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方接到多爾袞嚴厲的命令後,阿濟格無奈之下,只能選擇與順軍在延安一帶展開一場曠日持久的決戰。
從接戰開始,清順兩邊就是竭盡了全力。
一片石敗後,李自成的人馬損失很大,關鍵是損失了幾萬人的精銳士卒,這個損失不是一時兩時能補回來的。
所幸的是羅虎和李雙喜帶回了幾千御營兵和孩兒兵,還有留守北京的一些人馬,加起來也不到兩萬人,然後就是沿途駐守的軍隊被收縮起來,還有劉芳亮帶到河北的人馬,也是全部收縮。
這樣到了清軍要與順軍決戰的時候,李自成湊齊了十幾萬人馬。
懷慶之戰,又是把順軍在河南一帶的主力都耗盡了,原本按李自成的打算,是在河南打幾仗,提高士氣,順帶鼓勵河南百姓大量從軍。
然而他缺乏糧餉,加上連年戰亂,對河南沒有進行有效的統治,人心已經遠不象幾年前那樣信任他了。
在幾年前,全天下人都覺得李闖王是能得天下的人。
十八子,主神器,使得大量的人才投入軍中,願意成為從龍奪天下的一員,將來好福蔭子孫。
誰科入京之後又被打出來,主力損失極大,這還是其次,要緊的卻是李自成實在缺乏戰略眼光,對如何真正收束拉攏地方人心也不大明白,所以他的統治根基太薄弱了。
到了此時,懷慶一役結束後,河南在實際上已經不復為他所有,或是順軍已經沒有資格經略河南了。
這對李自成來說也是一件極為打擊情緒的事,現在榆林一帶的順軍因為人數眾多而士氣還不壞,但與清軍前哨的交戰,打十次要輸九次,精兵少,只有大將們身邊帶著的精銳還能一戰,普迫的將士一次最多能出動一兩千人遇敵打上幾下,不順利就會後退。
以往打明軍時,明軍也是可能一打就跑,所以順軍打仗很少有苦戰的時候。
在河南時朱仙鎮一役是決定明朝命運的大戰,也就是開始交手時打過幾場,後來是斷了明軍水道,結果就不戰而勝,根本沒有什麼血戰的機會。
闖營的精銳戰兵不多,訓練也不夠,這是十分致命的地方,在一片石後這個致命的缺點暴l 出來現在要不是合兵一處使得戰兵數字到二十萬左右,身經百戰的勁卒也有還十萬,恐怕連和清軍對峙的本錢也是沒有。
幾次前哨戰都是失敗了,一路上順軍只能節節後退,把放在榆林東邊的堡寨和縣城都放棄,只守榆林到米脂、延安一線。其余的幾十個城池,都被清軍佔領了。
仗打的不順,不過好在全部順軍主力都在這里所有的大將也都齊集一堂,雖然劉宗敏在一片石受了重傷,到現在沒有痊愈但前敵的將士只要看到他騎著馬在陣前巡行,就自然而然的士氣高漲。
再加上順軍的軍官幾乎全部是來自陝北,特別是延安米脂一帶特別的多,近鄉近土,就算是心中害怕,也不願打的太窩囊叫鄉黨們小瞧了去。
就這樣打打停停,戰線始終囡定在榆林一線,清軍沒有決戰攻城的打算,順軍自忖實力,也沒有大舉進攻,兩邊就是在戰線上僵持了下來,彼此都過了一個提心吊膽的年。
到了二月時,雙方都明白,決戰不可能再拖延太久,清軍那邊是因為德州一役後局勢大變,清軍留在北方和遼東最後的一點人馬被拼湊起來,放在沿山東一線,由鄭親王濟爾哈郎率領與明軍對峙。
雖然有這樣的布置,但所有人都明白,濟爾哈郎的力量不足以抵抗明軍,阻擊其北上。
光是山東和徐鎮兩個鎮就有那麼多營的戰兵,就已經足夠北上,再加上平虜軍這個可怕的敵人,清軍薄弱的防線,根本不是其對手。
河南方面,因為多鋒移鎮洛陽和開封一線,兵鋒直抵商丘和歸德,實際上與豪格會師一處,清方在河南的力量大為增加,所以暫且與明軍算是相峙住了。
河南戰場上,平虜軍騎兵可怕的遠程打擊能力和近戰能力都給清軍將領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騎引在對方的火統面前就是笑話,反應也根本比不上,至于長槍大戟,更加不是對方輕薄快利的斬馬刀的對手,正面騎戰,清軍打一場輸一場,甚至在s 下里所有參戰過的清軍將領都曾斷言,騎兵對戰,清軍最少要三百人,才能打贏一百人的平虜軍。
這個結論當然是叫這些身經百戰,對明軍百戰百姓的將領們十分沒面子,甚至是覺得十分恥辱的事,但平虜軍的裝備和戰斗力是擺在眼前的,任是再嘴硬的將領,也沒有辦法忽略這個事實。
現在清軍主力分成幾大塊,最要緊的和兵力最強的地方還是在陝北,時間拖的越久,對北方糧餉供應的壓力就越大。
為了收攏人心,多爾袞在去年宣布以萬歷年間的賦稅為基礎征稅,當時為了找依據,還在明朝的戶部里翻檢了很久的檔案才查到,現在到處打仗,糧餉消耗極快,象錦州那樣一打兩年的戰事,現在是絕計打不起了。
到了此時,怕是多爾袞多少也能理解崇禎當年的難處了,攤子越大,為政者東補西修,真的是比原本地盤小的時候要困難的多!
