體也是疲憊的很了。他揉了揉鼻梁,向著眾人笑道︰「今天反正是沒喜酒吃,早些散了也罷。」
「是,臣等告退。」
提起這個,眾人都是微笑,陳名夏向著朱慈烺笑道︰「殿下,臣現在恭為太子三師,此事亦責無旁貸,一定要向皇上上奏請罪,並請允殿下所請。」
「嗯,依你便是。」
朱慈烺對這個野心勃勃的文官班底的首輔還算滿意,人皆有野心,他時常能看到陳名夏眼中的小火苗。
不過這又如何,反正文官威脅不到皇權,這會也不是開國那時候了。陳名夏有這麼一團火,才會一天只睡三個時辰不到,每天清江和揚州各地的奔走,各營之中也是時時關注,整個行營,沒有他不關心和管不到的地方。
有這麼一個輔臣在,實在也是件好事了。
一時間眾人星散而去,張煌言和張家玉兩人留下,整理今曰的布置,然後由秘書局統一寫成正式的公文和檔案記檔,一切政令軍務,都是如此。
朱慈烺舒適的躺在圈椅之中,腳也沒有風範的搭在另外一張椅子上,他這個皇太子,平素端莊嚴謹,這麼沒品格的事,只有在最親信的人跟前才會暴露出來。
等張煌言兩人最後辭出的時候,朱慈烺才懶懶問道︰「今曰之事,兩個秘書郎如何看哪?」
二張對視一眼,仍是由官話較好的張煌言躬身答道︰「殿下行事,從未有今曰這麼任姓和粗疏的時候,不過臣等認為,做的很好……嗯,真的很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