因為明白這一點,李自成在這一段時間也是加緊準備,西安那邊不停的送糧餉過來,對將士們也是關懷備至,他幾乎每天都在巡營,除了身後一頂黃傘和一百多御營騎兵護衛外,基本上就不擺大順國主的架子了。
當初那種出來幾百個隨從,數千騎兵的排場,現在也是真的擺不得了。
這一天正是節氣,太平時節,村落里都要舞龍賽會,舉行村宴,全村老小都在一起熱鬧一番,然後各家各戶還有自己的慶祝活動,或是一些民俗的規矩講究,老人們也是趁機會教導給小輩,這樣一代一代的傳承下來。
在一塊高地上巡行的時候,李自成想起二十幾年前自己還年輕時,那年剛過年,也是大約這個時候補上了驛卒,每個月有兩斗米可領,事情做的好了,還有一些散碎銀兩和銅錢的賞賜,能當上一個驛卒,在陝北也算是一個十分不錯的出路,因為有固定的糧餉,還會從馬匹的吃食中省一些外快出來,活計也不累,反正就是騎馬趕路,比在地里做農活要輕松的多。
當邊軍還要打仗,有戰死的危險,做驛卒待遇不差,走南闖北長見識,收入也不錯,當時他補上驛卒,全家都是十分高興,父親更是替他牽著馬,一路走到村頭,千叮嚀萬囑咐,叫他好生做事,不要頂撞上官,要和同事和衷共濟……這話,想起來快二十年了!
現在父親的軀體都已經成了一具枯骨,直系家幾乎死的精光,造反十幾年,眼看就要成功,卻是功虧一簣!
一想到此,原本有些傷感的李自成緊緊勒住了馬韁繩,眼前雖然有幾百將士正在操練,喊殺聲震天,可是他卻是一點兒觀看的心思也沒有了。
「皇上,吳將軍回來子。」
正在此時,李雙喜前來稟報,李自成往身後一看,果然是一小隊騎兵在黃土高坡上疾馳而來,冬天天干,雖然只十幾人,但也跑出了不小的煙塵來。
「果然是子直回來了!」
一見之下,李自成就是十分的欣喜。自從造反之後,義軍一直是在流竄做戰,長期的流動對人的體力損耗很大,當然也就需要更多的戰馬。
每次戰勝官兵,最難分平均的戰利器就是俘虜來的騾馬,將領再好說話的,也要吵吵幾聲,努力想使自已麾下的騎兵再多一些。
李自成當然也是如此,插戰南北,最愛的自然是騎兵。闖軍經過幾次挫跌,終于在幾年前攢出了一支強大的騎兵隊伍,馬匹有好幾萬匹,合格的騎兵也超過了三萬人之多,但這些,在一片石戰後,卻也是幾乎都失去了。
戰馬的損失十分巨大,導致現在順軍的騎兵嚴重不足,勉強訓練出一些騎兵來,卻根本無馬可騎。
吳汝義就是李自成暗中派向北邊,去和m ng古人暗中接洽,看看能不能買一些合用的戰馬回來,以備眼前正在籌備的這一場大戰。
「臣吳汝義,叩見皇上。」
「子直,你快起來!」
經過這陣子的挫折,李自成稱帝後的驕狂之氣這陣子也是減弱了很多。去年剛入西安建國之後,他講排場,對這些老伙計也是講君臣之禮,不再稱呼對方的字號,而是以爵位或是名字直稱,以區別尊卑。
現在這個時候,當然已經講不得這些,所以他急步向前,扶起滿面風霜的吳汝義,用著急切的聲調問道︰「怎麼樣,買到多少馬?」
「皇上……」
看著李自成,吳汝義的聲音卻是哽咽了。
「怎麼?」
李自成的心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似乎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再也見不到一絲的光明。!